就这么放心吗?
“我相信王爷的。”若冉浅浅的笑着,也不觉得沈沛会对悦悦做什么,至多只是对她凶些,却也不算太过分,况且若冉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明知没有什么希望,她还是想悦悦和她爹爹多相处一会儿。
沈沛没有法子,因为若冉的一句信任,只能一脸不耐烦的带着悦悦出门,也不去抱她,便让悦悦抓着自己的衣摆走路,悦悦的确会走路,只是走的并不稳,也不快。
沈沛只能耐着性子等她,看着她迈着小小的步子一摇一摆的往前走,看着还怪可爱的。
他看着看着,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大高兴的轻嘲,“小短腿。”
声音很轻,也只有自己能听见,沈沛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居然还开始跟一个孩子计较起来,这么丁点大的孩子知道什么?
便是所有人都有错,她也是没错的。
南山镇的街道上铺的是些青砖,年久失修导致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缺了几块,沈沛怕悦悦摔了,故而走的极慢。
明明一盏茶就可以走到的路,他硬生生的走了两刻钟。
沈沛只觉得这小崽子已经把他所有的耐心都给磨光了,轻声的嘟哝道,“怎么跟你娘一样麻烦?”
悦悦听不明白,还是小心的抓着沈沛的衣摆,还轻轻的晃了晃,沈沛已经是彻底的没了脾气,认命的带着她走进医馆,“小心脚。”
“当心点。”
“小心我的衣服!别扯坏了!”
“你别给摔了。”
医馆的大门敞开着,里头坐着问诊大夫和拿药的病患,还有柜台前的伙计,原本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儿……这会子听见声音便齐刷刷的抬起头看向外头。
只见一个长得极其好看的陌生男人领着个孩子走了进来,南山镇的百姓们都是认识悦悦的,这会儿见悦悦身边不是熟悉的身影,纷纷觉得疑惑,“这位郎君……”
沈沛便说是来找大夫的。
大夫这边最后一个病患也已经看完,他看沈沛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倒也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这位郎君可是哪儿不舒服?”
“麻烦大夫出一趟诊。”沈沛递过去一块碎银子淡淡的开口,“带上些跌打损伤的药酒。”
大夫倒也是出诊的,只是这诊金着实给的多了些,还有带上跌打损伤的药酒?难道这郎君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
“不知这位郎君家中的患者可有什么症状?若是跌打损伤用不上这么多诊金。”大夫出声询问,总想问清楚些好对症下药。
“扭伤了脚,也不知严重与否,还麻烦大夫走一趟。”沈沛客客气气的开口。
也没把银子收回来,行医不易,他也不相吝色,沈沛从前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在北漠三年,他亲眼的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抢救着伤重的士兵们……
这才会对医者诸多尊敬。
医馆里如今没有其他病患,大夫便拿着药箱随沈沛走了一趟,而后大夫终于明白,沈沛的诊金为何会给的这般多了,大夫原本以为扭伤非常的严重,已经到了来不了医馆的地步才会请他出诊,自然是想快些过去瞧瞧的。
岂料沈沛和悦悦两个依旧慢吞吞的,方才是怎么跨进来医馆的,便又怎么跨出去。
“这位郎君?”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着急吗?
“麻烦慢些。”沈沛刚才是怎么走过来的,如今就是怎么走回去的。
大夫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
孩子就不能抱起来吗?非要让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这么走着?
大夫当然是认识悦悦的,心中也好奇悦悦为什么会和沈沛在一起,大夫虽然不是这般多事的人,可若夫人和若晨是个好人……若是有个万一……
大夫心中虽觉得沈沛不是坏人,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敢问这位郎君让鄙人出诊的患者,可是若夫人?”
沈沛微微颔首,“正是。”
大夫总算是放下心来,随着沈沛去了若冉的家。
沈沛和悦悦在这边慢慢吞吞的晃悠着,若冉在家里却始终是坐立难安,她虽然相信沈沛,但是这出去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医馆哪有这么远?
就在若冉担忧不已的时候,沈沛终于带着悦悦和大夫回来了。
“慢一点……抬左腿,对……右边。”沈沛面无表情的指挥着,就连大夫都觉得他有点儿过分了,这孩子才多大?
偏偏悦悦还认认真真的照做。
当真是一个敢吩咐,一个敢听从。
若冉:“……”
他俩的相处,怎么那么奇奇怪怪的?
大夫一见到若冉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慢慢挪步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这位郎君,鄙人先去看诊。”
沈沛应允,大夫便上前一步替若冉查看起来,发现不过是一般的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有点儿淤血,只需要用药酒把淤血揉开就好。
另一边,悦悦终于放开了沈沛的衣摆,小小的孩子走的气喘吁吁,却还兴高采烈地跑到了若冉的身边。
若冉伸出手,捏了捏悦悦的小腿儿……走了那么多路,晚上会不会腿疼?
大夫不知若冉心中所想,仔细的和她交代要注意的事情,若冉点了点头,大夫见沈沛出去了才小声的问若冉,“若夫人……那位郎君,可是悦悦的爹爹?”
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压抑住心中的苦涩,“那是我的……一位故人。”
她什么都不能说。
“也是……这若是悦悦的爹爹,哪里舍得这么对待孩子。”大夫似感叹的开口,南山镇虽都传言若冉的“夫君”死了,可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大夫的嘛,总是盼着生生死死的事情能少些。
大夫说话间就要拿着药酒替若把淤血揉开,却被沈沛给制止了,“大夫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医馆里也许还有患者,不如早些回吧。”
大夫一瞬间明白过来了,也没多问什么,留下药酒便离开。
大夫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仨,若冉看着沈沛去净了手,然后倒出了一些药酒在掌心里,慢慢的搓热。
若冉看的目瞪口呆……
他这是想干什么?不会吧?
若冉有点儿忐忑,甚至有点儿想逃,却又在心里告诉自己,也许是想太多了,岂料沈沛根本不容她胡思乱想,认认真真的问,“你是自己把鞋袜脱了?还是我来帮你?”
若冉:“……”
“不,不用了,这怎么好劳烦您,我自己来就好。”若冉想也没想的拒绝。
沈沛却问她想怎么自己来?毕竟这药酒要用力揉开才可以。
“我……我可以等若晨回来。”若冉随便的开始找借口,方才是迫不得已,如今算什么……她真的不想和沈沛有什么肢体接触。
“男女授受不亲,你和若晨虽是姐弟,到底不方便。”沈沛见招拆招,若冉有点儿尴尬,想说和沈沛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只是瞥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提身边还有悦悦在。
这便是他们亲密接触最好的证明。
沈沛见若冉还是不愿意动手,便又开始恐吓她,“你想脚肿成馒头吗?”
若冉:“……”
“还是想本王帮你?”沈沛不耐烦的问道,若冉知道沈沛的脾气,她可不想太过狼狈,只能自己脱掉鞋袜,有些无奈的别开眼去。
“腿伸出来,你这样要我怎么办?”沈沛气呼呼的说道,若是三年前,只怕他根本不会和若冉说那么多的废话,直接就把人抓过来就脱了鞋袜了,如今却只能慢慢来,当真是麻烦!
若冉:“……”
她只能抓着裙子,小心翼翼的把脚伸出去,沈沛便看见那如同白玉一般的赤足,圆润可爱的脚趾还微微的蜷缩着,看到这一幕,沈沛却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由控制的想起了当年……
书房情・动时,软塌缠・绵时,她也会这般,蜷缩着脚趾,紧绷着身子,有些羞赧的面对他……然后那如墨般的长发,便会随着那激烈的动作而不住的晃动着,晃着晃着,总是让他难以自持。
只是这份心思,如今却出现的不合时宜。
沈沛收敛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抓住她的脚踝上方,手掌轻柔的覆盖在伤处开口道,“我动手了。”
若冉点了点头,如今疼痛却还是其次,她只觉得有些尴尬。
“你若是疼就出声,只是这淤血还是要揉开的,我尽量轻些。”沈沛想起昔日上元佳节她在行宫落水时喝苦药的场景,又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我不怕疼的。”若冉淡淡的回应,沈沛却是皱了皱眉头,不怕疼,难道就不会疼吗?
沈沛也没多言什么,只是尽量加快自己的动作,若冉便这么怔怔的看着沈沛,许久都没有说话。
沈沛心无旁骛的替她处理着伤,怕她太疼一直紧绷着情绪,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猛然反应过来若冉居然一声也没吭。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她紧紧的咬着牙,一丝痛吟也无,看到他时还能扯出个微笑来。
沈沛看着看着,却忽然生气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疼的话就说出来……”沈沛本想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疼还要忍着,可这句质问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心中愤怒的情绪在看到一旁的悦悦时戛然而止――
为什么忍着?
那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说啊,在那些独自一人的岁月里,若冉只有自己。
沈沛心中有些难受,把一旁的鞋袜扯过来细心的替她穿上,甚至还替她绑上了带子,“不要下地走动。”
若冉诧异极了,沈沛之前可是连扣子都不会解的,“王爷您……”
“在军营里,大家都很忙,可没有人来伺候本王。”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人伺候的是别人,可不是他,只是沈沛不需要旁人伺候,也不喜旁人碰他。
若冉却因为沈沛的这句话陷入沉思当中,又想起先前云静竹说的那些,只觉得心中难受不已,“王爷这些年……可是吃了许多苦?”
“没有。”沈沛轻声回应,他倒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吃苦的,比起这些苦来,显然是若冉的离开对他打击更大,只是这话说出来多少没什么意思,如今再去扯谁对谁错当真是没有必要。
还不如想一想之后怎么办,沈沛去净了手,而后坐在若冉身边问她关于侯海宏的事情。
“侯将军?”若冉虽然不是南山镇的百姓,却也是听说过侯海宏的大名的,那是西南军的将军,西南军驻守南海,擅长海战,侯海宏手下有一支精锐部队,各个水性极佳,武功高强。
在侯海宏的带领下,消灭了诸多的海盗,也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南海近些年才总算是太平了些。
是以这里所有的百姓,都非常的敬重侯海宏。
“对。”沈沛继续花言巧语的诓骗着若冉,“我这次过来,便是为了调查西南军吃空饷一案的,你也知道吃空饷这事儿在军中屡禁不止,何况西南军这般的偏僻……所以……”
沈沛正打算洋洋洒洒的说上一大堆,却被若冉轻声打断了,“王爷若是要去了解侯将军,您去南山镇随便找一个人,都比我知道的更清楚,您何必过来找我?”
沈沛:“……”
“本王不想打草惊蛇。”沈沛面不改色的继续开口,“你也说了他们极其爱戴侯海宏,本王是陌生脸孔,在这里大肆打听他们的将军,你觉得他们不会怀疑吗?本王也只能信任你。”
若冉怔怔的看着他,这话说得……悦悦都不会相信吧?
沈沛是没有选择了吗?还只能信任她?
“俞侍卫长和四喜一直都跟着您,当初在江南他们的表现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如今您身边还有一位云将军,她的能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不然您也不会把她带在身边,您这次过来,暗一他们肯定也会来,您既然是调查西南军的……总不可能只带这么一些人过来,毕竟昔日在江南只是需要对付一个商人和一个贪官罢了。如今面对的却是千军万马。”若冉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字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沈沛只觉得当年让她读太多书也不是什么好事,这要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