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戳！戳戳！

　　「姊姊，别这样……」耳边传来细小稚幼的声音，似乎很害怕会发生什么事。

　　「没关係啦！他还在睡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天不怕地不怕，继续戳着他的右脸，「这个人跟哥哥们不一样，有些红红的，脸摸起来有些粗粗的。」

　　什么粗粗的？他虽然没有比女人还要爱美，但至少也有保养好吗？

　　「大哥说他是魔天使，可能魔天使跟我们不一样吧……」第一个声音说。

　　「所以魔天使的脸都有些红红的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

　　「那等他醒来问问看。」

　　两个女孩的声音讨论着，欧布勒拉有些忍不住，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盯着他看。

　　「抱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魔天使都这样。」他一开口，两个女孩立刻退离床边，然后一脸惊吓的跑出去。

　　欧布勒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天花板居然是一片深蓝色，还有许多鱼游过去，周遭也是一堆海里才会见过的珊瑚或岩石。

　　鱼？珊瑚？所以这里是海里？！

　　他很想跳起身表示惊吓，但是身体却没有力气。这种情形以前也有过，当他使出过多的能力，身体就会暂时性出现透支的状态，完全不能动弹。这次连连使用这么多次，真不知道会躺几天……

　　父亲呢？那三个在血亲上算他伯伯的天使呢？最后出现的人影是不是来帮忙的？还是……

　　担心的心情让他实在躺不住，他奋力翻了身，但是手臂无法支撑他想坐起身的力道，让他滑出床边。

　　「喔！好险。」

　　一隻手稳稳撑住他的身体，接着他被翻回床上躺，这才看清楚来人。

　　「你是维尔玛的父亲……」欧布勒拉光是刚才那些动作，就让他有些喘，「这里是哪里？我父亲呢？维尔玛呢？」

　　「没事。」雷劝道，「你别担心，这里是恶魔鱼族的领地，就算是天使也不能侵犯的地方。你父亲人也平安，倒是想来抓维尔玛的那三个天使，因为破坏不能无端狩猎魔族的约定，似乎被天族处置中。至于维尔玛，他去当他朋友的助手了。」

　　「助手？跆拳道那个……所以现在已经八月了？我躺这么久？！」欧布勒拉很讶异，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严重。

　　「如果你是担心人界的事，你父亲说会帮你处理，要你安心躺在这里休养。替你医治的魔癒恶魔说，你体内两股力道失控很严重，不时在吞食彼此、竞争主导权，抑制你法力和魔力的抑制器却已经不见踪影。」雷说着，拿起旁边的镜子，摆到欧布勒拉面前，「有看到吗？现在你脖子上戴的，是新给你的抑制器。昨天带上，今天就清醒，看来再过两天，你应该就能下床行走了。」

　　欧布勒拉从镜子里看到，右发上的木珠已经不见，自己脖子上戴着一条微微闪着蓝光的图腾颈鍊，他的确感到不再那么难受。

　　「那…我的原型……」

　　抑制器是为了控制他体内两股力量并且制衡，要是拿下，自己就会现出原型。虽然他的原型与人型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魔天使天生外表就有缺陷，而他的缺陷显现在他所拥有的翅膀。他不像天使一样有纯白华丽的羽翅，也不像恶魔一样完美的骨翅。

　　那是一对顏色诡异、外型残破的骨翅，令天族趋之若鶩、加以唾弃的噁心翅膀，他甚至差点被天族拔去。

　　「喔，你原本长的很漂亮啊，就跟你父亲很像。不过你遮掩起来是对的，人类没有如此漂亮完美的人，如果你用原型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女孩子和星探包围。」雷点起菸点评。

　　欧布勒拉愣了愣，怎么这个意料之外的反应好像以前也有过？

　　「那我的翅膀呢？没被吓到吗？」

　　「翅膀？没有阿，你的翅膀是很特殊，可是也没什么可怕，有什么好吓的？」雷反而困惑了，「不能飞吗？」

　　「是可以……」

　　「喔，那你改天有空，带我孩子们飞一趟吧！他们一看到你的翅膀，说摸着像绒毛布偶一样舒服，想在天空飞飞看。不过维尔玛跟我一样重，不知道你能不能撑起他的重量……」雷突然无奈笑了声，看向门口，「过来，你们吵到这个哥哥休息，过来道歉。」

　　欧布勒拉愣了下，他移不了自己的身体，看不到床尾的门口，但在雷的命令下，刚才跑走的两个女孩走到他床边。两个女孩都跟维尔玛一样，有着乌黑的长发，只是眼色不太一样。长发绑右边的女孩拥有橘红眼，绑左边的女孩是粉色眼。

　　「他们是我小女儿们，也是维尔玛妹妹们，茉米丝和撒古菈。」雷笑着介绍。

　　粉色眼的撒古菈躲在橘红眼女孩身后，有些胆怯看着他，橘红眼的茉米丝倒是一点也不怕，只是有些拉不下脸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该吵醒你的。」茉米丝说。

　　「对不起……」撒古菈怯怯的说。

　　欧布勒拉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呃……他们真的是你的小孩？」

　　「你会这么说我一点也不意外。」雷苦笑着，「恶魔鱼族体内双亲的基因只各占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则是会随机从祖先们挑选一个继承。可能是我的影响，维尔玛继承了前六代蓝鲸爷的基因，目前是他们家族里最大隻的孩子。」

　　「原来如此，我见他们这么可爱，但是外貌却与维尔玛不太像，所以……抱歉。」欧布勒拉说，两个女孩听到称讚，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倒是雷却是一身阴沉。

　　「我先警告你，你对维尔玛出手就算了，要是你敢对他们出手，老子绝对会毙了你。」

　　「保证不会！您放心，我喜欢的是维尔玛，绝对不会再对其他人有非分之想！」欧布勒拉慌的赶紧解释，如果身体能动，他一定是土下座的姿势。

　　「哇！哥哥你真的喜欢我们维尔玛哥哥阿？！」茉米丝突然兴奋的说，「父亲说你出手，出手什么？有抱抱吗？还是亲嘴呢？维尔玛哥哥反应比较慢，是不是你……哎呀！」还在开心的问东问西，雷就在她额头上轻劈一手刀。

　　「这种事你知道还太早了，回房去写功课。这个哥哥还要休息，不可以再来打扰他，听到没？撒古菈，帮我多盯着你姊姊。」

　　「阿，好……阿！」撒古菈还想回应，就被茉米丝抓住手往门口拉。

　　「父亲是小气鬼！」淘气的朝雷吐舌做鬼脸后，就与撒古菈离开房间。

　　雷吐了口气，朝欧布勒拉苦笑，「抱歉阿，他们正值所谓的青春期，你在人界应该也知道，青春期的女孩子比较难搞一些。撒古菈还好，茉米丝就有点……」

　　欧布勒拉笑了几声，「我明白，只是他们应该也还小，魔源体还没成型，接近我没关係吗？」

　　「没关係，你脖子上的抑制器可以把你体内的两股魔力压到最小，现在的你就跟一般人类没两样，除了一般体力外，能力是施展不出来的。」这让欧布勒拉松了口气，「这个原本是维尔玛戴的，他说他想跟我一样，不依赖魔力，靠自己本身学习一些防身术或锻鍊来守护重要的人。」

　　「咦？所以他也有在练跆拳道之类的？」

　　「没有，我从他提出这个意愿开始，就只是锻鍊他的肌肉体能、让他学习一些武术和武器，偶尔还会让他去做驱逐者的工作。他有跟你说吗？我曾是除魔部队里的军人，打从一出生就以驱逐魔族为己任，因为眼睛受伤才退役。后来遇到我现在的恶魔眷属，签订终生契约后就在一起了。」

　　欧布勒拉脑袋有些消化不过来，除魔部队？与恶魔签订契约？这好像有点奇怪……

　　猛然一愣，他却笑了，维尔玛一家人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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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欧布勒拉就已经能行动自如。或许脖子上这个新的抑制器比他的木珠先进许多，体内两股力量静静待在该待的地方，彼此没有互相攻击或干扰，就像血液似的，安分在体内流动。这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轻松不少。

　　他待在海底期间，明白这里是维尔玛恶魔父亲的本家。这里的恶魔鱼族外表千奇百怪，但对待他却都跟一般人一样，没有嫌弃、没有鄙视。

　　唯一的衝突也只有维尔玛的大哥艾柏瑟安，知道弟弟遭到自己魔手后气到哭，伸手就想淹死他。但是后来好好谈过以后，艾柏瑟安也跟雷一样的观点，不介意他是奇怪特殊的魔天使身分，只要他们两人彼此真心相待就好。

　　之后，一位叫贺斯尔的能天使亲自来访。他原以为对方是要抓他回去，但看到雷等人像是看到熟悉的朋友似的，相处自如，他实在讶异。贺斯尔是代替奥瑞斯来看看他的情况，至于那三位奥瑞斯的伯伯们，因为私自捕猎恶魔幼子未遂，差点破坏两界之间的协约而被处置降级，目前由奥瑞斯主持代理当家。

　　欧布勒拉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他的父亲会不会接受，可能会为了他答应接下当家职务。

　　或许是被过去的经歷限制，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并不是所有天族都排斥外族，只是他正好处在那个封闭保守的环境罢了。至少眼前这位贺斯尔就一点也不介意与魔族打交道，对他也没有曾见过的嫌恶态度，这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也对自己浪费这么多年故步自封而感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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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知道他是美发院的职业后，已经不怕生的两双胞姊妹纷纷都想让他修漂亮发型，欧布勒拉自然不推辞。

　　「……这是什么情形？」

　　刚回来的维尔玛还没踏进院子，就看到从他们家院子排了一条队伍，每个人都在等欧布勒拉剪发修容。

　　「维尔玛，你回来了。」欧布勒拉边招呼边继续手上工作，「这我也不太清楚，一开始只是帮你兄弟姊妹们修剪，后来就越来越多人，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喔……所以爷爷你也排队了？」他看向正在被修剪的鱼人，对方对他露出满足的笑容。

　　「当然！俺未来的金孙媳妇有这么厉害的技术，当然要捧场了。」

　　显然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遍，欧布勒拉是很开心，但是未来的路还很长，没定论就这样到处宣扬，实在不太好。他一开始还想反驳，但对方一个杀气就压下，导致他现在只敢听不敢回。

　　维尔玛愣了愣，看向欧布勒拉，「什么是金孙媳妇？」

　　「呃……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被雷像枪口一样盯在自己脑门上，欧布勒拉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教这孩子了。

　　突然自己的脸被往上扳，他看到那双极让他喜欢的翠绿眼，透漏出一些担忧。

　　「累了吧？」维尔玛揉着他的脸说，欧布勒拉笑着。

　　「还好，才这点人，比我在学校练习时……」

　　「我看出来你累了。」

　　「咦？」对方突然坚持自己说的，欧布勒拉愣了下，他似乎明白对方的意思，「那……你爷爷剪发结束后，我就休息，好吗？」

　　「嗯。」维尔玛这才点头同意，放开手后自行离开。

　　欧布勒拉叹了口气后，继续手上的剪发工作，脸上却一丝倦容也没有，满脸笑意。

　　明眼人一看也明白，纷纷开始驱走排队中的恶魔鱼族，更是在欧布勒拉结束后，将人赶走。欧布勒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方家族坚持要他休息，他没法也无力对抗，只好听话回去休息。

　　但他的双脚并没有往房间走，像是漫无目的地般到处走，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似的。他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他也没有刻意控制，只是顺着感觉。果然，他在厨房找到人，维尔玛似乎正在做什么料理。

　　「维尔玛，你在做什么？」

　　「我有点饿了，想做松饼吃。」维尔玛轻松自如的应答，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歇，熟稔的像是已经做过好几遍了。

　　欧布勒拉兴趣盎然看着，「真厉害，你这些都是去哪学的？」

　　「还记得上次带我离开，那位橘黄发的哥哥吗？他父亲虽然是魔王，也是烘焙蛋糕师傅，在父亲的简餐店当厨师，我很多点心料理都是跟他学的。」

　　「魔王？那个魔王做蛋糕？！」他想起当时与雷一起来找他谈、给他极大压迫感的男子，虽然外表清秀漂亮，看起来是个温柔易亲近的人，但怎么说都是魔王，居然亲手做蛋糕？！而且还是蛋糕师傅？！

　　欧布勒拉觉得自己的视野实在太小了。想了想，他轻轻靠到对方身边。

　　「嗯……我能帮忙吗？」

　　维尔玛露出开心的笑容，脸上甚至还有些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