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第294章 仁和出降
“若没有嫂嫂, 何来如今的我?”仁和长公主怔了怔, 上前握住了张清皎的手, 眼眸瞬间便湿润了,“如果不曾遇见嫂嫂,我恐怕还是那个看似安安静静其实只是胆量小的小姑娘。不多说一句话,只因不敢多说;不多行一步路, 也只因不敢多行。”
张清皎心中触动,便听她又道:“嫂嫂便是我的先生, 不仅对我有知遇之恩, 更有教养之情。若非嫂嫂的谆谆教导, 我永远都不会有今日。嫂嫂之恩, 如同再造, 我这一辈子永远都忘不了,永远都会铭记在心中。”
“傻孩子,真没想到, 你竟然是这般想的。”张清皎柔声道,“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嫡亲妹妹,再如何用心待你们都是应该的。天下间,哪有做姐姐的不会诚心诚意待自家妹妹的道理?你若认了我为先生,与姐妹可是全然不同的。我倒想问问你, 你更愿意当我的徒儿,还是更愿意当我的妹妹?”
仁和长公主含泪而笑,立即接道:“当然更愿意做嫂嫂的妹妹。能有嫂嫂这样的姐姐, 能有皇兄这样的哥哥,是我之幸,亦是我们所有兄弟姊妹之幸。”常言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比任何人都更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兄嫂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们如父如母,替弟妹们悉心安排着各种大事小事,却比父母更多一层亲近之意。他们何其有幸,拥有这样仁善体贴的兄嫂?
“明天便是你的大喜日子了,哭甚么?”张清皎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她怀里的小家伙睁大了眼睛,挥舞着胳膊腿儿咿咿呀呀起来,也仿佛是在安慰姑母一般。
仁和长公主低声道:“并非我想哭,只是情不自禁罢了。方才尚且不觉得,见到嫂嫂与小侄儿后,心里便越发舍不得了。若是婚期还能推后些该多好,等我看着小侄儿能跑能跳能说话了再出降,小侄儿应该便不会轻易将我这位姑母给忘了……”
“若这当真是你心底的想法,我怎么也得劝服祖母和母后才是。就怕你的心思变幻万端,指不定下一刻便会心疼驸马等得太久了。”张清皎勾起唇笑道,与她相携一起来到榻上坐下,“驸马也确实等得够久了,不是么?”
仁和长公主粉面微霞,不由得垂下螓首:“就算……就算我明日出嫁了,日后也想时常回宫打扰嫂嫂。到时候,嫂嫂可别嫌弃我回来得太勤快才好。”她早已打算好了,耗费半个月的时间将公主府的事务理顺,整顿得清清爽爽,便能回宫继续帮嫂嫂的忙了。
“我不仅想回来见嫂嫂,陪着嫂嫂和小侄儿,还想一直追随着嫂嫂。无论嫂嫂在计划些甚么,无论嫂嫂想做些甚么,我都想尽自己所能,助嫂嫂一臂之力。若嫂嫂有用得着我之处,只管差使我,千万别见外。我虽出降了,却始终是嫂嫂的妹妹,可别因此而生分了。”
“你便安心就是。”张清皎轻嗔道,“我身边哪里能缺得了你呢?就算你不想回宫帮忙了,我还想着怎么都得想法子将你骗回来呢。”
听了她的话,姑嫂二人相视而笑。而后,张清皎便道出了自己的来意:“王太妃有些担心你,便托我过来瞧瞧。她也是关心则乱,忧心自己怎么问都问不明白,这才特意地托到了我跟前。虽然我相信你,觉得你已经将自己身边理得很清楚了,不过,为了让她安心,还是再看一看为好。”
“想不到,娘还劳累嫂嫂跑这么一趟,倒是我的不是了。嫂嫂想看甚么?尽管说便是。”仁和长公主道,轻轻击掌,便有四名大宫女过来垂首行礼,“这是我身边的亲信宫女,各司其职。一人负责执掌文书与来往,一人负责执掌库房出纳,一人负责府中账本收支,一人负责打理主院内的杂务。另有两名医女,负责帮我和驸马调理身体。”
“你的乳母呢?祖母和母后赐的人呢?将她们唤来我瞧瞧。”她可是曾经听说,公主们身边的这些老妈妈才是公主府中隐形的主子。不少公主都因受制于老妈妈们,过得格外压抑痛苦,甚至连与驸马见面都是奢望。她绝不能容忍这些下人凌驾于主子之上,可得好好敲打她们一番才好。
仁和长公主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笑着点点头。若有嫂嫂为她撑腰,面对祖母和母后赏赐的老妈妈,她便更有底气了。虽说她并非轻易受制于人的性情,可也不想与祖母和母后赏赐的人发生什么冲突。若是这些老妈妈告状告到了祖母和母后跟前,于她又有何益?
不多时,便有三位老妈妈先后进来了。居首的是周太皇太后赏赐的老妈妈,看起来甚为端肃,脸上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其次便是王太后赏赐的老妈妈,瞧着便是和蔼可亲之人;最后则是乳母,低垂着首极为谨慎小心。
张清皎仔细端详着她们,含笑道:“既然是祖母和母后赏赐的人,想必定有过人之处。不知你们可都擅长些甚么,说来听一听罢。也正好让仁和给你们安排好差使,免得临来去了公主府再安排,反倒容易生乱子。”
“回禀皇后娘娘,老奴曾是尚仪局的女官。先前在仁寿宫时,一直负责教养新进宫人。”端肃的老妈妈道。和蔼的老妈妈接道:“回禀皇后娘娘,老奴曾是尚功局的女官。先前在慈寿宫时,主要负责记录奖惩。”
“既如此,你们在公主府也照旧行事即可。”张清皎红唇微弯,“负责教养新人的,便照旧负责/调/教/新人;负责记录奖惩的,便照旧负责给府中的人立规矩;乳母只管照料些起居饮食。其余诸事,都交给长公主安排即可。”
仁寿宫的老妈妈怔了怔,刚想说什么,就见皇后娘娘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看似温和,却隐隐含着不容任何人拒绝的强势。她张了张口,到底未能说出口。慈寿宫的老妈妈则立即跪地行礼应是,笑呵呵地极好说话。
“妈妈们须得谨记自己的身份。在公主府中,谁是主,谁是仆。”张清皎又道,“唯有主仆各行其道,这府中才能安稳有序。我平生最不喜的便是不知安守本分之人,若让我知道公主府中因此而生出了乱子,我可不似仁和妹妹这般宽仁。相信祖母和母后若是知晓,也定然不会怪罪于我的。”
三位老妈妈都低眉顺眼地应了是,仁和长公主便将她们都打发下去了,笑道:“有嫂嫂在,我还有何惧?嫂嫂说得是,我才是主子,她们都是奴仆,可万万不能让她们拿捏住了。长辈所赐又如何?我在公主府中当家作主总是不会有错的。”
“你呀,也很不必太过顾忌她们的身份。”张清皎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长辈将她们赐给你,只是为了辅佐你,让你能尽快适应公主府的生活。若是这些老妈妈让你不痛快了,向长辈禀明之后,也只会再换合适的来而已。你堂堂的国朝长公主,自然是公主府中说一不二的主人,如何能受制于下人?”
仁和长公主颔首道:“嫂嫂放心,我受教了。”
张清皎又看了看她带去公主府的零碎单子,让她留下些衣物首饰在宫中备用,给她增添了不少好药材:“这些都是平日里做药膳能用得着的,于调理身子很有好处。你若是用完了,便使人回宫来取就是了。”
而后,她将坐在怀里始终不怎么老实的小家伙递给了云安,轻咳一声:“除了这些之外,王太妃还托我转交给你一本画册。”
“甚么画册?”仁和长公主好奇地凑过来瞧了瞧。
张清皎将画册塞进了她的手中:“等我走之后,你再打开来瞧。”她倒是颇为坦然,觉得这种事便是仔细与仁和说说也无妨。不过,考虑到此世女子们的接受度,还是莫要太过出格,遵循大流为好。不然,她大约便彻底成了异类,只怕仁和心里也觉得难以接受。
仁和长公主一脸茫然地捏着那画册,见张清皎抱起了小家伙转身要离开,忙起身道:“嫂嫂,让我抱抱小家伙罢。出降之后,可不知甚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抱一抱他了。”说着,她丢下画册,便去抱正在吐泡泡的小家伙。
小家伙乖乖地待在姑母的怀中,不多时便安静不下来了,伸着小爪子去够她的霞帔。仁和长公主赶紧将他举了起来:“这霞帔可是不能随便抓的,若是教你扯坏了,还得着人赶紧再制一条。一夜之间,还不知能不能赶得出来呢!”
“他见着甚么都想抓住,所以我才不想带着他待在这里打扰你。”张清皎笑道,“罢了,我这就带他回坤宁宫,甚么时候你若想抱他了,便直接过来就是了。可别因着出降,就和我们生分起来了。你我之间,素来不必讲那些个虚礼。”
仁和长公主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将小侄儿还给了嫂嫂。之后,她亲自将张清皎送到了寝宫门口,目送她乘坐的暖轿远去。等到她再回到寝宫内,打开画册一瞧,整张粉面如同云蒸霞蔚,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幸而嫂嫂放下这画册便走了,不然,她还不知会有多尴尬呢!哎呀,真是羞臊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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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仁和长公主成婚。按照仪注,她先拜别了奉先殿诸位先祖,而后又去仁寿宫辞别了周太皇太后,去慈寿宫辞别了王太后,来到坤宁宫辞别了张清皎。听长辈们说着“敬之戒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这些虚言,她微垂着眼睫,唇角轻轻地翘了起来。
等到公主仪仗启行后,朱祐樘携着张清皎来到东华门城楼上,目送婚轿远去。嫁妹妹的感觉与弟弟娶亲全然不同,令皇帝陛下格外惆怅:“嫁娶原本都是喜事,怎么仁和出降,却令我格外舍不得呢?”
“不仅万岁爷舍不得,我亦是如此。”张清皎叹道,“陪了我这么些年的妹妹,日后便无法每天都相见了……刚开始我应当很难适应罢。往好处想想,她不过是搬去了公主府住而已,与兴王搬入诸王馆住其实并无差别。咱们若是想她了,随时都能派人将她接进宫来。”
“成婚,到底是不一样了。”朱祐樘牵着自家卿卿的手,缓步慢行下了城楼,“从此陪伴着她的再也不是我们,而是驸马。若是无法天天见面,想必感情也很难像从前那般——罢了,不提这些了。”长兄如父,妹妹们便等同于他的女儿。想必任何一个父亲在面对女儿出嫁的时候,心里都会格外复杂罢。
“卿卿,等咱们有了女儿,便找一处离宫里最近的府邸给她做公主府,好教她随时随地都能入宫陪着咱们。虽说女儿迟早都是要出嫁的,可若是离得近些,总比离得远些更容易接受一些……”
“很该如此。女儿的驸马也得好生挑一挑,绝不许驸马给女儿气受。唉,且看看罢,还不知仁和妹妹这位驸马的人品秉性如何呢。若是这位驸马挑得不错,以后几位妹妹的驸马便比照着挑就是了。”
第295章 姊妹再见
翌日, 仁和长公主与驸马回宫觐见。皇室众人齐聚仁寿宫中, 见这对新婚小夫妻不经意间流露出亲近之意, 都觉得甚为欣慰。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自不必说,给仁和长公主赏赐了不少物件;王太妃更是感动得泪眼汪汪,执起女儿与女婿的手,好半晌都舍不得放开。
张清皎细细打量着仁和长公主的神情, 确定她浑身的喜意与娇羞都不似是伪装,心中这才放心了不少。朱祐樘则端详着驸马齐世美, 见他进退有度, 谈吐也颇为言之有物, 举止更是处处体贴仁和长公主, 也觉得颇为满意。
因朝廷政务繁忙, 朱祐樘不多时便回了乾清宫。张清皎带着孩子留下来,笑看长辈们逗弄仁和长公主与驸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与仁和长公主自是没有任何说悄悄话的机会。直到仁和长公主告退离宫, 才寻得机会在她耳边道:“待我安顿了公主府,便来见嫂嫂。”
“不必着急。”张清皎笑着回道,眼角余光瞥见眼巴巴地看过来的齐驸马,双眸越发笑意满满,“你便安然与驸马共度一段时日二人世界罢。等到月余之后,再进宫来也不迟。我身边还有永康和德清呢, 真姐儿与筠姐儿也会时常入宫帮忙,你很不必挂记着。”
仁和长公主粉面微霞,低声道:“若是嫂嫂想做甚么事, 可千万得告诉我一声。”她早已察觉,自家嫂嫂接手御马监后,正在盘算着逐步将御马监所辖的诸多进项都一一整顿一番。之前因着小侄儿的缘故,嫂嫂始终无法集中精力思虑此事。而今小侄儿渐渐大了,想必御马监的人也由开始的紧张、防御,变得已然渐渐放松下来了,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好时候。
“你安心就是,绝不会落下你的。”张清皎道,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宫城。
王太妃亦是悲喜交集,抹着眼泪望着爱女与驸马的背影。王太后宽慰道:“公主府就在京城,离得并不远。若你甚么时候想她了,便派人去公主府告诉一声就是了。总比隔着万水千山,再也见不着强多了。”
闻言,王太妃顿时觉得舒心了许多,忙颔首道:“太后娘娘说得是。我也不过是心中有些感怀罢了。唉,以前天天都能见着她,随时都能牵着她与她说话儿。如今她已经成婚,我又如何能时时去烦扰她呢?”
旁边的邵太妃与张太妃等生了儿子的脸色却猛然变了变。张太妃心中酸涩难当,扫了一眼三个没心没肺在旁边哈哈笑的儿子,不多时便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邵太妃则仿佛心头梗着石子一般,竟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瞥见朱祐杬与他的王妃刘氏时,只要想到她正打算催着长子上折子就藩,说不得甚么时候就要与长子永隔两地,脸色便更为难看了。
王太后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朝着张太妃微微颔首,无视了邵太妃,转而便逗弄起了张清皎怀里的小家伙。太子殿下心情颇为不错,咿咿呀呀地与她说了许久的话,才心满意足地在自家娘亲怀中睡着了。
张清皎遂将他交给了云安抱着,向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行礼告退。周太皇太后心疼曾孙,自是赶紧地让她回去,好让曾孙能在摇篮中安睡。自从曾孙出世后,她再看孙媳妇的时候,便觉得比往常顺眼许多,也不会与她为难了。而且,“慈爱”的祖母怎么也比“严苛”的祖母更得人心一些,皇帝与她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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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皎刚回到坤宁宫没多久,便有宫人来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寿宁伯家的亲眷求见。”她轻轻地给儿子盖上薄毯,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这才低声道:“都来齐了么?还不替我将他们迎进来?”
于是,沈尚仪扶着她回到了明间。肖尚宫替她出迎,将张家的亲眷们都引了进来。只见张家人分成男女两列,躬身垂首缓步走入了坤宁宫内,纷纷跪地行礼道:“臣(民妇)参见皇后娘娘。”
仔细看去,男子自然以张峦为首。立在他身后的便是张鹤龄、张延龄兄弟,紧接着是从兄张忱与其子张纯,而后便是叔父张岱与堂弟张伦。张忱、张岱与张伦皆是数年不见,眼见着仿佛生疏了几分。尤其是曾经毫无顾忌的熊孩子张伦显然拘谨了不少,浑身上下都透着些许不自在。
内眷自是以何氏为首,立在她身后的便是已经许久不曾见的堂伯母钱氏、叔母李氏。李氏之后,是从嫂小钱氏与其女张絮。然后便是出嫁女从姐张清瑜与女儿;从妹张清璧及一双儿女;姑母张氏也在,领着次女沈洛与幼子沈峘。
缀在张家男子们最后头的,是姑父沈禄,张清瑜的夫婿,与张清璧的夫婿孙伯坚。
张清皎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一掠而过,起身亲自将张峦与何氏扶了起来:“不必多礼,快快起身罢。”说罢,便着宫人为他们看座。
待到张家人及亲眷们都陆续坐下后,她轻轻笑道:“这么些年不见,好不容易大家因纯哥儿的婚事聚在了京城,我便想着,怎么也该与亲人们见见面才是。不然,再过些年月,只怕是见面亦不相识了。”
“怎么会呢?”张峦捋着胡须道,“都是血脉相连的亲眷,便是多年不见,亦是在心里挂记着的。娘娘心里亦是一直挂念着我们,所以臣这回才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让所有人都来京中一趟。”
“是啊,不仅是娘娘念着我们,我们心里也始终念着娘娘。”何氏道,回首瞥了瞥钱氏、李氏等人,“纯哥儿成亲后,自是须得留在京中。兴济与京城之间的来往,也会比以往更紧密些。往后娘娘若召见民妇等人,或许见到的人便更多了。”
“如此甚好。”张清皎道,望向略有些怯生生的孩子们,示意他们上前来,“这几个孩子我都不曾见过呢。来,到姨母这儿来,让我好生看看你们。”
孩子们不由得转首看向自己的娘亲——张清瑜怔怔地出着神,张清璧则依旧泰然自若。见自家姐姐神思不属,她眉头微蹙,微笑着示意孩子们上前去:“去罢,让皇后娘娘好好瞧一瞧你们。”
“真是乖巧。”张清皎握着三个小姑娘的手,抚了抚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轻声细语地问起了他们平日在家中都做些甚么。年纪最大的小姑娘如今也不过五六岁,是张清瑜的长女,答得头头是道;其次便是张清瑜的次女与张清璧的长女,都是三四岁的年纪,奶声奶气的答着话;最小的便是张清璧的幼子了,不足两岁,走路都不太稳当,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答非所问,分外可爱。
见到眼前的场景,不少人都禁不住思绪万千,心中格外复杂。
其一便是钱氏。说实话,自从进入皇宫,见到这位从侄女后,她心中便充满了恐慌与不安。虽说她也曾经是四品诰命夫人,当年却没有机会入宫,更没有机会见到宫中的贵人。如今满眼皆是宫中的庄严气象,皆是富丽堂皇,皆是皇家气派,她一眼也不敢多看、一步都不敢多走。甚至于,悄悄打量了一眼端坐于主位上的皇后,她都觉得这位年轻貌美的贵妇看起来格外陌生,半点也不见当年少女时的影子。
虽说当年太子亲迎太子妃的时候,她也在场。可那时候的从侄女虽已有几分雍容气度,却依旧带着些许稚嫩之感。而如今的皇后娘娘已经彻底蜕变了,乍一看去仿佛变成了一位从未见过面的贵人。
其二便是李氏与小钱氏。在张清皎采选之前,两人的关系与她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远。李氏曾经满心期盼这位侄女富贵之后,也能提携提携嫡亲的叔父与堂弟。谁知这几年来,张岳与张伦一直待在兴济,没能得到任何好处。她心中不忿,入宫之前还想着要给他们俩求个官职,可如今一见皇后娘娘,便甚么都不敢说了。虽说皇后娘娘一直是笑模样,待他们也很亲切,但她怎么都觉得有些发怵,再也不敢打什么主意了。
小钱氏则对张清皎充满了感激,别的不说,儿子张纯的这桩婚事因何而来,她自是心知肚明。若是没有皇后娘娘,王家能看得上张纯么?张纯能娶得了王太后娘家的嫡孙女么?更不必提,何氏还曾与她暗示,张絮的婚事也不必着急,娘娘自有打算。作为一位母亲,儿女都有了好着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其三便是张清瑜了。自从踏入皇宫,见到与她们相比已然是天上地下的皇后娘娘,她便觉得自己如坠梦中。虽说这些年她早已经接受,当年那位“默默无闻”的从妹已经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的事实。但事到如今她才明白,所谓“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究竟是为何意。
衣食住行且不提,仅仅是她的形容气度,便已经分出了高下。对于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她根本提不起任何争强好胜的心思,因为她们相差得实在太多了,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实实在在的碾压。岁月让她成为了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官宦内眷,却在对方身上凝聚了所有最为贵重与美好的特质。
恍惚间,她不由得想道:曾经的自己究竟是有多可笑,才满心希望与未来的皇后娘娘分个高下,争夺长辈们的注意与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_(:3∠)_,我对自己的懒癌已经绝望了
昨天算错了,没能赶上万更的字数,所以今天我就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大家放心,我真的会不定时补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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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预告:“修罗场”即将来临?
第296章 家人叙旧
“这些孩子可真是不错, 仅仅只是瞧着便令人觉得欢喜。”张清皎笑道, 命云安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四个檀木盒子, 分别给了他们,“这是姨母给你们的见面礼,拿去顽罢。”孩子们懵懵懂懂地谢了她,便回到自家娘亲身边了。
“娘娘, 怎么不见太子殿下呢?”何氏问,“大家本想着也拜见殿下呢。”
“方才仁和长公主回宫, 我抱着他去了一趟仁寿宫。许是被长辈们逗得累了, 他还没回来呢, 就已经睡着了。”张清皎道, “等下回他醒了, 再抱给诸位长辈看看罢。他啊,可不似哥哥姐姐们那般乖巧,闹腾起来可是无休无止的。”
“哥儿原本便比姑娘闹腾些, 娘娘别看我家哥儿眼下乖巧,那不过是因着怕生而已。若是在自家,他能将家里掀翻了去。”张清璧笑着接道,言谈间极为自然,与往日几乎没有任何分别,“我都有些管不住他了, 见着他就烦恼,见着姐儿才欢喜。”
张清皎含笑望着她,颇为赞许地颔首道:“可不是么?他若稍稍乖巧些, 我便觉得欣慰。他若顽皮起来,我便满心想着,如果能再有个姐儿才好呢。”仔细说来,儿子这年纪便是再闹腾也不过是哭得厉害些而已。等到再大些,说不得便当真闹腾开了,到时候她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大约便是臣当年有了鹤哥儿之后的想法了。”张峦接道,瞥了瞥身边的儿子。无辜被牵连的张鹤龄望向自家爹,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极了。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曾经熊过,可那不是从前么?自从姐姐开始管教他后,他就已经完全不同了。爹怎么能在这么多亲眷面前,揭他过去的疮疤呢?
张延龄低头偷笑,却不料张峦又叹道:“却没料到,后来又有了延哥儿,唉……”
这叹气是甚么意思?怎么轮到他就叹气了?!张延龄赶紧抬起首,对自家爹挤起眼睛来:他可是一直都很“听话”的!上头压着爹爹、姐姐和大哥三座大山呢,他还敢折腾么?就算偶尔折腾折腾,也都无伤大雅啊!
张家众人无不笑了起来,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张鹤龄与张延龄也知道,自家爹并不是当真“指责”他们,不过是想借着调侃他们二人缓和眼下略有些紧张的气氛罢了。君不见,方才还只能僵硬地陪着笑的家人们,可不是都舒了口气么?
“这么些年不见,诸位过得还好么?最近都在忙些甚么?”张清皎笑问。
“民妇过得很好。”何氏与张峦自不必多说,接下来按照辈分,理应是钱氏先答话,“母亲入京之后,民妇便接过了家中的经济庶务。每日忙碌着,也算是体会到了母亲往日的辛劳。不过,忙碌归忙碌,便是累了些,心里也觉得很满足。”
可不是满足么?何氏进京了,她的儿子成为了张氏宗子,她也终于成为了当家作主的掌家娘子,在族中的地位日渐上升。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默默地随在婆母身边的寡妇,再也不必事事听从婆母的吩咐,自是无比畅快。
何氏以眼角余光瞥了瞥她,心中暗暗摇首。唉,儿媳妇到底还是眼皮子有些浅,眼里只盯着兴济那一亩三分地。殊不知,有皇后娘娘在,张家的未来必定在京城。京城里商机处处,若想仔细经营,便是随便拔根寒毛,也比兴济那些产业强上许多。
不过,如此倒也好。智慧有限,野心也有限,便不会闹出甚么事来。若非笃定钱氏是这样的性子,她也不会将兴济的那些事都交给了她,独自带着曾孙与曾孙女来到京城。与兴济相比,毫无疑问,京城更需要她,也更适合她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