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长达数年的三方战场,直到去年末战线才推到司州边缘。
望原曾是朝廷的地盘,天下大乱之初,王吉曾在这片和朝廷展开长达一年的对战,后来因围剿魏景失败,朝廷实力大损,这才被王吉所占。
他必定对这地儿很熟悉,真真幸好发现了。
“那咱们怎么办?移营吗?”
既然发现漏洞,那肯定要立即弥补的。张雍话罢眉心紧蹙,问是这么问,但他也知道移营操作很难,五十万大军大营占地极广,不是说挪就能挪的。
偏望原狭长,只能考虑前移或后移。前移距离中部太近,失去灵活性,而后移局限更大,弊端更多。当初选择扎营位置,根本就不是随随便便的。
“不好挪营。”
庄延摇头,他看向魏景和季桓:“要不,我们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沉吟良久的戴光忽眼前一亮,一击案:“我们可设空营之计,请君入瓮,再一举歼之!”
既然挪营弊端重重,那干脆就不挪。佯作不知,暗中布置,将西侧大营一片悄悄腾空,引突袭敌军杀入,再包抄围上反攻。
戴光已看过黄蒙等人步测山谷的数据,断言:“突袭之军,能有十万。”
一旦歼杀十万敌军,立即占据上风,后续若能趁机掩杀过去,大胜在望。
主公之能,戴光信服,他笃信只要有良机,必能一战取胜。
“好计策!”
“确实!”
……
戴光之策确实上佳,众臣将惊喜附和,只不过,魏景一直没发话,季桓也是,两人正凝神沉思。
须臾,季桓缓缓道:“仲廉所言不假,我也以为,敌军必从此处突袭。只是……”
他看向上首的魏景,魏景抬目,道:“只是我方查探地形之事,可被王吉所知?”
这叶脉丘壑确实乃突袭上佳地形,王吉采用毫无疑虑。只是若他是王吉,为保此举顺利,必会从一开始就使暗哨盯着,一眼不错。
黄蒙等人固然小心,但他们却是后来者,在明,而王吉哨岗在暗。
魏景视线落在地形图上:“他们未必没有落在敌哨眼中。”
……
与此同时,望原东北的燕岭南麓,桢泉军大营。
深夜,中军大帐灯火通明,端坐上首的王吉环视诸心腹臣将一圈,“齐王的人已勘测到六沟谷。”
行军司马张安皱眉:“他娘的!那齐王必会猜到我们的突袭之策。”
此言一出,众臣将眉心紧蹙,两军遭遇以来,他们之所以这般淡定,全因地形极熟,早早制定上佳良策。
先突袭,趁敌军大乱,大军随即压上,即可奠定胜局。
任他齐王不齐王的,正好报了扬州之仇。
可是,这齐王的谨慎,打破了他们所有布置。
“怎么办?”
草莽出身言语粗放,不少人已经骂了起来。
王洛站了起来:“父亲,我们可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
王吉眼前一亮,他这次子征战虽略逊已逝长子一筹,但脑瓜子却极其好使,是个军中数一数二的智囊,他催促:“还不快快说来我听?”
“齐王避人耳目,探测地形,必以为我等不知。”
王珞眯了眯眼:“既知我们要突袭,然他们的却不好挪营,议到最后,必会趁机设计我们。”
“此等条件,最适合使空营计!”
他断言:“齐王必会诱我突袭大军进入,而后合而围之,尽歼后立即反攻!”
王吉心头一凛,细细想过,击案:“确实!我儿说的不错!”
“父亲,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十万大军突袭敌营,却不直奔大营而出,而是迂回包抄,反将敌军埋在两侧的伏兵围上。”
“打乱敌军之策,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父亲同时率大军压至,必能大胜!”
王珞的话,越说众人眼睛越亮,最后他补充:“此计要成,必须与济王联手。”
不然兵力悬殊,计谋再好怕也无法压制齐王五十万大军的。
王珞道:“我们可将计划和盘托出,邀济王一起突袭。”
这样很够诚意了,济王也是一样处境,他必会答应的。
“好!好!好!”
王吉连续说了三个好,大喜骄傲,忙立即手书一封,吩咐张安为使,趁着夜色悄悄潜往济王大营。
……
王珞说的一点没错,身陷同样的处境,若有计策击败齐王,济王必会联手的。
“这计策不错,齐王大营确实挪无可挪,且以齐王一贯行事作风,探知六沟谷以后,他必会将计就计。”
接见张安后,济王将其暂时屏退,先和诸臣将细细商议。
关于齐王会将计就计之事,大家看法和王吉方一样,反复议论过后,也一致认为空营计是最具操作可行性的。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那就将个人私怨放一边,先联手抗敌。
此事上下达成一致,不过对于联手的方式,储竺和杨舒却有些分歧。
储竺认为,可接王吉诚意,分兵五万一起突袭,将战局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是实话,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策里应外合才是最掌握主动权的。
主动权是其一,另外王吉也说了,将齐王歼杀或赶出豫州后,齐王目前夺下的地盘,谁战功最多归谁。
很公平,而且六沟谷方向更接近白池城南屏关,一旦大胜追击,确实是突袭军最快,也先下手为强。
济王有些意动。
只杨舒却道:“宁舍小利,确保大军聚拢,乃上善之策。”
目前,王吉这计策确实没推敲出大漏洞,但他始终不敢小觑齐王,他总觉得有变数。
一旦生变,深陷其中的五万大军就折定了,不如聚拢在一起,随机应变。
济王一想也是,咬牙:“那好,我们就不掺和突袭了!”
“来人,把那张安叫上来。”
……
张安进出小心,并没被敌哨察觉,只与此同时的南军大营中帐内,魏景却道:“黄蒙等人的踪迹,必为王吉哨探所见。”
季桓接话:“既踪迹被见,空营之策乃首选,想必也被王吉猜出。”
宾主二人对视一眼,魏景断言:“王吉必会和济王联手,围而绕之,合围我方伏军,而后大军压上!”
他站起一点地域图,沉声道:“我们当反其道而行,空营为实,敌袭一出攻其不备,必能全歼。”
不空营,反暗藏重兵,待突袭敌军一出,“空荡荡”的营帐一翻,立即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迅速解决战斗的同时,王吉济王联军正往这边奔来,己方正好佯装败乱,引诱敌军深入,一举合而围之。
此战,必大败济王桢泉联军。
若顺利,歼灭其首脑;倘若济王或王吉能侥幸突围,那也必实力大损,为魏景北伐清除了一大障碍。
“张雍听令!”
“标下在!”
……
早春的望原,冰雪消融,万物生长,原野上草长莺飞,山林间一树嫩绿招展。
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一月下旬的最后一天夜里,望原原野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第140章
朔月无星。
夜色沉沉, 远近的虫鸣鸟此起彼伏, 戴甲执矛的精兵割下内袍厚厚在靴底裹了一层,无声疾奔在长长的幽深沟谷中。
先头部队已奔到沟谷尽头, 冲上山岭。
负责此次突袭的,乃已跟随王吉多年的大将田用。田用不但征战经验丰富,为人也谨慎, 翻上山岭后他不急着突袭, 而是先按头蛰伏,仔细观察下方的南军大营。
营帐连绵,点点昏黄望之不尽, 五十万大军的大营确实壮观,限于地势,营寨西侧就在燕岭南麓,挨得十分之近。
田用眯眼看去。
只见这西大营篝火熊熊, 一队队巡逻军士有条不紊,而透出昏黄亮光的顶顶营帐,有兵卒或站或立, 影影绰绰。夜还不算深,不当值的兵卒未曾全部歇下。
一切看着挺正常的。
但田用仔细盯着, 却见不起眼的边缘位置,许多影子是久久未曾一动。
草木扎的假人?又或者干脆是挂了件衣衫什么的。
他暗笑, 这齐王伪装得真像,要不是他们提前得了嘱咐,恐怕就被唬住了。
此时, 已有近三分之一的兵卒出了沟谷,正伏于他身后的山岭。田用扬起大刀,指向下方的南军大营。
“火速奔袭,按计划从两侧绕西营合围,不必等待,立即收拢剿杀敌方伏军。”
他侧头看向副将:“一旦伏军大乱,立即放出响箭报讯。”
“弟兄们!随我冲!”
“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