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野侯心里存着一股子气, 也不理会,彭氏自己请了大夫开了药煎服来吃。
之后彭氏身子渐渐好转,但是终究心里存着病,精神不如以前。
顾姗顾嘉作为女儿的,自然是日日上前伺候尽孝,这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心眼在里面。
当人家女儿的,贴身伺候, 哪些脏活费力不讨好,哪些是取巧不卖力的, 这都得心里清楚,才能事半功倍。
顾嘉看顾姗给自己斗心眼斗得厉害,也是好笑,心情好了故意气气她, 心情不好的时候干脆托辞要读书就不凑边。
一直到这一日,彭氏说起那安定郡主的桃花宴来。
“虽说我这几日身子不大利索,但是这请帖是早就收到了的, 总得要去的, 你们两个自己好生准备着, 该穿什么衣裳佩戴什么头面, 提前都准备好了, 还有到时候可是要写些诗词来应景讨喜的, 阿嘉你读书不多,更是要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丢了人。”
顾嘉淡声道“阿嘉虽然不才,幸好还算运气,倒是没给侯府丢过人。”
她这话一说,彭氏突然就想起上次顾姗的事。
顾姗是丢了人的。
顾姗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觉得自己头皮某处发痒,难受。
她脑袋上那一块是没头发了的,留下一道疤。
女孩儿家的,虽说可以用头发来遮掩,但总归心里不舒坦,这还没做亲呢!
彭氏只好干笑一声“丢人不丢人的,倒是没什么要紧。”
顾嘉听了,扬眉笑道“我就知道,母亲心疼我们,才不在乎我们丢人不丢人的呢,女儿万一丢了人,母亲想必也不会怪我的!”
彭氏“……”
这孩子,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顾姗“阿嘉,事情不是这么说的,若是在外面,总是要――”
顾嘉突然指着顾姗的头发,好心地道“姐,你仔细些,以后不能梳这个发式,要不然露出头上那块疤,也忒难看了。”
顾姗大惊失色,慌忙用手捂住脑袋。
顾嘉笑“没露出来啊,我逗你玩儿的。”
顾姗“…………”
顾嘉才不管彭氏明白不明白的,反正她明白,丢人是不要紧的,下次她若是给博野侯府丢了人,可不许哭爹喊娘的。
想着刚才彭氏和顾姗被自己说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的样子,她心情大好,就连走路都轻松起来。
谁知却见前方走廊上迎面过来两个人,正是顾子卓和顾子青两兄弟。
顾子青见了顾嘉,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带笑不笑地望着顾嘉“妹妹好手段,我看咱们博野侯府很快就是妹妹当家了。”
他是在嘲笑顾嘉整治厨房路三娘子一家的事。
顾嘉笑道“谢哥哥夸赞,阿嘉也觉得自己手段了得。”
顾子青听这话,瞪着顾嘉,简直是无话可说了。
他打量了她半晌,最后蹦出一句“妹妹出门仔细些,看看黄历,免得下雨天上霹雷下来。”
顾嘉扬眉一笑,回敬道“哥哥倒是经验丰富,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雷劈过?”
顾子青一噎“你?”
眼看着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顾子卓上前“子青,你刚才不是说要去会一位朋友?”
顾子青想想也是,瞪了顾嘉一眼,扬长而去。
顾嘉不屑地扫了顾子青一眼,想着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到这么一位主儿?
顾子卓含笑望着顾嘉“妹妹今日心情不好?”
顾嘉低哼一声,抬眼望天“一出门就看到黑乌鸦眼前晃悠,心情能好吗?”
黑乌鸦自然是指的顾子青。
顾子卓好笑地挑眉“你和子青两个人见面就斗嘴。”
他反倒是觉得有趣。
顾嘉看他竟然在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自然是偏帮着他的,还不知道背后怎么说我坏话,如今反倒这么笑我。”
顾子卓眉眼间的笑便渐渐没了“怎么会,我何曾偏帮他了?”
顾嘉别了他一眼“你和他是嫡亲的好兄弟,自然帮着他了!”
顾子卓凝着自己这妹妹,认真地问道“难道你我不是嫡亲的好兄妹?都是兄妹,我又怎会偏帮哪一个?”
顾嘉“那不一样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算什么!”
顾子卓轻叹了声,却没再说什么。
顾嘉看这顾子卓倒是对自己多么兄妹情深似的,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趣,转身就要走。
顾子卓叫住她“对了,刚才险些忘了,燕京城的绫布,怕是要涨上天了。”
顾嘉停住脚步,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顾子卓盯着她道“南方绫布制造局火灾,烧了个精光,燕京城的绫布马上要断货了。”
顾嘉一脸震惊“竟然有这种事?”
顾子卓颔首“是,我们要挣大钱了。”
顾嘉此时简直是想哈哈大笑一番。
真得和上辈子一样,绫布要大涨价了,她要发财了,发大财了!这下子,再不用眼巴巴地盼着那每个月二两的月钱了!
有了银子傍身,做什么不好?
什么侯府千金的身份,什么一个月二两的月钱,都统统见鬼去!
顾嘉本应去彭氏身边尽孝的,可是看彭氏身子也还算好,只是不如以前精神罢了,而顾姗又天天抢着献殷勤,凡事在跟前装好人,她也就懒得去了。
她现在一心想着自己的绫布买卖,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出门罢了。好在有顾子卓帮忙,给寻了个机会,说是带着她去拜访一位女先生,这才能出门。
顾子卓带了顾嘉先去了街市上的布行看了看,果然那绫布已经没有了,便是打听着说要买,掌柜都支支吾吾的说价格很高,问到底多少银子能买到,人家就说没货了。
如此走了几家,绫布价格大涨那是确定无疑了的。
顾嘉趁机看了其他布的价格,和顾子卓谋算着自己的那一千多匹布应该卖多少银子,应该卖给谁,用什么方式卖出去。
两个人看了半晌,最后也是累了,便来到一处茶楼,要了茶饼点心,坐在临街的窗口处,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市,闹中取静,边喝着茶水边说着这买卖的事。
顾嘉的意思是,若是直接把那绫布卖给一个布行,只怕是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现在谁能轻易有一千匹绫布这么大的量,怕不是别人会怀疑来路。
顾子卓赞同,颔首道“阿嘉说的是,我也想着我们自己开一个布行,或者找一处布行合作,细水长流慢慢卖,这样才不引人怀疑。”
既然兄妹两个人都想到了一处去,自是说起这开铺子的事来,其实也不难,顾子卓自己就有处铺子,只是开的是生药买卖罢了。既是有经验的,如今赶紧去盘一处铺子来,开张卖绫布就是了。
兄妹两个人盘算半晌,便开始算着这绫布能卖多少银子一匹,每日只出多少的量,又计算着能挣多少银子。
如此一番细盘,顾嘉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一把下来,可真是发财了。按照最低一匹布她自己分六两银子算,那就是六千多两哪!
顾子卓瞧她眼里都要放出光来,不免好笑“这一把下来,妹妹的嫁妆都有了。”
顾嘉瞥他一眼,哼了声“敢情你们还指望着我自己挣出嫁妆来?”
顾子卓越发笑了“哪里,若是妹妹哪日出嫁,做哥哥的总是要给妹妹添置些东西,只是――”
说着间,他挑眉“妹妹如今已经盘算着将来嫁妆的事了吗?”
顾嘉听这话,不免有些着恼,谁先提嫁妆的,分明是他,如今却又打趣自己,当下真是恨不得一盏茶直接泼给他。
不过想想这是自己做买卖的好伙计,若是泼了他,谁帮着自己跑前跑后盘铺子?只能是忍了。
正琢磨着,恰好那生药铺子的管事来找,却是说起城东有一家铺子因经营不善打算转让的事,顾子卓和顾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眼前一亮。
“这到底是谈买卖的事,妹妹不宜露面,你先在这里歇着,我过去和那边谈谈,若是价格合适,我就先定下来如何?”
顾嘉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当即连连点头。
顾子卓忙跟着那管事离开,顾嘉径自喝茶吃点心地等着顾子卓回来,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影,反倒是她自己有些内急,便起身要寻净房。
谁知道正走在这茶楼的走廊时,竟迎面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正是那南平王世子。
袅袅茶香之中,南平王世子着一身紫棠长袍配着白玉带,衬托那身形颀长面庞如玉,走在这竹楼回廊间,恍若入画。
美色当前,然而顾嘉想起的却是那一日南平王世子满眸的寒意。
杀,敢多说一个字,杀你全家。
莫名在这茶楼里遇到了这位主儿,顾嘉后背发凉,她眼神躲闪地别过脸去,指望着南平王世子没发现自己。
今日一定是出门前恰好遇到了黑乌鸦顾子青,不吉利。
南平王世子眸光淡淡地扫过回廊,看都没看顾嘉一眼,径自前走,边走着间,边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顾嘉看南平王世子从自己身边走过,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这下子算是过去了,却在一个回首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咦,他身边的那个人,好像面色泛白没有胡子,而且说话的时候声音尖细,这是什么意思?
宫里头的太监?
她不免纳闷了,按理说宫里头的太监不应该随便这么出门的,一出门肯定是有差事,怎么可能闲散地在这茶楼里和南平王世子说话儿?而且看那太监的样子确实有些鬼鬼祟祟的,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她低头胡乱想了半晌,也不明白,最后摇摇头,打算赶紧过去净房。
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茶室里却突然闪出来一个人,直接将她一拽,就这么拽进了茶室中。
“啊――”
顾嘉刚要大叫,就被那个人捂住了嘴巴。
清淡的茶香就在那人指尖,顾嘉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这是什么人,要杀她?是顾姗派来的?不不不她没那个胆量,还是说劫财的?
“闭嘴,不许叫。”身后的人冷冷地命道。
顾嘉一听那声音,顿时恍然,这是南平王世子。
他竟然劫持了自己?
顾嘉连忙点头,使劲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