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娃娃正是好玩儿的时候,而且龙凤胎格外乖巧,哪怕并不记得柳氏,可是叶娇让他们认了人后,被柳氏抱着时也不吵不闹的,且他们刚学会说话,也很乐意说话,童言童语听起来格外有趣。
柳氏稀罕这个,也稀罕那个,总觉得两个娃娃怎么瞧都瞧不够。
这般模样倒是让站在那里的祁昀有些无奈。
刚刚他在马车上情怯,便是怕柳氏的思念让他歉疚,原本想着进门来柳氏定然是要先问他的,谁知道几个孩子的脸面比自己大得多,祁昀想着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柳氏都没太搭理他。
但这不仅不让祁昀吃味,反倒让他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哪怕将近一年不见,柳氏那是那般真切的对待他们,从未变过。
祁昀便脱了裘衣和帽子递给铁子,同叶娇一起凑过去陪着柳氏逗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石头却没有跟着来找柳氏,而是准备先去把东西收拾好,再去拜见长辈。
特别是方氏,石头到底是个孩子,离家日久最思念的便是娘亲,可现在却不能直接去。
舟车劳顿身上难免邋遢,再加上刚才下车时石头不小心摔了一跤,衣裳脏了,总要换身干净的才好去找方氏,不然让她瞧见自己这一身跌的脏只怕是要心疼。
清风一直没说话,跟着石头进了门,而后乖乖的去从箱子里把换的衣裳找出来,递给了屏风后面的石头,然后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眼睛看了看石头的房间。
因着石头已经满了七岁,该从祁昭和方氏的院子里搬出来了,家里已经给他布置了个单独的小院子,里面的摆设都是从石头原本的屋子里挪过来的。
但这些清风都觉得陌生。
因着清风是祁家在京城里面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下人,以前是不曾来过祁家老宅的,刚才要不是石头拉着他,只怕清风自己都能迷了路。
即使清风知道过完年自家少爷还是要回到京城读书的,可是既然他现在是石头的书童,那么方方面面他都要帮石头考虑周全。
于是,在石头还换衣裳的时候,清风已经开始打开了箱子开始帮石头收拾东西了。
待石头换了身干净衣裳走出屏风,就瞧见清风正忙活着,箱子已经空了两个,比刚刚规整不少,只是桌上多了一个盒子。
石头不由得问道:“清风,这是什么?”
清风正在往柜子里放衣裳,听到动静,赶忙小跑过来,看了看盒子后道:“这不是我放到箱子里头的,不过瞧着上面有人贴了信,便没有打开。”
石头眨眨眼,想着大约是二婶婶让人给自己准备的,就没准备看,转过身想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书箱。
而后就听清风的声音又响起来:“小的识字不多,只认得上面有个‘吴’字,想着可能是吴少爷的东西……”
不等清风说完,石头就已经迅速转身,跑回到了桌前,伸手小心翼翼的将盒子上面的信拿取下,果然瞧见那上头有个吴字。
待拆开了,拿出信纸,上头是吴妙儿娟秀的字,大概意思是心里感念石头对她的保护照拂,便寻了几本书送他,又买了一包糕点让石头带在路上吃。
之所以没有当面送,是因为吴妙儿到底是女娃儿,脸皮薄,说不出口,只管找机会把东西塞进石头的箱子里去了事。
石头却有种惊喜感,笑眯眯的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书和点心都拿了出来。
点心是云片糕,贮藏半年不坏,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如今自然还是新鲜的,石头撕下一片放到嘴里依然是香甜软糯。
抿着嘴里的云片糕,石头不由得道:“吴兄弟待我是真的好,这个我要拿给娘尝尝。”
清风跟着点头:“吴公子待少爷自然是极好的,就像是……”想了半天,清风才憋出来一句,“像是亲兄弟似的。”
听了这话,石头立马道:“你说得对,等下次见到,我定要跟吴兄弟提一提,拜个把子也好。”
清风忙道:“少爷说的极是。”
这时候也收拾停当了,石头先去了柳氏的院子里,自然是被柳氏留下好一阵关切。
柳氏是挂念二郎那三个孩子,可她也同样记挂着石头。
在柳氏心里,这一家人最忌讳的就是偏心,哪怕人人心眼都是偏的,但是表现出来的也必须要是一碗水端平才好。
既然要做主母,有些事情必须要记在心里不能忘却。
石头到底是柳氏看着长起来的,柳氏自然疼他,留着说了好一阵子话才放走。
见过了祖母,石头就想着赶紧去瞧方氏,不过在去方氏院子的时候,石头瞧见了同样准备去见方氏的叶娇。
这会儿的叶娇也换了衣裳,瞧着和刚刚分外不同。
因着在京城里人人都是华服美裙,叶娇也不例外,每件衣裳都格外精致,每个细节都极为考究,不仅仅是为了漂亮,也是为了端着身份。
毕竟主母打扮的好,也是府上的脸面。
只是这些衣裳美则美矣,却各有各的难穿,不是要裹着这里就是要束着那里,叶娇每次穿衣裳都要花上一番时候。
现在既然回了家,叶娇就没有那么多顾忌,翻出了以前的衣裙,什么舒坦穿什么,纵然算不得精美,却自在的多。
这会儿叶娇正抱着如意,小素抱着宁宝,待瞧见了石头主仆,叶娇还没开口,如意就先招了招手,笑呵呵道:“石头哥哥!”
石头同如意自然是相熟的,立刻也有了笑容,走过去捏了捏如意的小手,软声道:“如意妹妹。”
叶娇便同石头一道走,瞧了瞧清风提着的篮子,有些好奇:“这是带了什么?”
石头回道:“吴兄弟送我的云片糕,好吃得很,我想拿去给娘。”
叶娇不由得笑起来,道:“石头还记着给嫂嫂带礼物,真好,”声音顿了顿,叶娇道,“正好,等会儿石头也有礼物,走,我们去瞧。”
这话说的石头云里雾里,不甚明白。
等走进了方氏的屋子,瞧见那个在摇篮里睡得安安稳稳的小娃娃时,石头才明白叶娇的意思。
小少年愣在了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摇篮看了会儿,才看向了方氏,犹豫了一下问道:“娘,孩儿回来了……这是弟弟还是妹妹?”
方氏一愣,扭头看着叶娇,叶娇便道:“没跟他说,怕扰了他读书的心思。”
石头已经蹬蹬噔的跑到了摇篮旁边,探头过去瞧着,然后道:“是妹妹。”小娃娃的帽子是粉粉的,如意妹妹也有这种帽子。
石头觉得自己在区分男女的事情上格外聪慧机智。
方氏便笑着过去,对着石头小声介绍他的嫡亲妹妹月儿,小月儿也很给面子,打了个哈欠醒过来,并没有吵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左右看,还笑了一下,惹得石头大气都不敢喘,只敢跟着笑。
如今自己也有妹妹了,石头格外兴奋。
怎奈旭宝没有来,不然石头定然是要跟旭宝炫耀一下的。
龙凤胎也想看妹妹,叶娇便让莫婆子和小素一人抱一个陪着他们,而叶娇自己则是和方氏一起去了软榻上坐着。
刚一坐下,小人参就轻握住了方氏的手腕,感觉到她身子无碍,便笑道:“嫂嫂瞧着气色好得很。”
方氏一听,就看向了叶娇,脸上神色有些复杂:“就是要在床上躺四十多天,骨头都躺酥了。”
叶娇一听,就想起来自己当初生完孩儿后,被柳氏按着做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月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而后叶娇准备和方氏叙叙旧,却听方氏道:“沈大姑娘的事情我听说了,弟妹你别往心里去,那家人本就是个不要脸皮的,以后你们对他们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娇闻言一愣,只觉得沈大姑娘这个名字耳熟,却有些记不起。
倒是小素机灵,听了这话回头提了句:“二少奶奶,便是那个在街上想要强买吴家老翁东西的。”
叶娇这才记起,有了个开头,余下的就能想起来了,叶娇不由得看向了方氏,毕竟沈家是方氏的嫂嫂,总归是有一层关系的。
方氏虽然为人吝啬些,但是看得格外通透,便道:“娇娘不用看我,不妨事,那些人自作自受,断个干净才好。”
更难听的话方氏没说,可她心里已经气了好一阵子。
方家大郎将所有的银钱都给了沈大姑娘,指望的就是沈大姑娘能入宫得宠,借以提携自己。
可是这些钱给出去以后,沈大姑娘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沈家现在一门心思觉得自家女儿以后有大出息,格外得意,在方氏看来这等镜花水月的事情必然没得长远。
但到底是隔了一层,沈家如何和方氏无关,甚至方大郎想要如何方氏都没立场去说道。
偏偏方大郎送出去的那些银子里面有不少是找方父要来的,方父是秀才,可是考了一辈子都没能中举,便是没有官身的,说是书香门第,其实做的活儿也就是账房,结果半辈子辛苦攒的钱都让儿子折了进去。
若不是方氏听闻方父病重都不去医治,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呢。
原本女儿出嫁后与娘家的关联就没有那么重了,方大郎的家事也不归她管,但是如今她的哥哥方大郎不孝,嫂嫂沈氏搅家精,方氏就找了人去看顾方父方母,转头就让祁昭和方大郎一家彻底断了联系。
这会儿方氏已经决心跟方大郎与沈家断绝往来,自然不乐意让沈家闹出事情来影响祁家两兄弟的感情,这才找机会和叶娇提一提。
叶娇听她说着这些事儿的时候,拿着桌上笸箩里面的丝线打穗子,待方氏说完,叶娇这才瞧着方氏道:“其实沈大姑娘如何,我也不知。”
这句话是叶娇的真心话,她最后一次见到沈大姑娘,那已经是个黑黝黝的人了,叶娇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谁是谁,自然记不住。
只是上次孟皇后产子的事情让叶娇认定了皇宫不是好地儿,进去了就不好出来。
方氏本就不是真的担心沈大姑娘,这会儿也拿了线过来打穗子,声音显然带着气:“不碍事,好的坏的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我劝过,劝不回来,由她去吧。这人就是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饭,撑到了饿到了都是祸事,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若是沈大姑娘就此打住倒是好事,这种脾性的人一旦得势才是灾殃,行差步错就是连累满门。
方氏手上动作微顿,想着回头要和祁昭提一提,以后万万不能来往。
到底这是方氏的娘家事,叶娇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记下了回头和祁昀提一提,而后妯娌两个就不再说那些糟心的,一面瞧着那边的孩子们一面打穗子,气氛好得很。
说起来,如今叶娇的穗子打的已经不错了,方氏也是个手巧的,两人的穗子都该是能见人的才对。
可是她们都分出了不少心思闲聊,还要时不时的瞧一瞧几个娃娃,就没有那么专心致志。
等打好了穗子,两人举起来瞧瞧,便发现穗子都打歪了。
好看的穗子都长得差不多,可她们的话这两个就是各有各的难看。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各自把穗子塞进怀里,略过不提。
待月儿到了喂奶的时辰,叶娇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方氏留下了石头,细细的问着石头的学业,见石头长进不少,又听石头说祁昀常常考教他功课时,方氏心里格外感激自家二弟和二弟妹。
等石头回去读书,方氏就坐在榻上盘算着怎么好好谢谢祁二一家。
这时候,祁昭进了门。
祁昭其实早便回来了,只是他一直同祁昀说话,等到了傍晚时分才提着食盒回屋。
祁家大郎脸上带着笑,先去瞧了瞧自家小女儿,然后就错过去想要亲亲方氏。
方氏却推了推他,道:“我有事儿同你说。”
“要是沈家的事,我刚已经和二弟说过了,放心,他们不会妨碍二弟的。”祁昭说着,将提着的食盒撂到榻几上,把里面热乎乎的肉糜粥端了出来。
方氏本就爱吃,只是以前为了苗条些不敢多吃,如今哪怕是为了月儿也要好好吃东西的,便拿过了勺子,眼睛则是看着祁昭道:“只要不扰了你们兄弟之情就好。”
祁昭趁机在方氏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方氏伸手拍他之前往旁边躲了躲,嘴里回道:“放心吧,二弟心里自有章程。”
方氏瞪了他一眼,而后便去吃粥。
可她一低头,原本放在怀里的穗子就掉了出来。
方氏赶忙想要把这个丑东西拿起来藏好,祁昭抢先一步拿起来,问道:“这是娘子给我的?”
方氏想说不是,但是祁昭已经得意的挂在了腰上,说什么也不拆下来,口口声声只说“娘子做的就是好的。”
这让方氏又气又笑,只觉得自家相公自从有了女儿后性子也活泼了,这会儿方氏实在是拿他没辙,也就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