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简斟酌了下说:“陛下,依臣看彭城王罪不至死。”彭城王是拓跋曜的左膀右臂,他不可能自断臂膀。谢简也不觉这次太子出事是意外。他怀疑那柔然精兵是秦家派人假扮的,只是他们为何要杀太子?杀太子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想牵制拓跋曜,让他暂时分不出心思来对付秦家?谢简默默否决了这猜测,莫说是死个拓跋曜早想废掉的太子,就是杀了拓跋曜内定的储君三皇子,都不会让他动摇丝毫处置秦家的决心。
拓跋曜冷哼,“他有何罪?他们两个自己找死,与彭城王何干?太皇太后这是在给朕添乱!”太皇太后先前下懿旨,让彭城王回平城请罪。彭城王对付秦家,目前尚是隐秘,秦宗言在外替自己打仗,拓跋曜在后方清算他的家族,这种还没过河就拆桥的举动,难免会伤别的臣子心,大战在即,拓跋曜不想动摇军心,是故所有人都以为彭城王坐镇柔玄镇大营。
柔玄大营离太子遇险处不远,彭城王坐视太子和大皇子遇险,是他不可推脱的责任。大家都赞同太皇太后让彭城王回平城交代事情缘由,这又不是要她以死谢罪,就算太皇太后让彭城王以死谢罪,也是理所当然。太子可是国之副君,国之根本,彭城王又算什么?
可在拓跋曜心目中太子和大皇子两个人加起来的份量都不及彭城王半分,他恼太子死的不是时候,在这关卡遇险,不是给自己添乱吗?这小子果然生来就是克自己的,拓跋曜面沉如水。
谢简见拓跋曜面沉如水,沉吟了一会,向拓跋曜提议,“陛下何不让大皇子解决这件事?”
“他?他怎么解决这件事?”拓跋曜挑眉看着谢简,心中若有所思,如果老大肯出来认罪,把所有事都揽下,彭城王也能顺利脱身,只是这小子愿意做这种事?“他来找你求情了?”
谢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大皇子没有亲自前来,他只派人给我送了一份礼物,这封信件同礼单放在一起。”大皇子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行宫院落,连随行的爱妾都见不着他,何况是谢简。他为了避嫌,跟任何皇子都不亲近,哪怕是娶了孙女当太子妃的太子他都不亲近。
拓跋曜接过信件扫了一眼,嗤笑道:“怎么突然不蠢了?是有人提点他了?”拓跋曜对太子不在意,对长子就是有意的漠视,他厌恶这个长子,又蠢又恶,小小年纪不知从哪里学了宫斗那一套,生生在阿蕤身上泼了一盆污水,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蠢货儿子,想来是李氏太蠢的缘故。
谢简说:“历练了一回,大皇子心性也沉稳多了。”如果大皇子不蠢,他早应该来请罪,父子哪来隔夜仇,如果他早些过来请罪,将大部分罪名担下,拓跋曜还能惩罚儿子不成?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罚几年俸禄而已,再不济就是惩罚他身边人,他是绝对不会有事的。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话不假,可同罪又不代表同惩。即便说出这句话的公孙鞅也没有惩罚秦世子,他惩罚是世子太傅。
可惜大皇子这会才在有心人提点下来找自己求情,本来该让陛下认下的情分全没了,不过他能留条命也够了。谢简暗想,太皇太后杀了林季华,三皇子又不是蠢人,肯定将仇记在心里,大皇子这会能顺利脱身也是他的运气。这小子几次三番做蠢事都有人给他兜底,也算有福气了,就是不知他这福气能庇护他多久。
对谢简的评价,拓跋曜不置可否,随手将信件往书案上一丢,“等他来了再说。”他顿了顿又道:“老二也就这两天的功夫了,你派人盯紧太皇太后,不要让她把手伸回京城。”他这生母这一辈子心里只有权势,太子是她晚年最后的支柱,也是她最后的权利依仗。
如今这依仗死了,拓跋曜倒是不怕她狗急跳墙,他防了她这么多年,不可能给她狗急跳墙的机会,但他要防她鱼死网破,对老三有什么不利。他年纪也不小了,太子死了,他必须马上再立太子安抚人心。老三不是太好,但在这么多儿子中属于资质不错的,让他暂当太子也好。
“唯。”谢简屈身领命,他不止要保护三皇子,还要安抚自家曾孙女,免得她太伤心。
拓跋曜又对谢简道:“太傅,再过段时间,你派人去南梁一趟,把广陵公主接回来。”这是拓跋曜第一次正式对谢简提及谢知将来的身份。
谢简一怔,广陵公主?难道拓跋曜收拾完秦家后,还想让阿菀回到他身边?甚至想恢复阿菀公主身份?
拓跋曜微微一笑,“我已经让工匠在铸金人,阿蕤福气好,连祭红珠都能一次成功,想来铸金人也会成功的。”
谢简不禁面露错愕,他是真没想到时至今日,拓跋曜还愿意让孙女为后,他跟拓跋曜君臣多年,太了解他的脾气性情,他对孙女也是一片真心了。老奸巨猾如谢简,面对此时的拓跋曜都有一瞬间的动容。孙女这辈子能让拓跋曜、秦纮这两人倾心相许也不亏了。他下跪道:“臣何德何能——”
“太傅,阿蕤当得起。”拓跋曜示意谢简起身,他是故意提早让谢简知道自己有意立谢知为后,为得就是安抚谢简。他让彭城王对付秦家,彭城王行事隐秘,但肯定瞒不了谢简,谢简跟秦宗言是儿女亲家,两家两代人联姻了好几个孩子。他去了秦家,对谢家也是大损失,不过一个皇后足够把谢简安抚下来,将来阿蕤能给自己生个儿子就更好了。
谢简起身道:“等臣回了平城,再派人去南梁将广陵公主接回。”如果那时你还有这个机会的话,谢简心中暗道,当然从私心讲,他还是希望秦家能赢。帝心难测,尤其是拓跋曜这种多疑的帝皇,他现在对孙女是求而不得,是故将孙女一切都美化了。等人到手,他跟阿菀想要谢家在魏国立足,必须提起二十万分精神来伺候他,稍有不慎就是谢家灭族之祸,与其这样还不如让秦家上位。
谢简的话让拓跋曜冷了许多天的脸稍稍回暖,“你退下吧。”
谢简屈身退下,离开御书房后就派人隐秘去大皇子行宫,当然这些所谓的隐秘都没瞒着拓跋曜,本来他做这些事都是拓跋曜授意。谢简站在行宫外,遥遥看着秦宗言的府邸,心里有些担心女儿,也不知秦宗言对阿镜有什么安排?照着阿镜的脾气,她应该不会乐意离开,可平城马上就乱了,她要是不走——谢简动了动手,强行按捺下派人去看女儿的冲动,他要相信秦宗言,他现在轻举妄动,对女儿、孙女没有丝毫帮助,只会害了他们。
大皇子木然的听着宫中人的传话,先生让他给谢简写信时,他心里还存了一丝指望,他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儿子,只要父亲对自己有一丝怜爱,就不会让自己承担所有责任,他这一出头,就代表跟曾大母彻底决裂。可没想到他才传信给太傅,宫中就有人来了,大皇子涩涩一笑,父亲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其实他根本不认自己是他亲儿子吧?
“殿下?”郭彦关切的望着大皇子,他不会想临阵反悔吧?
“我没事。”大皇子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簪子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等我走以后,先生你就去找太皇太后。”父亲靠不住,就靠曾大母,曾大母一定会帮他的。
郭彦颔首道:“殿下放心。”他又指着垂手站在大皇子身边的两个内侍道:“这两人皆是以一挡百的猛士,一定会拼死保护殿下的。”
大皇子说:“你一定要让太皇太后早点过来。”杀了父亲后,能救自己的唯有曾大母。
郭彦道:“臣拼死都不会让殿下出事。”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去刺杀皇帝是需要绝对的勇气,可大皇子明白,自己不拼也是死了,拼了还有登顶的机会,富贵险中求,他何不拼一把?
第249章 平城大乱(十二)
大皇子去见拓跋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拓跋曜依然在书房并未回寝宫, 这些天政务繁忙,拓跋曜让人在书房隔了一间寝室出来。因为是要见儿子,拓跋曜换上了家常宽松的常服, 坐在上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子。
大皇子还没见到父亲时脸色煞白,心都是抖得, 等真正见到了父亲, 他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他不疾不徐的脱下头冠、散开发髻,上前给拓跋曜请罪, “父亲。”
拓跋曜无闲心跟儿子叙天伦之乐, 他抬手让大皇子起身,“你这是为何?”
大皇子闻言心都凉了, 他都准备把所有责任都担下来, 父亲对自己居然还如此冷漠,难道在他心中自己就不是亲儿子?大皇子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他对我不慈在先,我对他不孝也是理所当然, 自古有慈才有孝。大皇子头也不抬的说:“父亲, 儿臣是来请罪的。”
“请罪?”拓跋曜意味不明的看着长子,“你请什么罪?”
“这次突袭全是我的错。”大皇子此时已将生死置于度外, 人一旦什么都不怕, 情绪也就稳定了, 他慢慢的将郭彦教他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将太子遇险所有的责任都担下,说完全是自己贪功冒进,怂恿太子追柔然精兵,跟彭城王半点干系都没有。
拓跋曜听完沉吟了一会问儿子:“那些精兵有对你们穷追不舍吗?”
大皇子一怔,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他见拓跋曜浓眉一皱,他连忙解释说:“一开始那些骑兵是对我们紧追不舍,后来他们损失太大,我们护卫的人数又不少,他们才渐渐退走了。”
大皇子说的跟那些将领说的一模一样,可拓跋曜总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若有所思的轻敲书案。大皇子缓缓的跪行向拓跋曜走来,拓跋曜垂目看着长子。
大皇子走到拓跋曜面前三步之遥停下,他颤声喊道:“父亲——”等靠近了拓跋曜,大皇子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渐渐消失,拓跋曜在他心目中威严太重,他平时连直视拓跋曜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现在要杀他了。
拓跋曜见大皇子满脸惊惶,忍不住厌恶的蹙眉,他冷淡道:“放心,你死不了。”他向来不喜人靠近,可想着这儿子主动来请罪,他以后再也不见到自己了,拓跋曜也就没说出让他离远一点的话。
这句话让大皇子所有的胆怯一下凝固,他垂着头,低声说:“父亲,您以后要——”
拓跋曜并不想听儿子说废话,挥手正要让他下去,却不想大皇子蓦地暴起身体朝他冲来,因大皇子速度太快,两人又靠的太近,拓跋曜阻止不及,情急之下只能用书案挡了下,一根尖刺刺入自己的手臂,拓跋曜抬脚就将大皇子重重的踢飞。
拓跋曜盛怒之下何等大力?大皇子胸口如遭巨石重击,等他身体落在地上时,大皇子“哇”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面如金纸,显然已经活不成了。他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刺杀一个以武功为胜的皇帝如此容易,只需要考虑皇帝重伤后自己如何在侍卫环绕下保命,却没想到自己如何该在拓跋曜的盛怒下保命。郭彦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活着。
“陛下!”常大用听到声响飞快的奔入内室,见到奄奄一息的大皇子和手臂流血的拓跋曜,他心中大惊,“太医!”
拓跋曜满脸冷肃的看着大皇子,“是谁让你杀朕的?”
大皇子呵呵笑着父亲,“不就是你吗?”或许是人之将死,大皇子一直没开的心窍突然开了,他一下懂了许多,也明白了郭彦根本不是再为自己打算,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次刺杀必死无疑,他是让自己用命去换父亲的命。大皇子咳出了一大口血,所以曾大母这是想要自己去死?也是,自己一个废物能换父亲的命,对曾大母来说也是值得的,大皇子目光渐渐溃散……
在太医没赶来前,常大用先上前替拓跋曜处理伤口,拓跋曜的伤口不大,就是被一根特制的簪子刺了一个小洞,可这根簪子是特制的,里面是空心的,顶端的簪花是个按钮,可以往下按,空心的铜簪里还留了小半截液体,剩下的大半截都被大皇子按入拓跋曜的身体里。
常大用看到这根簪子心都凉了,“陛下——”光看这簪子的用法就知里面的液体必然是某种毒|药。
“急什么,我还没死。”拓跋曜到底是一代英雄,即使濒死也不曾慌了心神,“让彭城王立刻回来,让太皇太后、贺兰英雄来见我,把大皇子、谢家、秦宗言府邸围起来,让谢简、谢洵捆来,违者斩!”拓跋曜轻描淡写的说着杀气腾腾的命令,他就算是傻子,这会也能明白是秦家在后面搞鬼,别说他还不是傻子。不管谢家是否有参与这件事,自己一死,谢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震惊一个接一个,常大用甚至都没时间显露错愕,他忙派人去给彭城王下急召,同时让贺兰英雄紧急入宫,这时太医也赶到了,他们看到簪子里的小半截液体,也分辨不出是何种毒|药,太医小心翼翼的取了一点点的液体给一只小老鼠试了试,小老鼠一开始并无太大的症状,依旧活蹦乱跳。
拓跋曜见状轻笑一声,“看来不是马上会死的毒|药。”不过天下也没有会立刻死的毒|药,拓跋曜心中稍稍安定,能多活一段时间,自己也能安排些后事。拓跋曜心中还有很多遗憾没完成,可这会他已经没时间伤春悲秋,他必须考虑自己死后朝政怎么走下去。秦家敢弑君,显然是有造反的底气。
就拓跋曜对秦宗言性情的了解,他若只有目前这手段,秦家造反只能掀起一时浪花,扑腾不了多久,他肯定还另有底牌,这底牌谢简和谢洵有可能知道,所以他才下令要把谢简和谢洵绑来。
常大用胆战心惊的说:“或许不是什么毒|药。”
拓跋曜轻哼一声,“能怂恿我儿子来给我下毒,你觉得他们会不用必死的毒|药?”
太皇太后这些天所有精力都放在垂危的太子身上,无暇关注旁事,却不想拓跋曜紧急调走所有在太子跟前伺候的太医,并且吩咐自己来他寝宫,太皇太后被悲伤夺走的理智一下回来了,她心头一沉,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紧急随内侍赶往拓跋曜寝宫。她比贺兰英雄先到,看到寝宫里忙碌的太医和躺在地上没人收尸的大皇子,她心中不祥预感越浓,她沉声问内侍:“陛下呢?”
内寝殿传来拓跋曜淡漠的声音,“进来吧。”
太皇太后入内看到仅穿着寝衣的拓跋曜,她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拓跋曜说:“你养得好孙子要杀我。”他很久没跟太皇太后单独说话了,咋见太皇太后,拓跋曜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没忍住嘲讽了她,见太皇太后脸色铁青,他哼了一声,“我可能快死了。”
太皇太后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毒?一点都没法解毒?”在拓跋曜对太子咄咄逼人的时候,她是有想过把拓跋曜杀了,扶植太子上位,就像她当年对天和帝一样,可最后她还是收手了,不是她心慈手软,而是拓跋曜已经长成,防她又防的紧,她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且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她的羽翼被拓跋曜剪除了大半,如果贸然杀了拓跋曜,只会朝堂震荡,她跟太子独木难支,所以太皇太后才没动手。
她没想到自己没动手,却有人动手了,“难道是秦宗言?”太皇太后立刻想到了最后可能下手的人,她知道拓跋曜这次过来准备对付秦宗言,却不想秦宗言居然能神通广大买通自己孙子,让孙子来杀自己儿子,太皇太后匪夷所思,“他何来这等能力?”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拓跋曜淡淡的说,“我已经派人去抓谢简和谢洵,如果我死了,你就把他们杀了。老三的妻子你可以另立崔氏女,外面我会让彭城王辅佐你。”太皇太后问的那些如何救命的问题,拓跋曜略过没回答,他连秦家下的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解毒?
太皇太后讥讽道:“你就不怕我杀了老三?他娘可是死在我手里。”
“你不会,他也不会。”拓跋曜说,宫廷政斗死几个人太正常不过,他突然暴毙,老三为了稳定政局,肯定要拉拢崔家,杀母之仇他肯定只会压在心底。太皇太后年纪也不小了,等老三成长到可以报仇,她说不定已经死了,她还怕什么老三报仇?这些事他跟太皇太后都心知肚明,这也是拓跋曜第一时间找来太皇太后的主要缘故。
他防了这生母一辈子,到头来还是需要她来替自己稳定政局。他的儿子还太年轻,没有太皇太后辅佐,即便在外有彭城王,也是独木难支。何况彭城王只对自己忠心,并不一定会对老三忠心,人是会变的。同样太皇太后也别无选择,他的存在或许压制了她,但也保护了她,他一旦离开,太皇太后只有跟老三、彭城王通力合作,才能维持朝政稳固。
太皇太后看着明知自己时间不多,却依然面不改色,有条不紊安排后事的儿子,最后还是没说那句“你放心”,他不需要听这句话,他知道自己会照做的,“除了彭城王,你还有谁是信任的?”
“叱罗。”拓跋曜不假思索道,“他对我是绝对忠心,但他跟秦宗言去了柔然,应该是回不来了。”
太皇太后问:“贺兰英雄不行?”
“此人狼子野心,我在能压得住他,我不在只有让彭城王跟他相互牵制,一旦他们两人中有一人死了,大魏——”拓跋曜闭了闭眼睛,有些后悔自己为南征养了这么多头恶狼,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活很久,拓跋曜双拳紧握,狠狠的往书案一砸。
“嘭”一声,书案被砸飞,太皇太后惊呼一声,赶紧让太医进来,太医进来给拓跋曜处理伤口,让太医意外的是,拓跋曜手上有不少小伤口,但血并没有流很多。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所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小内侍满脸惊恐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小笼子看,这小内侍常大用叫来专门看服了毒|药老鼠的人,他两股战战的说:“老鼠死了!”
太医们蜂拥而上,“老鼠如何死的?”
小内侍吓得牙齿都打架了,可他到底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依然口齿清晰的说:“我也不清楚,本来它一直好好的,刚才突然很痛苦的直喘气,我正想让太医过来,它就死了。”
直喘气?太医们面面相觑,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毒|药,怎么会让人直喘气,但是照内侍的描述,这毒|药发作起来似乎很痛苦,他们满脸绝望,平城果然是他们的绝命之旅,太子垂危已经让他们承受不住,如果陛下也驾崩了,他们三族是夷定了。
“陛下。”拓跋曜的暗卫首领匆匆进来,情况危急,他也不顾规矩了,“谢家的陈留公主、谢太傅、谢刺史、独孤夫人都不见了,范阳王妃也不见了。”
暗卫首领的话让拓跋曜、太皇太后脸色大变,他们早猜到是秦家对拓跋曜下手,可他们没想到秦家居然手段高超到这程度,居然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把人接走,太皇太后眉头一挑,“公主、郡主都在?”太皇太后问的是谢大郎和谢二郎的妻子,谢洵、谢大郎、谢二郎并未随他们来平城,目前尚在京城辅佐三皇子处理政务,但高平公主、彭城郡主却携儿带女随陈留一起来平城。
暗卫首领说:“是的,不止公主和郡主在,几位小郎君和小娘子都在,范阳王妃也没把孩子带走。”
太皇太后咬牙冷笑,“真不愧是谢简。”够狠!只带走最重要的大人,外孙、曾孙都弃了,也是,有了儿子孙子还怕没后代吗?留在京城的谢洵等人肯定早被人接到安全地方。
“谢夫人也不见了。”太皇太后说,谢家都不在了,谢兰因更不可能在。
暗卫首领跪下领罪,“属下无能,被秦家人用替身骗了。”秦家留下的替身能骗过对谢兰因不熟悉的人,骗不过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可他们发现的太晚了,等发现时都不知道谢兰因去了那里?
第250章 乱世起(一)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好个谢简!好个谢家!三姓家奴!”这会她要是还猜不出其中有谢灏配合就太傻了, 也只有当了多年的平城郡守的谢灏才有将人神不知鬼不觉运出城的能力。谢灏是谢简的儿子, 太皇太后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到谢简和谢家身上, “我定要将谢氏夷族。”这会她已经全然不顾谢氏跟皇族有多重姻亲关系。
拓跋曜闭了闭眼睛, 终究是自己大意, 太相信谢家人,让谢灏当了多年平城郡守,以致将边关完全送到秦家手中, “派人去守着老三和老五, 如果老三也死了,就老五登基。”拓跋曜说着帝位继承人选,他担心秦家会对老三下手。
太皇太后默然点头, 他们对京城鞭长莫及, 必须要提防秦家会对三皇子下手,虽说皇子没那么容易刺杀, 可拓跋曜他们都能让大皇子来当杀手, 还不是皇帝的三皇子就更容易下手了。
然而秦宗言只对拓跋曜下狠手, 并不准备对其他皇子下手, 他明白魏朝不可能一天推翻,他还想扛着拓跋氏的大旗为自己谋利, 就不能把拓跋皇族和魏朝勋贵得罪死了。杀三皇子对他百害无利, 拓跋曜又不止三个儿子, 就算他把拓跋曜儿子全杀光了, 拓跋氏还有其他子嗣存在, 还能过继继承皇位,杀人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但杀拓跋曜能解决很多问题。
拓跋曜吩咐完大部分后事,觉得胸口有点闷,他轻咳几声,将原本就轻薄的寝衣彻底拉开。太皇太后避了出去,这对母子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太皇太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她也不觉得儿子会让自己看到他去世时的样子。
“陛下。”贺兰英雄任内侍给自己卸下佩剑再上前给拓跋曜行礼。御前卸剑是以前从来未有的事。贺兰英雄若有所思,莫非宫中出了什么大事?有人遇刺了?贺兰英雄也想过是否为拓跋曜遇刺,可拓跋曜身手不错,等闲刺客近不了身。
拓跋曜在贺兰英雄来之前,已忍着胸闷将常服换好,他对太皇太后不避讳,对贺兰英雄很戒备,在彭城王没回来前,他不会让人把自己可能会死的消息传出去,他对贺兰英雄道:“秦氏造反,谢家是从犯,谢简、谢灏出逃,你立刻带兵将两人抓回,生死不论。”
贺兰英雄闻言一怔,但随即领命道:“属下遵命。”他等了一会,见拓跋曜没别的吩咐,他便退下了。离开后他若有所思,拓跋曜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大好,是因为谢家叛逃的缘故?贺兰英雄倒是想找人探探宫里消息,可这会宫里紧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贺兰英雄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让人收手,自己出城追捕谢简父子,留心腹在城中等消息。
坐在疾驰马车上的谢简,手中揽着喂了药晕过去的陈留,目光复杂的看着同样揽着妻子的儿子,独孤氏并未昏睡,她面带惊惶的靠着谢灏,谢灏什么事都不跟她说,这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了解,可她还能感觉到丈夫和公公之间沉重的气氛,她不由将呼吸声都放低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简沉默许久,依然等不到儿子解释,只能自己先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秦家想要杀拓跋曜?在长子跟自己说他们准备刺杀拓跋曜后,谢简立刻携妻带女随谢灏离开,就他对拓跋曜的了解,他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谢简不是没好奇过秦家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秦家居然可以让大皇子去刺杀拓跋曜。不,不能说他没想到,只是刺杀拓跋曜这件事难度太大,几乎不可能成功,被他下意识忽略了,没想到秦家居然真完成了这件事,而儿子居然也参与其中。
“一开始就知道了。”谢灏说,刺杀拓跋曜是解决秦家困境最干脆利落的方法,但也是最难完成的。在今天之前,谁都没有把这方案作为首选,甚至这方案只是备选之一。只是后来出了太子和大皇子的事,才让秦纮、谢灏和郭彦同时想到这可能。
秦纮不在平城,谢灏是平城刺史、郭彦隐在暗处,两人是最适合安培这件事的人,是故两人通力合作,调动了秦家和谢家在平城所有人手才完成这件事。不管成功与否,在大皇子踏入皇宫之前,谢灏就带着家人撤离。他知道陈留和宁馨定然不会配合他们离开,故一开始就让全然不知内情的独孤氏给两人下药,将昏睡的两人带走。
“你就不怕秦家翻船?”谢简问,他就没想过秦家一旦失败,谢家会有什么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