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是两人一起毫无感情地共同抚养一个孩子长大。
这才叫成熟的爱情观,对吗?
世人都说,她的爱情、她的痛苦,不过只是一场过家家,是幼稚、是矫情。但她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她成长到现在以来,最痛最痛的一件事了?
她才只有十三岁,却过早地偷尝了如蜜的爱情,又过早地尝尽了孤独、寂寞的滋味。
她是一颗小花苞,却过早地被人扒开了花芯。
她迅速地开放,又迅速地凋落了…
第30章
[温暖的大巢]
在上学时,除了衣服,零食也是有流行的,每个时期,班里都有一个特定的零食。某个新口味的雪糕、薯片,或某个新出品的辣条、饮料。
而一入冬,大家纷纷喝起了优乐美奶茶,握在手中可以暖手,喝进去了可以暖胃,十分舒服。
有钱人喝杯装的,里面有粉末,还带了一小盒椰果,没钱了就喝袋装的,一块钱一包,味道都一样,只是少了椰果。
在校门口下车后,一美说了一句:“姐姐,你先进去吧!”便跑进小卖店,买了两杯奶茶,打算送林琳一杯。
不过想来,林琳八成是不会要的,她一向不喜欢甜食。
林琳啊…
一切能让人幸福的小东西,她全都不喜欢的。
如果林琳不要,她便留着明天喝。
只是当第一节 课结束,一美从书桌下一手一个地拿出两杯奶茶,大方地递给林琳一个,说:“林琳,我们冲奶茶喝吧,我送你一个!”时…
一美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只是趴在桌上的林琳,却慢慢坐了起来,问了一句:“好喝吗?”
“好喝啊!”
林琳顿了一会儿:“走吧。”说着,站了起来。
一美笑着,也站了起来,笑中有惊喜,又有一些个得意,这些天,她看到林琳在一点点“进步”,这样的“进步”,想必也是因为自己吧?
两人去茶水间泡了奶茶,一美把一杯微烫的奶茶捧在手上,小口小口喝着,只觉得甜丝丝的,竟暖到了心里。
…
一入冬,人的情绪,仿佛总是处在一种无望,像林城冬天灰蒙蒙的天。
一美便是在这样的无望中,一点点坚持着什么。
早上六点,外面天还青着,而闹钟一响,一美便立刻清醒,没一点犹豫地从温暖被窝里爬出来,走进洗手间,开始刷牙、洗脸、绑头发。
那本厚厚的习题集,也已经解了三分之二,每道题都认认真真写上了完美的过程,不会的题,也工工整整整理到错题本上。
一美翻开习题集,左边一半是做过的,右边一半是没做的。一美把它们捏在手里,感到左边厚实、丰满,而右边,似乎只剩薄薄的一点,便觉得踏实、舒服极了,充满成就感。
周末,一美和婶婶去做瑜伽。
她闭上眼,一边保持艰难的动作,一边告诉自己再用力一点,动作再标准一点。完成了一个动作,还会有下一个更高难度的动作,难度无上限,但她想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底线。
这段时间,她像和什么杠上了…
有一支中性笔,不知怎的,油出得断断续续,一定要很用力写,才会写出字。一美不缺那一支笔,大可扔掉,却还是坚持用它,一直用到手都痛了,用了四五天,好不容易才把油用完,抽出笔芯,扔在书桌边一个张着嘴的粉色小猪垃圾桶中,发出“吧唧”的声响。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觉得爽。
后来她才明白,她不是和习题集杠上了,不是和瑜伽杠上了,不是和那支笔杠上了。
她是和她自己杠上了。
…
寒假中途,春节前夕,家里又多了一口人,便是二姨女儿白珊珊。
二姨二姨夫最近闹离婚,是二姨夫提的,不因二奶、小三、私生子,而只因“温良恭俭让”的二姨夫,受够了二姨自私自利的丑陋嘴脸。
二姨说,离婚可以,但房子、存款、女儿都要归自己,二姨夫定时要交赡养费,每月一千,而二姨夫的工资,不过每月两千三。
二姨夫说,房子、存款都归二姨,但女儿必须归自己。
二姨不干,于是这两天,两人一直打得不可开交,连电视都打碎了。是二姨夫打碎的,二姨要争房子,房子里的东西都属于她,她才舍不得打碎,何况还是新买的液晶电视。
二姨夫也不是故意的,是二姨认定了二姨夫外面有小三,否则两人孩子才11岁,他有什么理由离婚?于是拿菜刀砍二姨夫,二姨夫抢了刀,扔了出去,正好砸中了电视。
十一岁的珊珊一直躲在房间,锁上房门瑟瑟发抖,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便立刻开门看了一眼。
她看到爸爸控制着妈妈的两只手,两人撕扯在一起,像发疯的野狗。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她们的面目,怎么可以那么丑陋和可憎?
看到她出来,两人僵住了,爸爸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说:“珊珊,跟爸爸走吧。”
“想都别想!珊珊跟我!”
珊珊情绪顶到头顶,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我谁都不跟!”便用力跑出了家门,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躲进了楼下的小超市。
她用力呼气、土气,调整情绪,而后给小姨凤仪打了一通电话。明明调整好了情绪,只是刚一开口,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地崩了下来。
凤仪听说后,立刻问了一句:“珊珊,你先别哭,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我们家楼下…”
紧接着,听筒里便传来小姨一大家子人人“怎么了?怎么了?珊珊怎么了?”的声音。小姨夫、书庭姐姐、一美姐姐、舅公,每一个声音都是亲切的…
在离婚中,最大,也最无辜的受害者,无疑是孩子。不是被争夺,被撕扯,便是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婶婶听说二姨二姨夫闹离婚,本就担心珊珊,那天半夜,又接到珊珊的电话,听说那两人正拿刀对砍,电视都砸坏了,这还了得?
珊珊一个人躲在房间,该有多么恐惧,多么无助。原本那么内敛、文静,每次来家里,都总是客客气气的一个女孩,究竟是被逼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大半夜给自己打这么一通电话?
他们夫妻俩爱怎么样怎么样,她一点都不想管了,她只是心疼珊珊。
于是,婶婶和叔叔二人,连夜开车到了二姨家里,在小超市接了珊珊,叫珊珊先上车,留了叔叔、珊珊在车上,婶婶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彼时,二姨夫已经离开了家,只有二姨留在家里,正一个人坐在客厅,蓬头垢面,目光呆滞,面对着一个碎裂的电视,电视上巨大的裂痕,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婶婶骂了二姨一顿,说他俩爱离婚离婚,就是死去,自己也不管,但她们怎么可以当着孩子的面拿刀砍人?
孩子才只有11岁!爸爸妈妈离婚,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她们还嫌孩子受到的伤害不够大吗?
而二姨只是沉默。
婶婶进珊珊房里,收拾了几件珊珊的衣服,出来说:“珊珊跟我们住几天。”
二姨无力地一笑:“也好,那谢谢你了,明天再送来吧。你好好劝劝珊珊,叫珊珊一定要跟我,要是没了珊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婶婶立刻打断了她:“你们什么时候闹完了,什么时候,自己来接孩子。”顿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姐,我真觉得,孩子跟了她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所有妈妈都像你一样,凤仪。”
是啊,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个样,可以温柔、善良地度过一生,温柔、善良,其实是瞒奢侈的东西,比名车、豪宅、几十万上百万一个的包,都更加奢侈。
因为一个纯粹善良的人,往往是从小到大,都被命运温柔对待了的…
凤仪没说什么,只是出门,下楼。
二姨看着凤仪的背影,那么得体而优越,她从小到大,出身、学历、工作、老公,什么都输给了凤仪,只是这一次,却是输得最惨的一次。
那天,一直坐在副驾驶的凤仪,陪珊珊坐在后座,叔叔开车,三人回到了家里。
到家时,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凤仪拿出钥匙开了门,对珊珊说:“进来。”
珊珊走了进来,见客厅被一盏水晶吊灯照得通亮,只是在凌晨,光线略显苍白,大家都没睡,正在客厅等自己,电视开着,却开得十分小声,新闻主播用好听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播着不知什么内容的新闻。
几个人都穿着睡衣,披着头发,书庭一美的头发上,还被皮筋压出了一圈印记,只有郑恩惠依旧美观大方,却也露出一丝仓促。
想必是准备睡了,却被她的事惊扰。
她一进屋,大家便慢慢迎了上来,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是姥爷走了上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儿了,放心在这儿住几天,正好,明天家里涮羊肉!吃完了,跟你姐她们一起玩儿!”说着,拍了拍她的肩。
“嗯。”
婶婶拖鞋进屋,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小姑抢答:“反正明天也没事儿。”
那天晚上,书庭说想和一美、珊珊一起睡,婶婶便擦了一遍客厅,在客厅铺上被子,叫她们姑娘三个一起睡大通铺,这么大一个客厅,三个人可以翻过来、滚过去地睡,地暖又热乎,看看就觉得舒服。
婶婶关上灯说:“赶紧睡!”
书庭以“大”字型,舒展地躺在松松软软的被子上,两手枕在投下,两腿大敞着:“睡不着!我们再看会儿电视!”
婶婶看了一眼电视,正演着杨幂的宫,婶婶知道拦不住她们,便说了一句:“看完早点睡。”说着,回房去了。
小姑敷了一张面膜,从卫生间走出来,“啪嗒”一声关了灯,便一个一个地跨过横在客厅中央的三个大障碍物。
到了书庭这里,见书庭趴着,便一脚踩上了书庭的屁股,只是没踩实,“轻轻”碾了她屁股一下,触感软软的,像踩了一个大果冻,说了一句:“大屁股!”便利落地走开了,回房,霸占了书庭的的大床,美美地睡下。
三人借着电视幽蓝的光,一直叽叽喳喳聊了很多,时不时传来“咯咯咯”的,少女美好的笑声。
而婶婶房里,婶婶向姥爷交代了一下刚刚的细节,说二姨没受伤,只是吓到珊珊了,不过看样子,这婚是非离不可…
三个大人一直唉声叹气,聊到了凌晨三点。
原本偌大一个客厅地板,都是姥爷的,只是如今被三个丫头霸占了,姥爷便在女儿房里打地铺睡了。
而一美躺在地上,睁着眼…
婶婶家,真像一个巨大的收容所,自己、小姑、珊珊,一切需要照顾、需要疗伤的人,都可以一头扎进这温暖的大巢,享受这个家里的一切福利。
期限――终身。
她觉得,这是全世界最最温暖的一个地方了…
第31章
[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