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秋早起,绕着海子边儿跑了两圈,算算距离,足有五六公里了,这才回来。
乔西已经起了,秦戎也把早饭带了过来,三个人聚在一起吃了早饭,就出门上学去了。
这天下午,小秋和李芳云上完两节课,就骑了小秋的车子一起离开学校,往医院里去。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交接班时间,小秋带着李芳云到了科室病房,赖文隽不在,却安排了个姓郑的年轻医生,带着小秋两人去科室里转了一圈,把她们介绍给科室的医生护士认识,也将两个人最近在科室里见习学习的事情说了一下,小秋最近往这边来的此处比较多,又有文帧栎和赖文隽两大靠山,医生护士们对她大多比较客气,连对待李芳云也比较客气,比她在图书馆勤工俭学时的待遇可好多了。
若她没有勤工俭学,没有自己亲身经历和体会,还可能感受不到两边待遇的差别,但有了比较,差别自然就感受出来了,情知是沾了小秋的光,心中对小秋更加感念不提。
带他们熟悉了一遍环境,郑医生又拿出一沓饭票交给小秋:“这是赖主任交待的,职工食堂的。”
小秋瞟了一眼,这一沓饭菜票不少,足有百来块钱,在这个时代的消费水平,天天吃小炒,也够她吃一个月了。
她和赖文隽来往的多了,托赖对方照顾帮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多一回也无所谓了,干脆地接了过来,并向郑医生道谢,口称老师。
郑医生连忙摆手,笑道:“你跟赖主任是师兄妹,我可不敢当你叫一声老师,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郑哥吧!”
说是年轻医生,那是相对于赖文隽而言,其实他也有三十多岁了,让小秋叫一声哥实在不算托大。
小秋从善如流,眉眼弯弯地笑道:“郑哥,今后我们俩可要多赖你照应了。”
郑医生也是个比较好说话的,闻言笑呵呵地答应着,把小秋和李芳云带到医生办公室的一张办公桌前,让她们先看病例,然后就自去忙着收拾下班了。
小秋在医院实习了也有几年了,对医院的工作流程很熟悉了,伸手拿过两本病例递给李芳云,自己也拿了病例开始熟悉……虽说,医院的病例格式都类似,但每个医院的规范要求都有差异,各个科室也有自己的传统和习惯,这里是西医的脑外科,与小秋熟悉的中医科也有不同……是以,看着拿到手的这些病例,小秋也有些看不懂的地方,但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认真,仔仔细细一行一行看过去,不懂的地方就记录一下,留着请教赖文隽,或者有机会也可以问文帧栎……
一旦学习,小秋就很容易沉进去,等她一本病例快看完了,交接班的医生护士过来,说话声打起来,这才把她从学习状态拉回来。
郑医生已经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一件灰色的夹克衫,手里拎着个黑色的皮包,一副准备下班的模样,却还不忘给小秋介绍新来换班的一般医生护士,介绍完了,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开。
小秋和李芳云也跟着下班的医生护士出来,去了郑医生指点的职工食堂。
这个食堂除了负责医院职工的饭菜外,还有两个营养餐窗口,是给重病号设置的,春节后还新推出了小炒业务,避开打饭忙碌的几个时间端,其他时间过来,可以随时点菜,价格比外边的小饭馆贵一点,但口味还不错。
小秋在家里比较讲究,到了食堂里,就随大流,不会太挑剔,她和李芳云打了饭菜,就在餐厅里吃了,吃着饭,两个人还交流一下看病例的心得。
相对于小秋,李芳云的感受更深刻:“之前在学校,真是觉得能考试及格就够了,可今天看到那些病例我才知道,仅仅应付考试实在是太荒唐了……若是没你带我过来见识这一回,等五年后毕了业,我即便分到医院也给人看不了病,那时再后悔就真晚了!”
小秋笑着看她,摇摇头道:“你不是已经用心听课了嘛,不晚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两个人说着话吃了饭,慢悠悠绕着病房楼转了一圈,消了消食才重新回病房里去。
小秋在楼下没看到吴戈出来散心,到了病房就像去看一看……她虽然气恼吴戈的冷淡,但真让她不闻不问,还是做不到。
再说,她来这里实习,不就是为着想办法给吴戈疗伤吗,怎么也得多关注一些才行。
可她隔着五号病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见病房门猛地被人从里边打开了,赵小月略显狼狈地从里边退了出来,后边是一向温和的张丽莉,脸色不耐:“你都调去高干科了,不好好在那边值班,老往回跑算怎么回事?快走吧,别等我叫了主任和护士长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第八百三十四章
赵小月还不甘心离开,抓着病房的门,企图再劝着张丽莉给她开个绿灯,但张丽莉这回却完全没了商量的余力,直接将赵小月的手拽下来,然后,啪嗒一声把病房门关了。
眼看着赵小月又拍了两下病房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只能恹恹地转身,准备离开,小秋身形一闪,进了身旁的一个半开着的病房,打了个转儿再出来,赵小月已经过走过去,到了楼梯口。
小秋站在这间病房门口,目送着赵小月下了楼,她才不紧不慢地抬脚,走到五号病房门口,敲门。
因为小秋过来实习,身上穿的是白大褂,张丽莉打开门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秋过来了?请进,请进。”
她给吴戈做特护也有一周多了,自然了解小秋与赵小月不同,人家是吴家的干闺女,又是文教授的(准)徒弟,连赖文隽副主任都宠着惯着的,在这个科室范围哪里去不得?她一个小护士可不敢给人家脸色看。
小秋笑容满满,一翻手,将一盒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送到张丽莉手中:“我请丽莉姐吃糖,吃糖能够让人快乐!”
但凡女人,没几个不喜欢甜美的点心糖果的,何况是这么稀罕的进口巧克力……张丽莉在一个好姐妹家见过一次,据说是她一个亲戚出国访问带回来的,一盒只有六块不大的巧克力,据说在国外就卖一百多块,别说带回国来……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张丽莉很喜欢这盒巧克力,但她却不太敢接受――这盒巧克力的包装明显比她见得那盒更精美,价格也肯定更高,说不定卖二百三百呢,她一个月工资才七十多块钱,这一盒巧克力够她不吃不喝攒半年了,她哪里敢要啊!
她将手中的巧克力又向小秋递回去,一边道:“这个太贵重,我不能要……”
小秋没接,反而又把巧克力推回张丽莉怀里,笑眯眯道:“因为是好东西才送给丽莉姐啊!……我进去看看。”一边说着,小秋往里探头一看,却见吴戈已经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好像睡着了,她也随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其实,没有人在的时候,吴戈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躺着,只在规定复健时间才会下床活动,也偶尔会在椅子上、轮椅上坐一会儿。
张丽莉很想提醒小秋,吴戈刚刚还让她赶走赵小月的,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但她看见小秋走过去,伸手握住吴戈的手腕诊脉,而吴戈安静地躺着一动没动,还真像是睡熟了……?她心中疑问,却知机地没有再出声,反而将手中的巧克力放下,倒了杯热水给小秋送过去。
小秋恰好诊完一只手,换手的同时,抬头向张丽莉递了个感谢的眼神,就又继续低头诊脉了。
她学医时日不短了,但临床实践还是太少,诊脉还不能像郑秋实那样,搭手就基本能够辨别,很多容易混淆的脉象还需要仔细地体察辨别。好在,她性格最是沉稳认真,每次诊脉都能沉下心细细体会……仅这一点,也让郑秋实暗自感叹了不知多少回:这丫头也就是他发现的早,才赚在了手里,要不然,有这份韧劲儿、专注、肯吃苦用功,又天生聪慧,做什么不成?
诊完第二只手,小秋垂着眼琢磨了几秒钟,又重新按在第一只手上诊了一回……终于确定自己的判断后,小秋的眉头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吴戈刚刚回来时,经过重伤、手术,大量失血导致气血两亏,脉象自然羸弱,克也仅仅是失血引起的虚弱,并无其他;这次她探到的脉象却表明,吴戈身体气血倒是恢复了不少,但却心气郁结,导致肝气不舒,进而还有隐隐伤及肺脉的迹象……照这脉象,若不能即使梳理他的气机,可能造成肝气瘀滞从而致使血脉运行不利,影响伤口的恢复。另外就是气滞伤及肺脉……用现代医学描述,就是极有可能出现呼吸道感染、或者肺部感染。
吴戈胸部有一处极深的伤口,近在心脏大动脉一侧,不论呼吸道感染还是肺部感染,病情本身就很严重不说,仅仅病情引发的咳嗽,都极有可能让胸部的伤口迸裂……还有脑部创伤,也很难说不受影响。
越想越觉得忧心,小秋一秒钟都等不得,只想尽快把这个情况告诉师傅,并询问一下师傅有没有应对之策……师傅每天仍旧过来给吴戈施针,或者也察觉到了吴戈的病情变化?是不是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
心动不如行动快,她这么想着,已经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刚刚一直装着睡着的吴戈,不作声,却贪恋她的陪伴,哪怕只能默默相陪,哪怕她只是替他诊脉……
可,小秋诊完脉就走,好像对他真的没有半点儿留恋,他却受不了了,下意识地想要挽留,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住了小秋的手腕。
她的手腕仍旧如记忆中一样,纤细柔软,握在手中不敢用力,生怕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小秋着急去给师傅打电话,刚起身,正欲迈腿,却没想手腕被人攥住,她的动作一僵,愣了一下,才缓缓转回头来,看着躺在床上,仍旧没睁开眼睛的吴戈,慢慢吐出几个字来:“你没睡?”
“……”吴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默了一瞬,终于开口,略显沉涩地声音,道:“我的脉象有什么不对吗?”
小秋诊脉时间过长,而且,反复诊了一次,诊完脉立刻起身就走……吴戈在刹那的冲动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和思考能力,也很快就判断出小秋一连串动作的意义,这才避开小秋的问题,反问起这个问题,同时,握着小秋手腕的手略一迟疑,也缓缓松开,无声地垂落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