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睁了睁眼,满不在乎:“这么说,我每天二十四小时想炖它它也听明白了?”
袁野被这么一噎,放弃了。
行吧,他小曲爷和貂蝉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慢慢来吧……
“油换好了?”曲一弦问。
“换好了。”袁野迟疑了一下,说:“这汽油混了柴油,给油箱加上,怕是挺伤车的。”
曲一弦多少猜到了点原因。
五道梁距离废弃的军事要塞用不了多久时间,他们出来补给前,为了储存更多的汽油,每辆车的油箱都是加满状态。按正常的油耗水平算,足够支撑一天的公里数。
抵达军事要塞前势必会再加一次汽油,混合了柴油的汽油会对汽车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只要有一辆车出现故障,就能顺理成章地逼停车队。
只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和袁野说。
袁野见她不搭腔,猜她是自有安排,就没再多嘴:“还有个事。”
曲一弦懒洋洋地朝他所在的方向转了转脸。
袁野说:“彭队对这事挺重视的,亲自过来了,就住在镇上的宾馆里。你要不要去见见?”
曲一弦那点慵懒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睁眼,坐直了,问:“彭队来了?和你一起来的?”
“没……”袁野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小曲爷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顾厌那部署、安排都只和彭队通了气,也没告诉我,说是机密。少一个人知道,你就多一分安全。所以彭队比我先到五道梁,由他直接分配星辉的救援力量,连我也没让参与。”
曲一弦眉心一锁,静了一瞬。
“没让你参与的意思是?”她问。
袁野觉得曲一弦这问题怪怪的,他想了想,回答:“我除了知道有多少车队调过来待命以外,具体怎么分配,分配在哪,执行什么任务,我一概不知。”
“队里没人觉得奇怪?”
“没有吧……”袁野也不是很确定:“你失联后,队里一下群龙无首,彭队这时候站出来领导大家分配任务,又是为了营救你,感觉救援队一下子特别有凝聚力。”
曲一弦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说他住哪?”
“悦来宾馆。”
“你呢?”
“我和顾厌一块睡车里,我这几天……”袁野还想说自己这些天风餐露宿吃了多少苦,被曲一弦一个眼神打断,顿时安静如鸡。
“那你最后一次见彭队是什么时候?”
袁野饶是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眯着眼打量曲一弦:“小曲爷,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曲一弦半分不惧他这毫无水平的打探,直言道:“我瞒着你的事可多了,你想听哪一件?”
袁野被她一噎,梗着脖子和她较上劲了:“那你随便说一件,看我听过没有!”
曲一弦冷笑一声,说:“我把傅寻睡了,你听过?”
袁野靠的一声,猛得站起身来。他身后的那把椅子被他的衣摆一带,直接掀翻在地。
他踩着那双运动鞋在污水里踏来踏去,一连数个卧槽后,转头,无法接受地又问了一遍:“真的?”
曲一弦翻了个白眼。
假的。
第89章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曲一弦也没收回的意思,她眯眼,打量着跟个炸球了似的袁野,“问你呢,你最后见彭队是什么时候?”
袁野哪还有心思回答她。
他搓着手,来回走动着,双目炬亮,瞧着比当事人还要兴奋:“小曲爷,那我寻哥……跟你的关系算不算进一步升华了?”
升华?
曲一弦有些纳闷,她什么时候和傅寻沉淀过?
不等她回答,袁野转头折回来,扶起椅子重新坐下,咧着嘴傻乐个不停:“我就觉得你和寻哥登对,一个西北一霸,一个古文物鉴定界的大佬……啧啧。”
他呷巴了下嘴,说:“算不算跨领域联姻了?”
曲一弦:“……”挺后悔的。
早知道袁野是个不稳定的炸药包,引线一抽就能爆炸,她嘴贱个什么劲。
她身子贴着座椅靠背往下一滑,冲锋衣的内衬衣领恰好挡住了她的耳朵。噪音稍减后,她闭上眼,暖融融的阳光下,她满眼皆是被阳光熨帖出的橘粉色,盈盈发光。
背脊一放松,她干脆把修长的双腿也伸得笔直,随即微微侧身,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陷进椅子里,一动不动地闭眼小憩。
耳边,还是袁野一惊一乍的询问声――
“我怎么还是觉得你这消息的真实度存疑呢?”
“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你跟寻哥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之前八卦你和寻哥什么关系时,你还给我上眼药,看看现在,打不打脸?”
“你怎么这么冷漠?难不成我现在操心的是别人。”
怎么就不能来个人把他的嘴阻住呢!
曲一弦侧了侧身,继续不搭理。
又絮叨了片刻后,自觉无趣的人重新安稳地坐下来,开始自问自答:“应该在我走之前就有苗头了,肯定是我粗枝大叶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否则进展能这么快?”
他啧啧了两声,又感慨:“现在年轻人的生活节奏是真快。”
“我算是见识了,以后女人说的话坚决不能信……网上不就说了,女人的话得反着听,果然是实践出真知。”
话落,他长长一叹:“可怜我貂妹,小小年纪就有后妈了。”
曲一弦倏地睁开眼,语气不善:“你再给我说一遍?”
她冷不丁的开口跟诈尸了一样,结结实实地吓了袁野一跳,他捂住嘴,语气坚定:“不说。”甭管要他重复哪一句,他都打死不说。
曲一弦冷哼一声,“算你识相”四个字到了嘴边,余光瞥见沿着下坡路肩走来的傅寻时,快速地踢了袁野一脚:“见着傅寻什么话都别说,把嘴闭紧了。”
袁野哦了声,憋笑。
“我忍不住怎么办?”
曲一弦恶狠狠地威胁道:“那我就亲自把你的嘴缝上。”
――
一小时后,越野车的故障排除,检修完毕。
时间也不早了,曲一弦试驾后,结账准备返程。
她还在柜台前等袁野找零,原先的收银员从电脑端拉了张维修单,不由分说拉住尚峰开始详细说明检修情况。
曲一弦侧耳听了听,猜袁野是有意支开尚峰,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仍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
嚓嚓嚓的收银凭证打印声里,袁野从笔筒里抽出支黑色的水笔,在手记的货款清单薄上留了个宾馆名和房间号。
收笔的同时,收银凭证打印完成,袁野撕下凭证单和零钱一块递给她:“收好。”
曲一弦有片刻的晃神,她抬眼,目光和袁野相视。
他什么也没再说,但眼里的光明明暗暗,像无数个在荒漠沙山的夜晚里,被风吹得晃动的探照灯,生生不灭。
曲一弦垂眼,接过钱,直接对折塞进了裤袋里。
临走之前,她轻叩了叩桌面,随即,再没停留,转身离开。
袁野目送着她上车离开后,才嘀咕了一声:“知道了。”
轻叩桌面是他和曲一弦之间的暗语,一下代表“解决了”,两下代表“安全了”,三下表示“问题很棘手”。
而刚才,她轻叩了两下。
曲一弦是在告诉他。
――我现在很安全。
――知道了。
――
曲一弦离开后,没直接回营地和裴于亮会合。
她抄小路从巷道一路往南,停在了一家宾馆门口。
尚峰今天被曲一弦收拾了一道,格外老实,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蜷在后座上,也不多嘴,只一双眼骨碌碌转着,仍保持着警惕。
曲一弦在路边停了片刻。
起初还只是在观察宾馆,后来目光四转,落到了隔壁窄到只有一条楼梯过道宽的小水果店里。
她想好了要怎么去试探彭深,同时她也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她与彭深战友般的互相信任互相依托的友情也将一去不复返。
信任这层纸太薄,哪怕是一条细小的裂缝,只要撕裂开就难以再修补回来。
她眼眸阴沉沉的,一下天晴,一下阴云密布,似在犹豫,挣扎,迟迟下不定决心。
傅寻耐心等了片刻,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回去晚了会惹裴于亮怀疑,视线从宾馆的旋转门落到隔壁的水果店里,问曲一弦:“想吃水果?”
曲一弦没答,只视线偏了偏,和他对视了几秒:“我该不该吃?”
傅寻假装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上一次提到彭深,她就不高兴了很久。这个钉子,他没必要去硬碰。
他委婉地提点道:“过了这家水果店,再往下走又是无人区。你想吃,也吃不到了。”
后座的尚峰听得一头雾水,他幽幽地往外看了眼,直觉两人都有言下之意。
他装作没听见,专注地望着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