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队长叹息,他们到底迟来一步。
“加大是我们的逃奴,你们夏族人真的要收留他吗?”队长开口就是威胁。
似空无一人看守的河道边忽然传来幽幽的声音:“证据。”
追兵队长握紧拳头,人都没看到,他哪来的证据, 见诈术没用,队长只能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 加大能来找你们,无非是靠他带的那个孩子, 不过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们,加大只为自己却没有考虑你们夏族的处境,那个孩子和城里贵族有关,如果你们不想惹麻烦,最好早点把那个孩子放出来。我们只要背叛的逃奴加大,那孩子我们暂时不会碰。”
只是暂时,只要那小子离开夏族之地,除非他天天跟在那个贵族魔武战士身边,否则他们总能找到机会弄死那小子!
其实就算那小子和加大藏在夏族之地,他们也能找出来把人弄死,只不过那样做付出的代价会太大,而且太明显,很容易得罪这支难缠又好面子的种族。
那声音又道:“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追兵队长气,反正你们就是照死不承认是吧!
追兵队长也不敢得罪这几个守卫河道入口的人,曾经有人想要挑战,但多次后果告诉他们,在别人的地盘还是老实一点好。
“加大,你婆娘还在我们手上,你一日不出现,你那婆娘就等着受罪吧!”追兵队长死马当活马医地喊出这句话,对手下招手:“走,让人盯着这边,只要发现加大就杀无赦!”
“是!”
地肉佣兵团的人走了,河道入口恢复静寂,过了不久,一条小船从黑洞口流出,一直流到岸边,船上的人抛锚停船,船换了,船夫也换了。
加三站在船头沉默地看向四周,小船穿过一个拱门一样的半天然黑洞,出来就是一个比较敞开的地下河道。
河道两边能隐约看到或大或小的滩涂,地下河不长,行驶到一个人工码头,小船停下。
船工示意两人下船,把小船拴好,就带着他们顺着台阶往上走。
这个地下河道码头有点像是地下铁,宽阔的台阶连接着外界空间。
台阶出口有人看守。
船工过去报备,问到加三:“你的身份环呢?”
加大忙从怀里掏出加三的身份环递出:“在这里。”
加三瞪向加大:你拿着我的身份环为什么不还给我,就算你真是我那位爷爷,也应该有句解释吧?
船工没问加三的身份环怎么在加大身上,跟加三确认无误后,记录下加三的身份环信息。
但是船工却没把身份环还给加三。
加三假装不知,上前道:“能把身份环还给我吗,我的衣服都还在里面。”
船工也没有掩饰,直接道:“身份环里的东西可以给你,但是在考核结束前,你的身份环都需要暂时压在我这儿。”
“为什么?”加三不明白就问。
船工似笑非笑:“不为什么,规矩。”
“那考过和考不过,是不是都能把身份环还我?”
“到那时你自然知道。”
加三压抑怒气,没再追问,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想获得夏族传承,有些事自然要忍一忍。
不过他的脾性好像越来越不好,大概是被之前的血腥给刺激的?
加三很迟钝地才反应过来,他之前好像亲手杀了好些人。可是他竟然毫无所动!
从来都听人说,除非是那天生的恶人,否则初次杀人,都会出现各种不适应症状。可是他……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前面杀了人,而且回忆起来后也没有任何特殊感觉,反而生出一丝“这些人都该死”的畅快感。
难道我天性好杀?还是我被什么给影响了?加三心中生出恐惧,又强行按下这份隐忧。他想他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也许这就是他改变的关键。
守卫目光扫过加三,对他脸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恐怖疤痕视若无睹,之后守卫抬了抬下巴,指向加大:“黑户?逃奴?”
船工意外地恭敬道:“对。他申请作为适龄血脉觉醒测试者的推荐者进入我夏族之地。”
守卫:“那就看他的运气吧,记得按规矩办事。”
船工:“当然。”
在船工和守卫说话的当儿,加三和加大都在打量周围环境,而入目的各种绿色,让两人大吃一惊。
这里已经不再是地下,而是外面见惯了的灰蒙蒙天色,令人极为意外的是,在外面那么宝贵、几乎见不到的植物,这里却跟平常一样栽种的到处都是。
如果不是天色不对,加三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华夏最常见的乡下小村落,只不过建筑风格更偏古一点,另外就是建房材料全是石土而没有木料。
村落里散布着四通八达的石板路,一丛丛植物点缀在一栋栋房屋间,有乔木有灌木,还有一些像是菜蔬的小块田地。
加大面色激动,他早就听说夏族之地怎么怎么好,但他一直无缘进来,如今总算借着加三这个助力进入了这块宝地,他甚至觉得哪怕现在就死了,只要让他埋在这里,他也算死而无憾。
真的死而无憾吗?
加大目光掠过加三的侧脸,心脏忽然微微抽痛了一下。
他有个孙子,今年应该虚十六了,他离去的时候,那个孩子还很小很小,他也已经记不得那孩子的模样,但至少他记得那孩子是黑发黑眼,而眼前的孩子头发颜色红得很自然,一点不像是染发,身形也小,看样子顶多十岁左右,除了名字,哪里都不像是他家的孩子。
而且那个孩子就因为没有超凡者天赋才会被放弃,而面前的孩子却已经是魔法师学徒。
他想问问加三家里还有哪些人,又觉得那些人怎么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便认定这孩子只是和他孙子巧合同名。加姓在夏族是大姓,用排行取名的人也不少。他们家的名字也只有合在一起看才能看出特殊。
无独有偶,加三也很想问问加大认不认识加双唐娜等人,不过时机不对,不好开口罢了。
船工和守卫报备完,招呼两人。
船工边走边问加三:“你之前让我救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加三回答:“我提到的阿莫郎和他母亲是我在魔法学校报名时遇到的朋友,我提到的石种族是我的兄弟。”
“你认石种族为兄弟?”船工看向加三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加三坦然道:“是啊,它对我帮助很大。”
船工给加三在“莽夫”标签上又加上了“好骗”的评价,随后他不动声色地道:“这么说你和那对母子只是萍水之交?”
加三想想,点头。
船工表情更加微妙:“你为了一对萍水之交的母子,求我们救人?”
加三耸肩:“算不上求,我提出这个要求,只是觉得你们应该很轻松就能做到,一个人情可以换三条命,为什么不换?”
船工觉得这个小孩的观念和他们不太一样,他似乎真心觉得人命要比人情重,哪怕要救的人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观念简直就不像是他们罪恶世界长出来的孩子。
船工见小孩这么蠢,也就懒得提醒他“一个强者的人情可以有多大用处”这样的常识,而这小孩能不能成为强者还不知道。
算了,就算是赌博,买三个奴隶也花不了多少魔晶,如果这小孩连第一关都过不了,他大不了再把小孩和三个奴隶,加上加大再一起转手卖掉,相信地肉佣兵团会很愿意回收。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要问:“你在外面还有亲人吗?”
加三眨眼,反应过来是夏族之地的外面,“有,我还有一个大哥。”
“哦?也是夏族血脉?多大了?可有超凡者天赋?”船工问。
加三摸摸耳廓上的耳夹,听雷诺跟他说:“不是夏族血脉,超凡者,生意人,到处跑,途中捡到你。”
加三就把雷诺的话重复了一遍。
“原来你是被捡到的孤儿。”船工很想再问问加三他大哥的名字,但加三却适时做出了警惕的神情。
船工呵呵笑,“问你这些,主要是我们也不希望培养出和夏族有仇的敌人,如果你的身世太复杂,对我们夏族也会有影响。”
加三道:“我的身世很简单。”
船工笑纹加深:“简单好,越简单越好。”
期间,加大一直默默听着,当听到加三是个孤儿,养育者是一个超凡者,他就彻底灭了期盼。
“到了。加大你进去。”船工在一栋石屋前停下,用命令的口吻对加大道。
加大看着石屋顿了下,但还是走了进去。
加三正在想他要不要也跟着进去,就听船工说道:“从现在开始,加大将只能留在这里,直到你通过第一关测试。”
加三有点自己又上了一个大当之感,“测试有好几关?如果我无法通过第一关测试会怎样?为什么加大要被关在这里?”
船工:“加大是你的举荐者,他可以通过你获得好处,但同样,他也要承担举荐的责任。否则谁都能随便找个适龄的疑为夏族血脉的小孩来测试,以此换取我夏族的庇佑或其他好处,那不就乱了套?如果你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就证明你体内的夏族血脉太低,低到根本不可能觉醒,也不可能得到传承的程度。如此,作为胡乱举荐的加大就会付出一定代价,再被赶出夏族之地。”
加三感念加大救了他,又因为其名字和他爷爷相同,自然不希望他出事,好在他应该不会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那我呢?如果我通不过第一关怎么办?”
“付出测试费,你就可以离开。付不出,就干活或做其他事抵偿,直到付清费用。”
“测试费多少?”
“不多。”船工笑得像个好人一样地说:“只要五千魔晶。”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加三决定从现在起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这些夏族人嘴上说的好听,恐怕他们一直都在用提升血脉作为赚魔晶手段吧?也许内部价和外部价不一样,但怎么想,有好处的事情也不会平白送人。
怪不得扣住他的身份环不还给他,这就跟黑心老板扣住员工的身份证一样,不在他们身上榨出足够油水,就不会放他们离开。
加三不再把夏族人当善良淳朴的老乡看,神情反而放松许多。
“这位大伯,能把身份环里的东西还给我了吗?”
“给你。”船工似乎笃定加三跑不掉一样,把身份环大大方方地还给加三。
加三解开加大外衣,看到自己满身干涸的血迹,想要施展除尘术弄干净身体,可是连续念了两遍魔法口诀,都没有用出这个小魔法。
船工看他动作,嘴角勾起:“你不用再试了,夏族之地也是禁魔之地,在这里任何魔法都没有用。对了,你想从身份环里取东西,最好使用精神力,而不是魔法。”
加三还没有使用过精神力直接取物,他尝试着探向身份环,但不到一会儿就头疼如裂,还什么东西都没取出来。
船工这时才慢腾腾说道:“哦,看来你的精神力还很微弱,小心一点,胡乱使用精神力可是会导致灵魂受损。”
“这是下马威?”加三抬起头,眼角有点发红。
船工没注意到,只笑呵呵道:“怎么会是下马威呢?只是你们这些小孩子向来听不进大人劝告,与其我苦口婆心说半天,还不如让你们亲自体会一番。”
加三:“你这样对待血脉觉醒测试者,就不怕得罪未来的强者?”
船工大笑,“哈哈哈!未来的强者,你是说你吗?我非常期待,如果你真的成为强者,来找我麻烦,我也心甘情愿。不过在这之前,你小子还是老实点,这里欢迎孙子,不欢迎大爷,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懂?拿来吧,你什么时候能把精神力修炼到三级,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索要身份环。”
船工伸出手。
加三眼中的红色在蔓延,他用力握紧双拳,克制着自己不要一拳砸向对面那张脸。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小子,在这里,可没有你哥保护你,你想撒野,最好看看地方。”河工收起笑容,淡淡道。
加三狠狠咬住嘴唇,咬得能尝到血腥味,忽而大大一笑,把身份环抛给河工,“不是要测试血脉吗?带我过去。”
河工接住身份环,目光深沉,“看来你也不是太蠢,记住,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会忍,是必要条件。我可不希望我们夏族耗费大量资源提升你的血脉,最后培养出来的却是一个冲动莽撞的早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