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 quidem est qui sustentet te abyssum, et benedicite deum vest]
(光明将见证我的义举,深渊应与我同在。)
他咀嚼着曾经的祝福,于唇齿间细细品味某种极为隐秘的亲密――黑暗中,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不为人知的满足与向往。
第155章 预见
热季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伊格娜百无聊赖地窝在大蘑菇下, 看雨帘哗啦啦地从边缘冲下, 像是隐隐发亮的水晶的帘子――只要雨水不沾湿她的头发,伊格娜并不是那么讨厌雨。
最近基地有点挤, 来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 有些是她认识的――比如那个金发的讨厌鬼。
自从她消失了一阵以后, 回来就完全变了个样子,整天罩着个黑色的袍子,要不是那讨厌的气味一点没变, 差点就要认不出来。
她总会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降临种, 叫“信徒”什么的, 完全不知道这些人事来干什么的。
有些人在见了哈尔pa之后就变得死心塌地,每天就像吃了玛什玛洛做的兴奋剂一样;还有些人就知道鬼叫――但不管是哪样, 都会被哈尔pa交回给讨厌鬼薇薇安去处理,之后就会变得和绵羊一样乖顺,让它们做什么都可以。
总之基地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
相对应的,pa他们也越来越忙,几乎顾不上伊格娜了,但是他们也不让伊格娜出去。
不管伊格娜走到哪里, 身边都缀着至少两只孢子兽,偶尔还有鱼人――因为太丑,最后在伊格娜尖叫的抗议中, 终于没再跟来了。
只要伊格娜想要离开基地, 孢子兽就会软成一滩粘在脚上, 湿乎乎,黏答答,对于向来爱干净的伊格娜来说简直是比湿漉漉的头发更可怕。
所以几次逃跑未遂后,伊格娜终于屈服。
作为她乖乖的奖励,哈尔pa和pa允许她偶尔进入孢子森林的边缘,不过跟着的孢子兽数量必须翻倍。
伊格娜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小心。
明明孢子森林里已经没有降临种了啊,全部都被鱼人pa和软绵绵的玛什玛洛赶走了。
本来偶尔还有降临种来找她“玩”,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无聊透了。
伊格娜想和各种各样的pa玩――当然还是最想和papa玩。
但是那么久、那么久了,papa还是没有回来。
pa告诉她,热季很快就要结束了,雨很快就要过去,等那时候papa就会回来,她就可以出去玩了。
可每当伊格娜继续追究“papa”什么时候回回来,得到的总是同一句话。
“快了――很快。”
但伊格娜总觉得pa的话中带着说不出的敷衍。虽然他说的时候总是微笑着,看起来没有半分不耐烦,但伊格娜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就好像总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一样。
大人每次说“很快”“马上”的时候都是在骗人。
伊格娜抓过一只孢子兽,恨恨地揉捏对方软绵绵的脑袋,直揉得孢子兽叽叽乱叫。
雨天真是哪里都不好玩,哪怕有哈尔pa做的防护结界,伊格娜还是不喜欢,顶着罩子的感觉就像是玻璃球里的雨,还不如伞或斗篷呢。
“走啦。”
伊格娜愤愤把孢子兽往地上一砸――孢子兽落地化成柔软的一滩,很快就迅速回弹,接着便和边上的另团孢子兽融在一起,变成一只半人多高的、没有五官的大狗。
伊格娜翻身爬上去,另外两只孢子兽一前一后围着她,就像是柔软的靠垫和马鞍。
“走。”她揪了揪孢子兽的触须,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今天也没能等到papa。
曾经不管papa在哪里,离得多远,她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可自从那次papa消失以后,那种感觉就变得像是烟尘一样微弱。她曾经几度试图捕捉那种感觉,却终究因为太过困难只得放弃。
“啊,papa,papa,”少女把脸埋到身前的孢子兽里,“我很想你。”
被冷落已久的、被强行从母体剥离的雏鸟开始本能地怀念那种熟悉的、仿佛拥抱一般的气息,强烈地思念着曾经“联系”着的感觉。
她小声地念着,反反复复地念,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回应一般。
“……嘶,伊格娜?”
极轻的声音,就像是耳边吹过的风一般,一不小心就会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但少女不会,日思夜想的声音突然出现,于她而言清晰得就像是寒夜中一句温柔的问候。
“papa!”她死死揪紧身下的孢子兽触须,“papapapa你在哪里!”
“呀,真的是你,这可真是……”对面好像叽叽咕咕说了什么,伊格娜敏感地分辨出papa不是自言自语。
“papa,你在和谁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去找你!”
“别别别――”papa赶忙制止了她,“我马上就回来了――大概最多不超过一轮,我就会到了。你帮我和哈尔pa他们说一声。”
“papa,你在和谁说话?”她又问了一遍。
“啊,呃,等回来你就知道了,很快――乖,在基地等我回来。”
于是还没等伊格娜反映过来,papa就不吭声了。
属于papa的感觉雨和联系还在,但无论伊格娜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反应。
少女揪紧了身下的孢子兽,呆了呆,然后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papa身边有了别的pa!
继那个讨厌鬼以后,又什么东西和她抢夺papa的注意!papa甚至为了它不理伊格娜!明明好久没见了!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少女晃了晃,差点没直接从孢子兽身上摔下来。但她很快就稳住了自己,并飞速掏出了巫妖给的拜耳草,直接嚷嚷了起来:“哈尔哈尔pa!papapapa带着新的pa回来了!”
……
巫妖淋着雨,游荡白色的沙丘之上。
灰风小径的中心地带已经几乎被夷为平地,变成了一片绵延的白色沙地。先前还有几波不怕死的人类过来探查,结果因为无法承受术法残余的能量多多少少受了点伤。
最惨的那个,直接在进去的时候,没走几步就少了半条腿。
现在虽然残余的能量已经温和了很多,但来的人多半发现没有什么可探索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终归是少了很多。
对此哈尔嗤之以鼻。
从他光明正大偷听来的消息看,这群愚蠢的家伙多半以为这里还有那个什么愚蠢的“法师之血”。
从来就没有什么法师之血。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人类似乎总是对传奇法师弗莱德曼的遗产趋之若鹜,大有找到一处相关的遗迹就要掘地三尺的意思――尤其是在弗莱德曼最后消失的深渊,更是一寸可能的土地也不肯放弃。
哪怕所谓的遗迹可能有主。
虽然搞成这个样子和人类似乎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系,然而一想到那家伙曾经在这里发生冲突,之后留下的痕迹又被前来探查的冒险者毁得极难辨认,巫妖的心情就很差。
那傻x到底吃了多少时之沙?
就不知道躲一下么?
明明是一团泥巴,被固定成傻x完全不能动弹很好玩么?
不管有多少抱怨,巫妖还是把能找到的痕迹老老实实地摸索了一遍,最终还是大致推测出了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有什么玩意儿跨阶使用了“时间静止”,因为本身魔力不够的缘故,术法到了最后崩溃,直接吸收了离得最近的林的魔力,最终得以完成,然后将那个傻x固定在了法力最虚弱的一刻。
之后结合利维坦的汇报来看,她最后炸了应该是法术逐渐解除后的副作用――主要是因为那家伙本人在静止阶段肆无忌惮地使用身体,导致伤害积累过渡也有关系。
以上,基本和先前的推测一致。
真是混蛋。
巫妖想,
他不在身边就敢这么乱来么?
不,那家伙在胡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她还是个大领主――还有个“领主之手”吧?
说到底是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吧?
――果然是良心喂了孢子狗的玩意儿。
虽然愤怒因为种族的原因被限制在了一定范围内,但这并不影响领主之手的心情突然差到了极点。
至于探寻大领主的任务?
呵,谁爱去谁去吧。
反正契约没事,那家伙应该也没事――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作为一只理智的、不容易被情感主导的巫妖还是决定给自己两轮的时间好好做决定。
就这样,眼看两轮就要过去,领主之手依然没有找到理智和个人意愿的平衡点。
就在他打算随便扔根骨头,听天由命的时候,身上的拜耳草束突然响了起来。
他也懒得剔除专门的拿一根,直接一把捏住,刚一联络上,便是少女的声音不甚清晰地传来:“哈尔……pa!papapa……新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拜耳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用了?
果然回头还是换一种新的技术比较好。
巫妖心中暗暗皱眉。然而就在他打算追究这玩意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头顶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远方隐隐有呼啸之声传来。
哈尔下意识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那足以遮天蔽地的阴影:漆黑的的巨龙就这样挥动着翅膀,划过他的头顶,朝着他过来的方向直直飞去,带着不详的气息。
手中的拜耳草还在断断续续地叫着。
哈尔再没心情分辨那里面喊的什么,直接用冰冷的口气命令道:“赶紧回去――通知所有人,最高警戒级别。”
……
她飞掠过暗影的裂谷,飞过白沙的遗迹,又飞过孢子的森林――熟悉宽阔水域便尽在咫尺了。
虽然现在还看不见,但她仿佛已经能够看见尽头那抹暗红色的存在。
――这感觉真不错。
林飞在半空,心里着实有点小激动。
自己这一趟出去,把隔壁的领地碾了两块,还混到这么个身体――那么美那么恐怖,到时候在鱼人哈尔他们面前转一圈,一定能把他们都给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