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刚刚有个惊人的发现……”
“和你那喜欢玩尸体的喜好有关?”
“大人,我研究魔偶与尸体并非出于个人爱好――啊,不过您也可以说,我专注于他们是出于工作的热爱……”
“够了,”巴洛尔向来不耐烦听半巫妖所谓的研究,“我不需要你解释――我听说,我在安吉利亚的信徒前不久刚给我送来一批新鲜的魔偶。”
“它们原先确实通过葛多奇之手,送到了我这里……”
“那么东西呢?”
“这正是我要告诉您的――通过这批魔偶,我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西里阿多忍着内心的喜悦,飞快地将他的发现告诉了眼魔。
“虽然这次我擅自留下的降临种有点多,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为了……”
“所以你一个都没有剩下?”
“啊,是……”
“蠢货!以前我们是怎么说的?”
“‘如果我研究需要的话,那么可以留下一些……’”
“所以西里阿多,你对‘一些’的理解是什么?弗拉斯!莱耶!他们也需要这些东西――还有我――你居然全部独吞了?”
眼魔咆哮着,声音催得西里阿多面前的火焰直接膨胀了一圈,差点没烫着半巫妖一片突出来的褶子。后者受惊似的后缩了一步,原本想说的话直接咽了回去。
面前红焰乱舞,火星四溅――要不是它实现挑了一片相对开阔的位置,大概那些还能用的实验体就都遭了秧。
“你已经消耗得太多了,西里阿多――看看你做东西!曾经你问我要洛阿的半人马,牛头的米诺陶――我都给了你,啊,你还要莱维顿的恶魔,那么多的高级恶魔,我也都给了你。他们本应该是我珍贵的奴隶,可以送到欢愉之城为我们换来大量的好东西,可我都给了你――
――可是看看你消耗了那么多的材料,却给我造出了点什么?
我给了你整座灰尘丘陵――但是看看你把它变成了什么?骨骸和垃圾的故乡,里面全都是你造出来的垃圾东西!全是一群和僵尸没有区别的、低智的玩意儿。”
西里阿多试图辩解:“大人,那些东西虽然缺乏自我意识,看起来也很奇怪,但是他们非常好用――数量巨大,而且不畏惧死亡,只要您需要……”
“我不需要这种军队!”
巴洛尔一阵头疼。
深渊有那么多的种族,那么多的、有智慧的魔物等待他去征服,去驱使,他也基本成功了――但是西里阿多作为跟随他最久的魔物却始终沉迷于什么“不死”的军队――鬼才会对那种低智的东西感兴趣。
大概是曾经转化巫妖失败,变成了这么一副和活尸一样的面貌始终让它心有不甘,在眼魔看来,这位资历最老的魔物实在有些过于追逐那种“地面上的技术”。
力量压倒一切。
巴洛尔一直坚信。
其他所有的技术不过是细枝末节锦上添花的玩意儿。
深渊一直是最原始、也是最崇尚力量的地方。
可惜西里阿多不明白,在和降临种的“魔偶形态”硬刚了许多年,总喜欢研究那些微末的东西。
是。
巴洛尔承认,那些降临种来到深渊的理由确实让人好奇――然而这群家伙根本形不成气候。
与其有时间研究那些所谓的乱七八糟的“替身”和“不死”,倒不如专注于提升实力。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半巫妖虽然一直号称技术上有重大突破,自身实力却毫无进步。在巴洛尔看来,但凡半巫妖能再多提升那么一点点实力,或者专心于当初它来到此地的任务,那么现在北面的战事大概就不会如此让人抓狂了吧?
眼魔这样想着,心情更加糟糕了。
“西里阿多,”巴洛尔沉声,“别忘了当初我让你待在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那该死的候选者、该死的守护者,至今依然不肯交出这片土地的精华……我现在急需更多的力量,如果你还不能从这片土地中撬出任何秘密的话,那么至多再过十二轮,等舍娜莎进入全盛之容时,如果你还不能找到任何结果的话,那么就让莱耶或者弗拉斯来替你找吧。”
说完之后,眼魔不耐烦再听任何解释,直接彻底收回了他的注视。
火焰噗地一声熄灭了。
只剩下石炉中硫磺的残骸与火焰花燃尽后的白灰。
假如西里阿多的脸部还能有表情,那么此刻大概是糟得不能再糟。
――他的意识太过朝前了。
半巫妖想。
“巫妖”总是挚爱探索,渴求知识。
所以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的方向是对的,他的结果是完美的。
唯一有问题的是那些讨厌的东西,这个讨厌的、总喜欢和他作对的世界。
因为他们,他不得不中断目前的研究――然后必须得想办法,先顺着巴洛尔大人的意思,讨他的欢心。
“葛多奇,你先把巴洛尔大人的信徒给放了。”西里阿多沙哑着声音用深渊语吩咐,“巴洛尔大人需要他继续服务――现在还不是他们献祭自我的时候。”
“还有,”他转向了一直十分安静的刺青法师,换成了通用语,“我需要新的魔偶――费用由我个人担负,就按照先前葛多奇送来的数量补齐――等到了之后,会由我亲自给巴洛尔大人送去。”
“最后一件事……”西里阿多从嵌满了挣扎的肢体的墙壁上,拽出一只带着薄翼的翅膀,递给了新做好的魔偶,“你来做催眠,我负责灵魂拷问――让我们看看,这次能不能从这些顽固的家伙嘴里撬出点什么……”
……
“不要急,慢慢来。”艾尼塔好言宽慰,仿佛一点也不急的样子,“还有一百二十只――已经接近于成功的一半了。”
“一百一十九”
林面无表情地纠正――虽然事实上,她也确实做不出什么表情。
“啊,算上这只的话,那么是的。”
“你们是禽兽吗?”
回来看到连渣都不剩的影兽,林忍不住提问。
“不,禽兽一般用于形容那种带毛的东西――我们一族的皮肤向来很光滑。”大概是因为语言和文化差异的缘故,艾尼塔回答得十分切题且得体。
“就不能少一点么?不是你说我的情况很急,你们也很急么?”
“您错怪我了――”翼蛇悠闲地晃了下翅膀,“我已经和您说过了,这是最低限额的能量要求――如果连我都是污秽的,那么又怎么给你拔除污秽呢?”
虽然总感觉自己好像又受到了一次人生攻击,但林还是选择了闭嘴。
毕竟不是自己手贱多摸拿一下,现在就应该已经快完成了。
“再去多猎几头吧――提纯、哦不,净化的消耗比您想得大得多。”
就这样,最近郁郁寡欢的大领主被翼蛇祭祀笑眯眯地打发了。
然而在林离开视线之后,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差不多她转身的刹那,翼蛇祭祀的身遭浮现出了白色的幽灵――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看到的那群“家伙”,这只翼蛇的幽灵同伴们。
它们在她的身遭围成一圈,沉默得如同苍白而淡薄的树,又像是从不说话的听众。
翼蛇祭祀脸上原本略有些得意和笑容渐渐隐去,最后甚至笼上了一层不太好看的灰色:“我这样做应该没错吧?”它问,“我总有种预感,这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对吧?”
第136章 冤大头
然而对于他的提问, 周围的影子只是回以冰凉的沉默。
翼蛇大祭司的提问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得不到半点的回应。
――他们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
艾尼塔想。
因为他看到了,对于他的问题, 这些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影子确实是动了。
他们微微弯折, 像是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很显然, 他们对于外界的刺激是有反应的。
但是很遗憾。
艾尼塔想, 更多的、他们想要传达的信息, 他却是接收不到了。
虽然是同样的形态, 但是所谓的交流依然要依靠某种“语言”进行。
只是他的族人们已经徘徊了太久,伴随着灵魂的力量一同消散的,似乎还有他们的语言能力。
艾尼塔已经记不得, 上一次和他的族人们交流是什么时候了。因为没有任何可供他计算时间的手段。
事实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一直保留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大概早就变得和他们一样了。
大概就是不久之前,他依稀觉得族人们的影子似乎变得更加黯淡了,这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艾尼塔有一种感觉, 也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连这种和“宠物”交流的感觉也会消失。而那一天也许不会太远。
甚至于他变成这种无法说话、直至失去自我“意识”的状态也不会太远了。
毕竟失去了身体,以这种状态存在了那么久, 已经算得上是神眷了。
对此艾尼塔并没有感到太过焦虑, 只是有点不甘心。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明明他们一直、一直都是那么虔诚。
然而他们信奉的神明却那么的吝啬。
有时候艾尼塔甚至想要放弃那最后的责任, 但是每当这样的念头一起, 他就能清晰地看到从胸口自外蔓延而出的黑痕, 仿佛在提醒他, 保密的誓言和神明一样,依旧存在。
而且不久之前,“预兆”终于出现了。
开始的时候,翼蛇的祭司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毕竟那样一团魔力与物质的混合物,对于他这种时刻需要保持灵魂纯净的人来说,实在是恶臭不堪。
――大概就像是泥潭里面捞出来的烂水草。
这就是艾尼塔第一感觉。
对方身体里有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混乱能量,包括深渊罕见的光明能量,时间封冻过的痕迹,啊,还有来自于深渊水泽与土壤庇护的气息――候选者无疑。
可不管怎么说臭极了。
臭得艾尼塔甚至都不想确认对方的身份。
不过在看到她带来的、可以供他们吸收的影兽的时候,艾尼塔决定还是继续相信神明。毕竟暂时除了信任眼前这个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陌生人之外,他们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