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不想打扰夏煜,夏煜却是很想和他们一块儿玩的。
他上好课,努力抓紧做完太子应做的功课,和伴读告别后,就前来舒浅这儿问候一声。一来坤宁宫,他就见萧立宁和萧士宸正一本正经在那儿写字,写完一句还要念出来。
夏煜有专门的正字课,便看了下两个孩子的字,发现比划虽然有点软,但也是有模有样了。
“民间识字一事,当时朝中不少人是不同意的。”夏煜想起这事,和两个小孩子随口说了一声。
两个小家伙搁下笔一脸疑惑:“为什么呀?”
旁边舒浅听见了,就让夏煜自己去应付两个孩子:“你与他们说道说道,我这儿还要写些东西,回头要用上。”
夏煜想了想,就和两个小家伙仔细说了说。
民间识字要花费很多人力物力,最后成效却不一定显著。
两个小家伙听不明白,一个又一个问题甩给夏煜。
舒浅也不帮夏煜解释,就让夏煜一个人面对两个孩子。
学的时候,和教的时候,那是不一样的。
夏煜要将自己所学的吃透了,用更通俗的话来和孩子们讲,孩子们才能够听懂。
他还是第一回要主动做一个讲述者,而不是一个受教者。
如此讲了一遍,他原本还有点朦胧的那些观点想法,竟是一条条理顺了很多,比写成文章或转述给先生听,更为奇妙。
还有连他自己都讲不透彻的,他便借了纸笔记下,也没敢打扰正在忙的舒浅,准备回头去问自己先生。
孩子不懂就问,有的时候问的问题千奇百怪,甚至和夏煜原先讲的毫无关联。
这话题也从民间识字,渐渐偏离了主题,转向了朝野内外的事情。
到后来三人都觉得口渴了,咕嘟嘟喝完了水,这才稍作休息,不再拘泥在刚才的教学中。
而夏煜的小马哥哥身份,更是根深蒂固印在了两个孩子心里头。
难怪夏煜会被选择守在宫中。
“驹儿哥哥以后一定会像爹爹一样,成为天下最厉害的人。”萧立宁很是肯定点脑袋。
“谭毅哥哥也很厉害。”萧士宸小声和萧立宁讲。
这个小声谁都能听见。
萧立宁拉了一把萧士宸:“现在谭毅哥哥不在。”
对着人说人话,对着鬼说鬼话。萧士宸恍然,忙点头:“姐姐说得对。”
夏煜朝着两人笑了笑。
他注定是今后的天子,怎么也不会和崇明教的谭毅去争天下最厉害的人这个位置。
前些日子,夏煜看乾清宫的《万里山海》时,陛下与他讲。天子不需要与人比烧玻璃的本事,也不需要与人比种田的本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子需要会的是治国,比前头每一位皇帝都会治国而已。
很快几个小家伙就不再关注民间识字问题。
等舒浅总算将自己的手中的笔搁置一下,回过神去看几个小家伙在干什么的时候,就发现几个人从原本的问答教学,变成了在玩比手势。
崇明教以前救下过一个小哑巴。
那时还是抓人贩子的最初时候。
这个小哑巴不会说话,早早跟着人学识字,后来就开始学手势比划。教中人有不少就跟着她比划起来。后来很多人发现远着的人吼起来太累了,干脆就选择了比划手势。
尤其是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吼着都不一定听得清对方吼什么,还不如比划手势。
这才让一些通用的话,拥有了固定的手势比划方式。
“这个是说,我过去找你。”萧士宸点了自己,又用手指小人走路一样,再点点夏煜。
夏煜觉得还真是浅显易懂。
崇明教真的很有意思。
夏煜想了想:“战场上有些固定的手势,也挺好的。”
果然是不同人,不同想法。
舒浅本是希望他们在玩一会儿,不过现下:“等陛下回来,我们便用饭。这些日子在京城里,你们没有先生授课。你们要将自己原先想好要做的,都一一按时做了。”
她友善提醒了一句:“昨日休息,玩雪已经玩掉了一天。今日识字习字算是学了半天。后面到过年还有好一段日子。”
萧士宸和萧立宁忙点头。
他们看向夏煜:“驹儿哥哥每天学多少时候呀?”
夏煜:“每日半天。”
两个小家伙羡慕看向他。
“一年放十来天。”夏煜继续说,“上朝日是自学。”
两个小家伙顿时从羡慕变成了同情。
太惨了,那半天和自学日,不就是用来做题写文章和背书的么?
四舍五入等于全年无休。
夏煜觉得还成,自觉也没两个孩子想得那么惨。
毕竟皇上和皇后寻常也都这么过日子,一旦玩起来,比他这个孩子都还会玩。
到了傍晚,萧子鸿回来和几个人一道用了饭,几个孩子又去自个闹腾,两个大人就凑在一起说说话,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日子一日日大抵相同。
到舒浅看着面前的册子,终于将自己能想到的点都想到了,她才应了萧子鸿的约,带着两个孩子,顺手还将夏煜一块儿带上,一起出宫了。
舒浅和项文瑾要碰面,讲一讲关于使团出行的事情。
萧子鸿便带着几个孩子一道在外头逛逛,感受一下皇宫之外,真正的京城百姓生活。
这一回约在了京城的一家比较隐蔽的酒肆中,也没请什么额外的人。
几人出宫后,萧子鸿先将舒浅送到了酒肆,和她耳语了几句,这才放人下车。
舒浅挂着笑意下了马车,上了楼。
孩子们好奇看着萧子鸿,有点想知道刚才萧子鸿说了什么话。
萧子鸿淡笑吩咐:“走了。”
第144章
舒浅走上楼, 大体打量了一下这家酒肆。
京城是最卧虎藏龙的地方, 随意一家店, 其后可能都有很深的背景,更别提是一家规模极大的酒肆。
先前萧子鸿在她耳边,便是将这家酒肆其后的背景与她说了一声。
这家酒肆开了有几年, 是项家的一个小辈开的。
项家无意朝廷各种事, 小辈基本上都是各自干各自的,像项文瑾这样与皇家如此近的,那是屈指可数,甚至每回要被私下里批评的。
那位小辈就是喜欢做生意, 也喜欢喝酒,后来就开了这家酒肆,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
这酒肆和舒浅的酒肆不同。
舒浅的酒肆偏重吃,这儿则是偏重喝酒。
酒都是上好的酒,放在宫里头给各家主子喝都不为过的那种。
里头很多食谱, 是特意买了的。甚至还有崇明教那儿每隔一段时间放出的食谱, 时常跟着就做了。
一做,这就是好些年。
现在京城里不少贵人,就爱上这儿, 吃点东西, 喝点酒。
吃食不贵, 酒则是昂贵得很。
当然,这位项家小辈消息也灵通,前些日子得了点项文瑾的好处, 后来就干脆免了项文瑾的酒钱。
谁料项文瑾就从原本常去的那家酒肆出来,这些日子就只上这家酒肆了。
舒浅听了当然乐了。
这男子得了喜的东西,一个个都和孩子似的。
即便是有些年纪的项文瑾也不例外。
她走上了楼,顺着小二的指引,来到了小巧的雅间里。
雅间边上是密闭的,和另一个雅间隔开了不少的距离,中间还是中空的,所以说话谁都听不见谁,看当然更是谁都看不见谁。
舒浅一进门,这门一关,项文瑾就起身拱手:“娘娘。”
“先生多礼了。”舒浅也和项文瑾行了个礼,客气了客气。
两人这才坐下。
项文瑾的事情,舒浅早就知道。
舒浅在写东西的事情,项文瑾也知道。
两人随意客套了两句,等小二将热好的酒送上来,两人便直接说到了正题上。
项文瑾先说了他的意思:“前些时日,我与陛下说了出使别国一事,陛下是不太乐意的。”
舒浅听了点点头。
萧子鸿其实也经常让她少出几趟海,一个道理。
这人其实心里头门清,一旦是他认准了的人,他就是会放在心尖尖上。
项文瑾说起这个还觉得好笑:“身为天子,这般任性可不好。再说我不去,迟早也有人会去。他要是没这个想法,也不至于将我扔去应付那些个异国人。”
害得他整日没天没夜学各地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