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身边有人,微微动弹了一下。
“身子还疼着, 就别乱动了。”萧子鸿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靠近她耳朵碰了碰, “药都给你抹好了, 等会儿还要再抹一遍。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先出来。”
双胞胎,两个都不是很重,比寻常单生一个要轻一些。
萧子鸿这般一说,舒浅便放下了心。
等心放下了, 她也就想起了自己对萧子鸿说出的话。
“刚才,我话说重了。”舒浅手挪动了一下,试图抓住萧子鸿的手。
萧子鸿握住了她的手,想着上一回两人不相识,竟是让他怕起来,怕后来那所谓的崇明教教主不曾泄露出身份,代表着另外一层意思。
“无碍。”萧子鸿这般说着,“你受苦了。”
舒浅鼻头微酸,不知怎么就有点想要落泪。
她想着自己该是敏感了一点,抿了抿唇,半响才开口:“我饿了。”
萧子鸿从床上起身:“我叫人送点吃的。顺带看孩子醒了么,醒了就让人抱过来。”
他如此妥帖,让舒浅柔了声音:“嗯。”
宫女们早就备好了吃食,一一送上来。
舒浅的吃食本就已很讲究。
这回也是一样的。
生完孩子,舒浅要是不喂养,就必须要吃特定的吃食回奶。太医也表示两个孩子,舒浅根本喂不过来,必须是要乳娘的。
萧子鸿干脆就替舒浅决定,让她不要亲自喂。
巧的是两个孩子这会儿也正好刚吃完了奶,还醒着咿呀呀乱喊着。宫女们将孩子送到舒浅和萧子鸿面前,恭敬递上。
舒浅起了身子,刚吃了两口,就忍不住抱起了孩子。
两个孩子都小了点,浑身红彤彤的。
这天热,小手却还都塞在了里头,不让孩子随意伸出乱挥。
“太医吩咐不能见风。”萧子鸿解释着。
舒浅应声。
长得是半点看不出像两人。
舒浅轻笑了一下,将孩子交给了宫女:“我还是先吃了饭。否则是停不下来的。”
孩子现下是长得不好看,可很奇妙,就是这么看着都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萧子鸿也是认了她这话。
宫女便抱着孩子在一旁候着,等孩子们又困顿了,便就将其给抱走安顿。
边吃,他还在边上将太医的吩咐转述给舒浅听。诸如什么时候才能碰水,药什么时候抹,一日要抹几回,吃食上的避讳和必须要吃的东西。
等等。
他的话和太医的丝毫不差。舒浅是不知道,旁人又怎会不知。
旁边伴着伺候着的,都禁不住偷笑了一下。
天子柔情,实属罕见。
舒浅听得也认真,将这些一一记下。
等用过了吃食,她再与萧子鸿一道聊了会儿。
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有事的时候说事,没事的时候,就连窗边的花开了这等小事都要提一两句。便是想和自己心中人说而已,说的是什么,其实已不再重要。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南京。
“来年别院就能住了。你住宫中么?”萧子鸿问她。
舒浅想了想:“你住宫中,我便住宫中。你若不住,我便不住。”
若是他们时常出入宫里,便让这出入皇宫成了一件容易事。
不妥。
萧子鸿点头。
他想着夏煜的年纪:“这日子过得再快点就好了。”
舒浅笑起来。
要是这日子过得再快一点,谁知道他们两个人会忙成什么样?她前些日子收到姚旭的信,姚旭几乎快要喊着,再不回来,他就带着师华私奔了。
有些事情也不是她想这样的。
这不是没办法么。
日子没法过得更快,也不会轻易变慢下来。
三天转眼,舒浅就能下地了。
七天一到,坤宁宫又重开了。
宫中一切孩子的东西,全部记在了舒浅头上,明面上全是皇帝担心她身体不佳,疯狂打赏,私下里知道的都明白,这是在打赏她生了两个孩子。
夏煜和那小伴读一样也知道了事。
这伴读自从进了宫中,原先还挺自傲的,谁料宫中从来不缺聪明人。翰林院一转悠,那全是人。夏煜的先生还拿了过往的例子教导他,人能飞黄腾达一时,不一定能一世。
渐渐小家伙也安稳下来,在知道了坤宁宫的事后,愣是连自己父母都没告诉,整日就和夏煜在那边好奇小娃娃长什么样。
这坤宁宫一开,夏煜上完了课,当下就带着伴读赶来坤宁宫。
两人一进门行完礼,小眼睛就在那儿乱瞅,想要看看那两个小孩。
舒浅见状笑出了声:“你们是来看望我的,还是来看望谁的?”
夏煜本能反应:“来坤宁宫,自然是看望娘娘。坤宁宫没有第二个人了呀。”
此地无银三百两。
伴读受不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没脸看。
舒浅笑得更厉害,在人搀扶下起了身:“我陪你们一道去看看。该是还在睡。”
刚出生,几乎是吃了睡,睡了吃,平日里没事就吐吐口水。
三人去了隔壁宫殿。
屋里头暖暖的,没有风。
乳娘在旁边候着,宫女也是一样。
见着舒浅带着人来,两人忙行礼,低声问候了一声。
舒浅摆手,领着夏煜和伴读上前。
两个小娃娃确实正睡着,小手微微蜷曲在那儿,粉嫩嫩很是可爱。这刚出生的红色,已褪去了大半,现在最红的便是两个脑袋。
头发也没几根呀。
夏煜睁大眼,好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两个长得未免也太像了,根本看不出来哪个是女孩,哪个是男孩。要不是两人身上穿着颜色不同,恐怕真是连舒浅都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
“叫什么呀?”夏煜回到舒浅身边,小声问她。
舒浅笑意加深了点:“姐姐叫婉婉,弟弟叫锅儿。”
夏煜:“……”
夏煜怀疑自己听岔路了。
可看舒浅真的没有改口的意思,他难得一次,极为口不对心称赞了一句:“这名字挺好。”
伴读:“……”
三人退出来后,回到了主殿。
夏煜还有一万多个问题想要问。
他许久不见舒浅了,知道很多问题还只能问舒浅才能得到答案。
夏煜一个接着一个问:“娘娘,南京六部已建起来了,几位先生都看法不一,您怎么看呀?”
舒浅回着也轻易:“短期利大于弊,长期弊大于利。终究看京城天子,以及朝中大臣。不同人会有不同的看法,这便要你去多听,多看,多想。”
夏煜疑惑:“那要是利弊差不多的时候,这可怎么办?怎么分呢?”
舒浅回着他:“那时,就是你该做决断的时候,有的事情只会越拖,越复杂。”
夏煜点点小脑袋。
他又问:“殿试那题,状元郎答得可合了娘娘的意?”
萧子鸿钦点的状元,当然符合他的意。
舒浅这般说着:“寥寥千万字,是说不尽这个题的。状元郎今后能否就着他的想法,去做陛下想要他做到的事,那才是我和陛下期待的。”
夏煜听明白了。
其实状元郎的答卷,先生与他讲过,分析过。
褒奖之心溢于言表,但也事后说过,这位状元郎还不够有冲劲,像是被遮掩住了。
想来这也和娘娘是秉持了一样的观点。
说得是符合了陛下和娘娘的想法,但说得再好,也要看做得如何。
说了一会儿,夏煜一时间想不起自己还要问什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了一句:“娘娘,小羊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去历险呀?”
舒浅这坤宁宫都不让眼生的人进了,她无聊也就只能写写东西。
“有呀,我让人给你拿去讲。你若是喜欢,誊抄一份走也成。这书可要记得还我。”舒浅吩咐宫女去拿了书来。
夏煜眼睛都亮了,重重点头。
他这些月在一群臣子的教导下,已有了小小的太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