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妃明白舒浅的意思了,她想反驳,可看着舒浅又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她坚定觉得自己是对的,又觉得舒浅没有必要让孩子们去吃那种苦。
可她不知道怎么说。
“若是有一日。”舒浅看着瑞王妃,笑了下,“帝王位上的人不配这位,那和先皇又什么差别呢?”
这就是为何萧子鸿当了皇帝,而瑞王郁郁寡欢的原因。
天下或许会苦,可还会有人出来,闹出腥风血雨重新创造出一个新的帝国。
这才是历史。
这也是她无法改变,却又明白的事。
瑞王妃听着舒浅的话,人一哆嗦。
她愣是从舒浅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的凉意,那是彻底居高临下的,俯视。
舒浅有大爱。
大爱也凉薄。
她们眼前的景象,差得太远太远了。
舒浅望向刚才夏煜离开的方向:“我能许诺,教好夏煜。只要他不走岔,这帝王之位就是他的。”
大逆不道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瑞王妃张了张嘴,脑中已是全然空白的了。
“好么?就当是先皇亏钱瑞王的,陛下替他给夏煜了。”舒浅回头问她。
问完话,舒浅自己失笑:“其实这事,我和陛下很早前就商量过。太后也知道。”
纵使瑞王妃千万不同意,也抵不过这最尊贵的三人。
“……那……还请娘娘考虑玉牒一事。”瑞王妃总算憋出了话,“既然您和陛下,信得过瑞王,信得过夏煜。”
舒浅想了想:“再议。”
第116章
舒浅和瑞王妃说了很久。
夏煜一点都没有失了耐心。
他认真听着宫女给他讲关于小肥羊出门历险的故事, 每听完一小段, 还会问问题。
刚开始宫女还能说两句, 后来这宫女也微红了脸, 只能说:“这是娘娘刚写的, 奴婢也不知道。”
夏煜就不问了。
他就那么听着,随后将自己想要问的给记住,准备等下碰着舒浅再问。
这只小肥羊长得胖不说,还傻乎乎的。
它出门历险有遇到好人, 有遇到坏人, 还有遇到讲不清好坏的人。有遇到老人, 有遇到小孩,还有遇到自己许久不见的兄弟姐妹。
故事一个接着一个,听得他颇为入迷。
等他微微动了动, 觉得渴了, 这才让宫女停下:“我渴了。”
宫女立刻给他端来了蜂蜜水。
坤宁宫里头这段日子,凉性的茶都没了, 全改成了对舒浅身子好的。就连这蜂蜜水都由于太甜了,有归有, 却限制了舒浅喝的量。
夏煜很是喜欢这清甜的味道, 一口气喝完。
他是还想要喝,但知道在外头不能这样。刚才小肥羊那样做,就被人说了。
夏煜让宫女继续:“我还想听后面的。”
宫女看了看后面没几页纸:“娘娘的故事还没写完。后面只写了一半。”
夏煜听了这话,心里头痒痒。
他望向主殿,想着等下能不能去催一催, 让娘娘能多写一点。
明明只是一只小肥羊,夏煜就是觉得很有趣。他的小名叫驹儿,要是有小马历险记就好了。
他都想好了,要是小马历险,遇到危险就能用蹄子踹过去。
看完故事,夏煜满脑子已经成了“自己”去历险。
跨过大山,越过大海,还有各式各样旅途中的小伙伴。
“驹儿。”瑞王妃寻了过来。
她见夏煜托着小脸,柔和了神情:“回家了。”
夏煜本该是高兴回家的,可刚才那书里的问题都还在脑中,实在是让他牵肠挂肚。
他仰起头看向自己娘亲:“我能和娘娘说两句话么?”
瑞王妃走上前,拉起了他的小手:“娘娘乏了。下回吧。”
夏煜眼里满是不舍。
他怕他下回给忘记了。
“那娘亲,我路上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帮我记着呀!”夏煜说得很认真,“我没懂,下回要见娘娘要问她的。”
瑞王妃浅笑应下:“好。”
她没有带着夏煜去见舒浅,就此离开了。
宫女们重回了宫殿中,就见娘娘已重回到了书桌边,再次写起了书。好似刚才谁都不曾来过,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出宫的马车中。
夏煜慢慢回想着故事,问着自己娘亲:“小白羊到了黑羊群里,为什么要去煤堆里将自己染成黑色的呀?”
瑞王妃回着他:“因为大家都是黑羊,就他一只小白羊,太奇怪了。”
“可是他染成了灰不溜秋,大家还是笑话他。”
瑞王妃轻声说着:“那是因为他总归是一只白羊。”
夏煜疑惑:“那白羊好还是黑羊好呀?黑羊入了白羊堆,也要变成白羊么?可其实是不会变的呀。他们都是羊。”
瑞王妃听着着问题,一时间竟是松怔在那儿,半响才回了话:“是啊,他们都是羊。下回你可以去问娘娘,我给你记下了。”
夏煜点了点头。
原来他娘亲也不会。
瑞王妃带着夏煜回了府中。
夏煜回到自己的屋中,让人给他拿了纸笔,瞎画起来。他其实会认几个字了,也会背书。但是让他看书写字,还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这反正不重要。
他的笔是特制的小笔,墨也是上好的墨。
瞎画也能画出点……
什么都画不出。
夏煜见着自己面前的墨团,苦恼看向自己沾满了墨水的手掌。
“奴婢给您擦擦。”旁边伺候着下仆忙上前给他擦手。
夏煜放弃了。
沉迷小羊无法自拔,可是连画都画不出。
能不能买一头羊?夏煜开始盘算起来自己的小金库。
瑞王推门进来时,就见自家嫡长子在那儿掰手指,皱着小脸,掰还掰不太对的样子。
“在做什么?”瑞王看着夏煜面前堆着的纸墨,“在习字?”
习字似乎听起来比画画要刻苦一点。
夏煜将手背到身后去,弱弱回了他爹的话:“没。在画画。”
瑞王将夏煜抱起,带到椅子上坐下:“画什么?”
夏煜:“小羊。”
瑞王想着刚才和瑞王妃的话,微微叹息。
夏煜抓紧了小手,抿紧了小嘴。
瑞王低头问他:“可喜欢皇后娘娘?”
夏煜茫然,不明白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他一时间没能将这问题和刚才的问题串起来,可还是坦诚说了声:“喜欢。”
“那今后在宫中,由皇后娘娘教你,可好?”瑞王这般和夏煜说着。
夏煜睁大眼睛:“嗯?”
“还会有很多别的人来教你,比我能够寻来的先生都好。”会是京城里,最好的先生。
夏煜听着不太对,困惑:“皇后娘娘不是该教皇子么?”
他是世子,不是皇子呀。
瑞王摸了摸夏煜的头发。
孩子的头发还少,甚至盘不起来,时常只能扎起小辫来。
“你父王我,没有能够当太子。想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瑞王低声对他说,“你替父王去当一回太子,可好?”
他是问话,也是直言。
夏煜这个年纪能懂什么?
他只能懂他的父王,很难过,很希望他去当太子。
对于太子象征着什么,要经历些什么,他还是懵懂和迷茫的。
“好。”夏煜应了,用小脑袋顶了顶瑞王,“父王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