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鸿问舒浅:“这透明的糖糕是如何做的?”
舒浅舔舔自己的唇:“糯米粉、水、油、糖,混匀了切成段,蒸一会儿就好。做起来可简单,不过是放的量要下厨的人自己把握。”
萧子鸿应了声。
“北方没有么?”舒浅问他。
萧子鸿回她:“有的,少见,而我从未问过做法。”
舒浅听了这话咂舌:“那岂不是想吃还要去寻,都没法自己做。”
从未考虑过自己做的萧子鸿点头:“是,以后吃到好的就问一声,食谱拿来交给你。”
声音渐行渐远。
……
瀛洲州府。
“吾友,见字如面。不知吾儿可安好?”
梁又锋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封信,在心中叹息了一次又一次。
他的挚友,姚常林,那是个老糊涂。
人年轻的时候多会犯糊涂,不过有的人在片刻后会改正,而有的人却将这糊涂的恶果,传递到了几十年后,甚至还能传递到百年后。
姚家是世家,怎么说来也是有了好几代名士的家族。
祖上出过了几代朝廷重臣,以至于到了他挚友那一代,各个都是被整个家族宠坏了的。尤其是他挚友那一类,本就有着极高的才气,更是容易将自己彻底放飞。
梁又锋在及冠之后,渐渐收敛起自己的锋芒,专心考科举,谨慎为官,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瀛洲知州的位置。
而他的这位挚友,做官,觉得官场没意思,没两个月就递交了辞呈。辞呈如果只是辞呈就罢了,临走还要挥墨写小文章,嘲讽了一遍朝廷上下文武百官。
要不是他是姚家人,恐怕脑袋已分了家。
做人,自小风流成性,一转眼没人看着又惹出了事端。
以至于至今还有一个庶长子,刺着不少姚家人的心。
即便这个庶长子,远在崇明山里,割断开了与姚家所有的联系。
而庶长子的那位母亲,过门是以妾的身份过了门,高攀的日子过得很是抑郁,早早就过世了。
当父亲的倒是时常慨叹,希望他能够帮忙照料那个孩子,当孩子的却恨不得从未出生在姚家,又心中暗自渴求着寻常的父爱。
姚旭拜在自己门下时,年少的孩子眼里明了世事的痛苦,那真是到如今他都无法忘却。
那时天气极好,无风无雨,正值夏日最好时分,可小小少年叩拜那刻,面无表情,如入秋入冬,不见人间喜色。
梁又锋想着最近送去给那孩子的文房四宝,又想着那孩子专程托人送来的白糖,心中再度进入了叹息。
父子不相认,师生能这般相处也算是极好了。
就当自己是他们仅存的联系了吧。
他这般想着,给自己铺了纸,拿起笔快速写起了要寄给远在另一个州的挚友的信。
说说那个极为会惹事的学生如今的日子,说说这瀛洲的趣事,劝劝挚友不要再荒唐度日,不如好好做点有意义的事。
当然在信中,他到底还是有所隐瞒,没有说出他那学生惹的事情是又多么出众,出众到若不是他压着,转头已到了京城,成为诸多官员案头上一枚棋子。
春去秋来,一日一日,父亲没长进,儿子却越发出众了。
等到整封信写完,放在边上晾干了,梁又锋才拿起自己的公文开始处理。
说起来这个崇明教,如今换了一个教主,实在是处事风格与以往不太一样了。
原本他以为是安分了很多,现在没想到却是如同半眯眼的虎,随时可能睁开那双凶狠的眼,扑向它前方看准了的猎物。
关于这位教主,姚旭即便是对着他这个先生,一样瞒得紧。
但愿姚旭能够看着点,不至于让这个教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他想法一岔,跑远了一点。
对着面前的公文,梁又锋失笑,随即端正了自己的态度,重新处理起来这些事。
他日常可是极为繁忙的。
……
暗街这些时日,本还是和以往一样的。
只是一日日过去,总还是会有事情发生。
比如……
五爷死了。
没有人知道五爷是怎么会突然死了。
他明明在暗街还算是混得风生水起,几乎是暗街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在这儿过着自己还算舒坦的日子。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死了。
暗街里各种消息混杂,议论纷纷,可谁也不知道别人传来传去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好似没有一个人在意,又好似人人在意。
暗街里官府还是差遣了仵作来看一下尸体。
差吏本也该来的,不过人不乐意,直接让仵作自个来了。
尸体没有什么凶杀的痕迹,死时平躺在床上,看起来极为自然,或者说仅仅只是一个意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五爷的年纪不算小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北青,脸上却不是很好看。
北青在暗街过了一段日子,自从崇明教接管暗街后,他对五爷的事情,也算是暗街里知道一点的人之一。说来可笑,他前些时日才又和五爷喝过一次酒。
五爷一辈子活得不算容易,他自身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年轻时贪财好色,以至于仗着手脚还灵活,头脑不清醒时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被人折腾了个半死。
哪怕身体不便,开口变得嘶哑不成声,五爷还是苟延残喘一样活了下来,并在暗街活到了如今这模样。
五爷和他喝酒醉酒时,曾说起过那时得罪的人。
他说那人就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含笑听着他在下人的折磨下发出惨叫,看着他昏厥又醒来,双目充血,不成人样。
说那人不算位高权重,却八面玲珑,手段狠辣。
他说他一生最痛恨的人是那位,一生最敬佩的人,却也是那位。
北青还记得他当初听完了这段话,还放肆嘲笑了一番五爷。要是他,绝对不会得罪这种人,宁可在这种人手下做事讨好,也不要去找死。
然而五爷则是更放肆笑了半天,说那人已经死了。
株连三族。
北青收回了念头,重叹了口气。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事到如今无论当年发生了怎样的事,人都已凉。说真,此刻北青还有一丝浅淡的怀念,怀念五爷那难听到刺耳的嗓音。
五爷死后,五爷那些遗物基本上都被送到了北青他这里。
钱,五爷不差钱。
见不得光的宝贝,五爷也不差。
北青取了其中部分钱给五爷体面入了棺,余下的东西,应五爷生前曾提过的要求,大多放一道陪葬了。
五爷的陪葬品是不会有人乐意去挖的。几乎所有暗街的人,都知道五爷的陪葬品有什么。
各式各样不值钱的玩意,锅碗瓢盆什么都有,棺材差点都没给全部塞下。
当时塞的人都委婉提出了盆什么的实在要塞不如套头上,差点被北青锤爆了脑袋。
至于五爷多余的钱,还有五爷的宝贝,应五爷上回喝酒时的要求,全部送到崇明教,交给谭毅。五爷很喜欢谭毅,对于谭毅,他从来都多有照顾。
而在交给谭毅之前,北青对着五爷那些个见不得光的宝贝,思考了许久。
最终,北青还是深深叹息,带着这些东西亲自回了一趟崇明教。
他没有先找谭毅,而是找上了新教主舒浅。
第27章
崇明教练武场周圈此刻围了不少人。
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满头大汗、双眼发亮看着练武场的中心。
此刻的练武场中心, 一道倩影快速且灵巧攻向另一边几乎不怎么动弹的……男人。
这是舒浅正拿着匕首和萧子鸿切磋。
她匕首并没有出鞘, 而萧子鸿是赤手空拳和她对打的。
原本按照她的想法, 匕首不出鞘是怕伤着萧子鸿, 然而现实太过真实,真实太过残忍。她无论怎么用自己的匕首对付萧子鸿,萧子鸿都不曾被她的匕首碰到一回。
一回都没有。
如果说和毕山对练, 舒浅是几乎在和一个蹑手蹑脚不知所措的壮汉交手, 那么和萧子鸿对练,就是在和一个看透自己所有前进路线的世外高人交手。
甚至萧子鸿不经意的反应,让她觉得有股迎面而来的血腥气。
论速度, 舒浅并没有萧子鸿快,论反应, 舒浅也不及萧子鸿一分。
唯一能算得上优势的, 大抵是她没有大开大合花俏的姿势,而是直来直往, 每一招每一式好似下一秒就可以伤到对面的人。
舒浅身上的铃铛声对她还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导致她停下来喘两口气时, 盯着自己手上的手链,不知道第几次考虑着要不要将这玩意给拆了。
在崇明教过了些时日,其实舒浅早早就发现普通人家女子是不会在自己身上缀个铃铛的。叮叮当当的太不矜持。
不过她身为崇明教的教主,当然不会有人到她面前说着铃铛有什么不妥。
毕竟舒浅本身就不是寻常人家女子。
看了片刻, 她还是扭头想, 罢了罢了, 毕竟算遗物了。
萧子鸿额头上也有一层薄汗。不过这个薄汗完全是练武场上站久了,被晒得有些许热导致的,连带着脸颊都有点泛红。
舒浅的攻势亮了不少人的眼,萧子鸿的守备更是引得人高看了他几眼。
旁边的教徒们见两人停下了对练,议论纷纷后,有几位上前给两人递了水,以及擦拭用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