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共有四位皇子,大皇子祁禹为人暴戾冰冷,是先皇后所生,也是最不受皇上宠爱的一个,明明是嫡长子却没有被立为太子,在朝堂上挂着个虚职,至今没有实权,皇上对他的冷漠程度还不如普通的大臣。
二皇子祁叹出名的谦谦君子,是卫贵妃所生,也是最受宠爱、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一位皇子,他很受朝臣们爱戴,在民间素来雅名远播,大家基本都把他当做了未来的太子,他是安婳的表哥,与安婳自小便由皇上做主定了娃娃亲。
三皇子祁航,是已故的李妃所生,李妃和先皇后一同遇刺过世,生前本就不受皇上宠,祁航又常年体弱多病,所以皇上对祁航不是很重视,只把他交由御医照顾着。
四皇子祁琛年仅七岁,是新晋林贵人所生,他年纪还小,整日只知道捉虫逗鸟,正是爱玩闹的时候。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差别天与地,嫁给二皇子以后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而嫁给大皇子则注定和他一起备受冷落,所以不止冬桃,就连冬梨也急了,冬梨素来冷静稳重,此刻却怒瞪着小玉,眼里似要冒出火星子。
管家如老僧入定的站在一边,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眼里却冒着希翼的光,这安家大小姐是嫡女,听说才华出众,最重要的是长得就像画里的仙女似的,比安家二小姐漂亮多了。
之前卫贵妃给大皇子指了安二小姐这门亲事,他总觉得委屈了他家大皇子,谁不知道二小姐的娘以前就是个侍女,不知用了什么腌攒手段才成了侧室。
管家常常心有不平的想,凭什么二皇子可以娶嫡大小姐,大皇子这个兄长却娶庶出的二小姐?
这算什么事啊!
可偏偏皇上对大皇子的事向来不管不问,一点也不反对这门亲事,而大皇子自己则对此事很冷淡,就像娶谁都无所谓一样,管家也只能自己在心里急着,明里暗里不知被外面的人嘲笑了多少回。
如今花轿送错了,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啊!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高兴,期盼着若是能将错就错,那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心思各异,只有安婳还沉稳如山,悠然自若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今日忙了一天,嘴唇干的厉害,清甜的茶水润入喉咙才稍稍舒适了一些。
她不接话,一时屋内安静的可怕。
冬桃急的直跳脚,偏偏她家小姐还一副事不关己、不紧不慢的模样。
小玉紧张的频频偷看安婳的脸色,安婳的淡定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不能完成她家二小姐交给她的任务,直把手里的帕子捏的变了形。
安婳欣赏够了她的表情,如珠玉般的声音才慢悠悠的响起,轻柔却掷地有声的道:“我既然嫁给了大皇子,便是大皇子的娘子,没有再换回来的道理了。”
小玉倏的松了一口气,顿时喜上眉梢。
“小姐!”冬梨和冬桃面色一白。
安婳安抚的看了她们一眼,冬桃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冬梨紧皱着眉头,明显不认同安婳的做法。
小玉掩饰不住的高兴,声音里满是雀跃,磕头大声道:“大小姐如此顾全大局,老爷知道了一定很感动。”
安婳不想再看她那副虚情假意的献媚嘴脸,淡淡的摆了摆手,“找你家小姐去吧。”
小玉按捺着兴奋的心情,匆匆忙忙的给安婳行了个礼,然后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急着去给她家二小姐报喜呢!
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得冬桃眼里直冒火,朝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管家再也忍不住眉眼舒展,笑了起来。
在他心里,大皇子就该娶嫡大小姐,如今能拨乱反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眉开眼笑的道:“皇子妃深明大义,小的佩服,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安婳打量着面前的管家,两鬓微白,身体瘦弱,没蓄胡茬,眼神精明锐利,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应该是跟着祁禹出宫的太监,能被祁禹从宫里带出来,想必是祁禹身边得力的人。
“不知如何称呼?”
“小的姓方,名义。”
“方管家,以后府里还要靠你多多照顾了”安婳真心实意的道。
管家恭恭敬敬的拱手,“皇子妃客气了,都是小的份内的事。”
安婳浅笑着点了点头,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呵欠,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管家立刻善解人意的笑道:“您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小的这就命人备热水去。”
“好”安婳笑了笑,方义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心细又周到,看来是个聪明人。
方管家笑容满面的领着侍女们躬身退了下去。
待屋里清净下来,冬桃再也忍不住,焦急道:“二殿下向来心悦于小姐,定会为小姐做主,奴婢现在就去找他!”
她说着便想出门去找祁叹,还好冬梨及时拉住了她。
安婳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你还不懂吗?”
冬桃一愣,下意识的反问:“懂什么?”
她旁边的冬梨面色一变,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迟疑道:“小姐您是说,卫贵妃也知情?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
安婳知道她那姨母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什么不可能?”冬桃还懵懵懂懂,拽着冬梨急道。
冬梨已经红了眼眶,声音闷闷的解释:“换嫁的事应是朱姨娘和二小姐有意为之,卫贵妃应该也知情……”
听了冬梨的话,冬桃终于明白过来,眼眶也跟着气红了,眼泪滚了下来,忿恨的怒道:“难怪今日奴婢们禀告兹容嬷嬷轿内并非小姐的时候,兹容嬷嬷会让人把奴婢拖走,原来是怕奴婢们坏了他们的好事!”
冬梨道:“就算现在去找二殿下,他们恐怕也不会让我们进门的。”
“小姐这是被他们算计了!卫贵妃可是小姐的姨母啊,她怎么能如此狠心!”冬桃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老爷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此欺负小姐,奴婢这就去找老爷给小姐做主。”
她用袖子把眼泪一擦,便又想冲出门去安府。
安婳对她这急冲冲的性子无奈了,“边关既然发生祸乱,爹一定也已经带兵出发了,你一个小姑娘哪里追的上。”
冬桃一听谁也找不了,彻底慌了神,大哭了起来,“那怎么办啊?小姐难道真的就嫁给大皇子了么?”
冬梨也忍不住掉起眼泪,声音哀切道:“今日同样是大婚,大殿下这里门庭冷落,二殿下那里却宾客如云,皇上和卫贵妃亲临主婚,张灯结彩,真真的高下立见,小姐,再不把二殿下抢回来,过了今天可真的就晚了,就算您再生气,也不能拿您下半生的幸福置气啊。”
安婳拿起帕子给两个小泪人擦了擦眼泪,露出浅淡笑意来,“我并非在置气,只是……嫁给大皇子没有什么不好。”
第3章
“大殿下……”冬桃压低了声音急道:“大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恶兽,听说他性格暴戾,杀人不眨眼,八岁能打到壮汉,十三岁徒手杀了二殿下养的狼狗,十四岁便混迹军营,嫁给他……他日后若是打小姐可怎么办啊!”
安婳怔了怔,恍惚中回到了那年,鲜血淋漓的狼狗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旁边倒着筋疲力尽的少年,少年手里的青石砖块摔在地上,滚了两下方才落稳,那少年一抬头,眼眸坚毅赤红……
徒手杀了狼狗么?
“小姐!你现在还有时间发呆!”
安婳回过神,看到冬桃恼怒的模样,勾唇露出一抹浅淡笑意,“传闻做不得准的,大皇子……不是那样的人。”
冬桃眨了眨眼,“小姐,你和大皇子又不熟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安婳只是笑笑,没有作声。
冬梨欲言又止的道:“就算大殿下不是传闻中那般的人,但二殿下以后毕竟……”
是要当皇上的!
安婳起身看着龙凤火烛,火光明明照在安婳脸上,墙上映出姣好的倒影。
“当今皇上身体尚且康健,一切还未可知……”
安婳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空旷而悠长,她拿起金剪,亲手剪灭了燃烧的喜烛。
“小姐说的对,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只要姑爷以后能对小姐好就够了!”冬梨擦干眼泪道。
安婳莞尔一笑,“既来之则安之。”
屋外,侍女的声音传了进来,“皇子妃,奴婢们准备了热水,您站在沐浴吗?”
安婳放下金剪,“抬进来吧。”
木桶热气袅袅,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倒了进去,安婳被伺候着脱了衣裙,凤冠霞帔厚重繁琐,卸下之后,轻松了不少,她把乌黑的秀发盘起,整个人埋进水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和精致的锁骨。
适宜的水温让安婳不由舒服的叹息一声,一天的疲惫渐渐散去。
一个时辰后,安婳从木桶中出来,由冬梨伺候着换上白稠里衣,整个人就像是浸了水的蜜桃,水润粉嫩。
冬桃把安婳的长发松开,乌发如瀑布一般散落。
安婳把头发挽至身侧,坐在铜镜前用绢帕一点一点把湿发擦干。
铜镜里的她乌发雪肤,唇红齿白,眼角眉梢带着丝丝慵懒的媚意。
“二殿下真是没福气。”
冬桃怎么也想不通,卫贵妃为什么放着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不要,非要选二小姐,无论身份还是样貌、才情,二小姐样样都比不上她家小姐。
她忍不住又撇着嘴嘀咕了一句:“真想不通卫贵妃是怎么想的……”
安婳梳理着乌发的手顿了顿。
对啊,是什么原因让卫贵妃选择安瑶而放弃她呢?
安婳眸光流转,若有所思,唇畔慢慢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
冬桃声音迟疑的问:“小姐,不能嫁给二殿下,您不伤心么?”
冬桃的声音打断了安婳的思绪,安婳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为何要伤心?”
冬桃愣了愣,微张着嘴巴,“二殿下与您订婚多年,又待您极好……”
“待我极好……”安婳品味着她的话,抬眸看了眼窗外,突然问道:“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掀了红盖头了吧?”
冬桃看了看天色随口答了一句:“这么晚了,早已掀完了吧。”
“你看,他现在既已经知道了红盖头下的是安瑶,这府内却很安静,并无人寻来。”
冬桃和冬梨都动作一顿,倒吸了一口凉气,祁叹不来,就代表他已经默认了换嫁的事。
哑然半晌,冬桃捏着手指,呐呐的开口道:“二殿下也不是好人。”
“小姐您别气,气大伤身,莫要伤了身体。”冬梨反应过来劝慰道。
安婳笑了笑,眼中既没有怒气,也没有伤心,只平平淡淡的道:“没什么可气的,我又不喜欢他,如此也好……”
如此,她便不必觉得亏欠于他了。
冬梨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吃惊,“您不喜欢二殿下?”
“嗯。”安婳回答的理所应当。
冬桃眨着眼睛问:“那您喜欢大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