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再次问道:“菲菲,你是从来都能看到吗?”
“我爸知道。”何满说, “他当真了,很小的时候,我就跟他说,爸爸,我屋里有人。我爸认为是因为他不干好事,家里遭报应,让我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不怕吗?”
“为什么怕?”何满说,“我能听他们聊很多,只要我不看他们,他们就不知道我能看到。他们会聊我爸,聊你们在这些女人。我知道她们谁对我是真好,谁在我离开后会骂我妈,谁两面三刀,谁是单纯又笨的……”
三姐看着何满。
她现在终于知道,何满为什么看起来会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
“我听他们说三姐。”何满道,“我被你吓到了,你的经历太吓人了。当时我想,我爸能救你出来,你跟他鬼混比在家跟着你那个老男人强多了……哦,顺便说一句,那个男的八年前死的,喝酒被呕吐物噎死的。”
三姐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何满说:“没想到你还在……我挺高兴的。我见过好多鬼被别的鬼吞噬,我以为你很早就被其他的鬼给吞了……”
三姐猛烈摇头。
何满说:“我过得挺好,我没说假话,你也别不放心。我现在能把学费解决了心里那块石头就放下了,不然还要想着去哪里打工。你妹妹妹夫人一般,但能养我真的不错了。虽然有时候会把他们的失败甩锅到我头上,说我是克星,但只是嘴上厉害些,实际上还是养了我。别担心我,我还是能哄他们的……”
三姐又使劲点头。
何满:“我靠着鬼相互聊天时的信息,过得还不错。我们学校的冯老师也和我一样,但我没有告诉她,她很照顾我。所以……三姐你自己要过得开心,早日……嗯,成佛。”
何满对煞鬼的了解浮于表面,但仍然献上了祝福。
三姐热泪盈眶:“菲菲,你长大了。”
何满笑道:“三姐,你对我最好了。”
她说:“我每次回忆起来,也就你对我,像点妈的样子……”
“你妈她……”三姐问。
“考上大学后我找找看吧。”何满道,“毕竟是个妈,以后总要知道她埋在哪,我想做个好人,不想背不孝的锅。”
柳仁脸色一变,急打方向盘,说道:“前面也有!我走这条路!”
看起来是两拨鬼都杀来了。
何满睁大眼睛盯着看,说道:“应该是他那两个兄弟都来了……”
柳仁把车开上小路,然而还是避之不及,一些鬼冲锋时,钻进了他的车里。
何满侧身挡住三姐和司令,弯下腰,像抱着他们一样,遮挡住这两只鬼。
几只鬼冲出去时,似乎看到了车内有鬼,但大多数怔愣之后就继续冲,只剩一个,鬼嚎着转身追来。
柳仁把油门踩到了底,一边加速一边说:“完了,明天就有记者报道我超速飙车……”
他看了眼后座上的小姑娘,说道:“安全带怎么不系!快系上,我要展现高超技术了!”
何满扣上安全带后,柳仁把指针飚到了一百八。
“戈坝红绿灯少实在是太给面子了!”柳仁说。
没有交通指示灯的地方,自然监控也少。
当柳仁把车停在红灯前时,那只鬼已经看不见了。
柳仁说:“两条腿的肯定拼不过四条腿的。”
他很兴奋,胳膊搭在靠背上,转头来,似乎想让一人两鬼夸一下。
但何满却趁机说道:“你们资助我,生活费不能直接给我,一定要给养我的那家。”
“为什么?”柳仁说,“这就是给你的。”
“如果你一分钱都不给他们,他们是不会让我去上学的。”何满道,“你救助其他学生的时候,不清楚这些吗?我们只是未成年,生活费给我,她知道我接受资助后,肯定会问我要钱,还会认为我瞒着他们拿了更多的钱,有这些钱,不给她儿子花,我会背锅的。你把生活费给她,最好不要一次性给,每次少一点,她就会剩一点给我,这样最省事,还不费口舌……”
柳仁这个顺风顺水长大的少爷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他的生活和何满的生活天然有壁。
三姐心疼道:“你可以跟她一刀两断……”
“养我的恩我还没报。”何满快速说道,“起码要报了才能断。柳总,我很麻烦,但这些是我考虑之后必须要说的。”
柳仁比了个ok:“我知道了,我来处理。”
柳仁计划的处理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基金会的资助,就按照何满所说的,发给她现在的监护人,之后,他要让人每个月家访一次咨询账务。这边,他自己掏腰包给何满买单她的所有花费。
他认为,这个还未满十八周岁的女生,将来不会是个普通人。
人才投资,从来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绿灯后,柳少爷慢悠悠开走,瞥了眼后视镜,看到不远处,那只鬼举着刀追了上来。
“歹势!他是神经病啊!”柳仁用词温和地骂了一句。
这个路段有学校,这会儿家长来送孩子,门口堵成一片,加速超速是万万不可的。
少爷车往前开,眉心却皱成三道杠:“如果我们有什么办法能阻挡就好了……”
正在他忧虑之时,擂鼓声四起,声如闷雷。
柳仁一愣,问道:“你们有听到吗?”
紧追他们不放的那只鬼在听到鼓声时,怔愣了片刻,柳仁从后视镜中看到,那只鬼向一旁望了过去,之后,大惊失色,掉头就跑。
何满向后望去,指着天地一线的地方喊道:“天兵天将!”
擂鼓声愈来愈重,司令道:“想吐。”
这个擂鼓声就如同击在心上,令他胸口发闷,三姐的脸色更差,挣扎着起来看,担心道:“是打起了吗?”
巢市的星星之火总部,卓忘言站在窗口,双目赤金。
一道传音符出现在他眼前,传来一个中气十足,震耳欲聋的声音:“西北大将李成德,应召前来,已起阵,等王下令。”
卓忘言歪头看向苏妙。
苏妙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是您自己来。”苏妙说,“枪杆子里出政权,谁有兵谁说的算。”
收到有敌来犯的线报后,卓忘言当着柳京非的面,发布了召将令。
他说:“我教你一个道理。”
召将令如同圣旨,没过多时,就有将军应召。
“我在西北布的有兵。”卓忘言说,“你帮助妙妙,我帮助你。现在,我来给你做示范。”
他接过那道飘在空中的符,手指触碰到符的瞬间,眼眸也亮了。
“西北将李成德听令,加快脚程,戈坝布阵,围城迎战。”
“得令!”
蛟龙化出四爪,从他的口袋爬出来,贴着他的脸嗷嗷求战。
卓忘言道:“用不上你。”
蛟龙撒娇,咩咩嗷嗷。
“不是说你没用。”卓忘言道,“我是说,这种战场,配不上你。”
柳京非目瞪口呆,脱口而出:“这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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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将李成德,唐朝人,最早跟随谛清的一批大鬼。
心愿什么的,早没了,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长留世间,一直做将军,护卫老伙伴们的平安。
他被封为西北大将后,这两千多年就没上过战场,手痒心痒了两千年了,都要痒出病来了,王终于召唤了他。
李成德激动万分应召,立即点兵,带手下一半的兵力和先锋队杀向戈坝。
他们跨马披甲,还扛着唐朝时的战旗,黑色的龙凤旗似黑云压城,浩浩荡荡摆开阵来。
战鼓一响,气势上就胜了。
那些戈坝的大鬼们,也就是平日里的街头恶霸,打架斗殴拿手,但打仗,一窍不通。
兵书看过吗?没有。
知道打仗时的兵力调配协同吗?不知道。
懂如何行军布阵吗?不懂。
说起来,有些悲惨。
等了两千年了,敌人却是这种货色,李成德脸黑了。
不过,他很快打起精神,对左右副将说道:“一分钟之内扫清战场,让这些毛没长齐的软蛋自行吓死!”
左右副将领命,各个摩拳擦掌,带着一种几近变态的笑,接过令旗,驾马领兵冲锋而上。
李成德坐于将台,说道:“简直是欺负人!”
不是说他欺负这些混混,而是说,王把他叫来,让他处理这些虾米,简直像欺负他。
他掏出一枚不会走的金怀表,自然,他也看不懂。虽然手下有个清朝的兵教他怎么看时间,可他还是不懂这玩意。
现在,他掏出怀表,无非就是显摆一下。
左右副将回来复命:
“拿下!”
“拿下!”
李成德说:“好!!恰巧一分钟!”
实际上可能还不到一分钟,他只是想显摆一下自己会看表。
右副将是个实在人,他回答:“将军,这表坏了,我自己心里数了,没一分钟。”
左副将更实在,说:“将军,我证明他说的没错,我会看太阳!”
李成德:“……”
去他娘的,我不要脸面吗?!
他悻悻收起怀表,掏出一张黄纸,他真鬼画符,歪歪扭扭画了几个字,黄纸上的字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