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自己的脸, 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阿胭看了一眼软软的枕头, 有点舍不得。
但最终她还是一把将被子拉到头顶,自己从被子的这头, 钻到另一头, 在里面扭来扭去, 就像一只毛毛虫。
十分钟过去, 手机闹钟又响了起来, 阿胭又缩回枕头那边按掉,屏幕上显示5:20。
赖床是不能再赖床了,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于是阿胭掀开被子, 下了床。
打开卧室的房门, 阿胭探出小脑袋往外张望了一下。
客厅那边静悄悄的,因为拉着窗帘,窗外刚刚蒙蒙亮的天色被遮掩了个八分,看起来昏暗不清。
唯有她房间旁边墙壁上的壁灯散着暗黄色的暖光。
阿胭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关, 那里的衣架上挂着昨晚谢明澈从衣帽间里拿出来的熨烫平整的西装外套。
她偷偷摸摸靠近衣架旁边, 却又忽然停顿了一下, 她转头看了一眼沙发那边的茶几。
昨天白舒晏走之前给她放了一把糖在那儿。
有好多种口味,酸酸甜甜的, 特别好吃。
阿胭咬着嘴唇想了想,还是轻悄悄地走过去, 把桌上剩下的糖全都捧到手里。
再走到衣架旁边的时候,她拉开西装外套的口袋,把糖都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阿胭就伸手掐了诀,手指间有浅淡的流光出现,一点点环绕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转瞬之间已经变成了之前那副巴掌大的模样。
幸好她已经提前拿了之前谢明澈给她买的洋娃娃的衣服。
缩在陡然“变大”的睡裙里穿上准备好的衣服,然后她又把睡衣裹起来,藏在了沙发的软垫后面,做完这些,阿胭又施展灵力,稳稳地落到了架子上的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因为天极山的九玄丹的关系,所以她的灵力恢复得很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连简单的术法都使不出来。
阿胭待在谢明澈的西装口袋里,抱着一颗糖果用力地闻了闻。
草莓味的!
她抱着糖果等啊等,等得昏昏欲睡。
她迷迷糊糊胡地想,自己是不是起来的太早了?
阿澈怎么还不起床呀……
她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直到洗手间的门“啪”的一声被人关上的时候,阿胭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两只眼睛水濛濛的,张望了两下,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衣服口袋里。
她猛地清醒。
犹豫了一下,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却正好撞见谢明澈打开洗手间的门。
她一惊,连忙缩回口袋里,动也不敢动。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谢明澈一边整理着衬衣领口,一边往玄关边的衣架那边走。
阿胭听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自己又往那十几颗糖果底下缩了缩,用糖果盖住自己的身体,自己躲在衣袋最下面,大气也不敢出。
而谢明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穿上,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今天他必须必往常早一点到禁宫那边,下午他请了假,要回熹园,但是一些文物的资料他必须提前整理好,所以昨天他就给阿胭定了海鲜粥做早餐,大概□□点钟就会送来。
今天起的比往常要早一些,谢明澈低眼看了一眼腕表,6:30。
阿胭完全不敢动,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她有点慌乱,要是他去敲她的门可怎么办呀?
如果她没答应,他会不会开门进去呀??
阿胭昨晚想了好久的“完美”计划一下子就有了不完美的破绽。
要是白舒晏见了,肯定会忍不住笑她的小脑袋瓜想什么都太简单。
而谢明澈却只是往阿胭的房间那边看了一眼。
她应该还在睡吧?
想起昨晚她拉着自己的手臂撒娇说要跟着他去的小模样,谢明澈的眼底流露出极浅的笑意,却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
熹园是他都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又何必带着她去?
所以他只能让她失望了。
谢明澈半垂眼帘,直接走到玄关换了鞋,出门了。
公寓距离禁宫并不算远,开车过去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拿了工作证打卡进了禁宫不对外开放的文物修复工作区域,谢明澈穿过长廊,径自往玉器组的工作室那边走。
因为禁宫修文物修复工作室的工作时间一般都是早上九点,所以这个时候除了一些日常早早守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之外,就再没有多少人了。
打开自己的工作室,谢明澈走进去之后,就将西装外套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换上工作服。
房间里的灯光很亮,谢明澈从柜子里取出之前送过来的那批文物的资料,然后就在桌前坐下来,从里面选出禁宫文物展要展出的玉器资料。
谢明澈工作时显得尤为认真,而阿胭听着外头静悄悄的,偶尔才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她闻着糖果香甜的味道,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
有点想吃……
她开始后悔自己早晨为什么没有先吃一颗。
等了好一会儿,阿胭才大着胆子爬起来,小心地探出头往外看。
只见谢明澈正坐在桌前,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支钢笔,好像正在纸上写着什么,那副模样看起来严肃又认真。
阿胭不敢多看,又缩回了口袋里。
等谢明澈将一切资料都整理好之后,已经是八点多了。
田荣生人老了,睡眠也不如年轻人多,所以他时常是早早的就来了禁宫。
但今天,显然是谢明澈比他更早。
所以他一看见谢明澈的工作室房门开着,就背着手走上阶梯,半个身子探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桌前的谢明澈正把一堆纸质资料撞进文件袋里。
“明澈。”他笑眯眯地看着他。
谢明澈抬眼一看见田荣生,就立即站起来,“师父。”
“嗯,你都整理好了?”田荣生说着就走了进来。
“对。”谢明澈简短地答。
田荣生点点头,“好,一会儿和我去库里把那件南越朝的白玉环耳炉拿出来,我记得好像是有一只腿儿断了,你先负责把这个接上,我那儿还摆着另一件玉貔貅呢,损毁有点严重,这两天费我不少功夫!”
田荣生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他得先去自己那工作室里头腾一下工作台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等会儿又得继续修那貔貅。
而田荣生前脚刚走,谢明澈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一抹青年男声:
“是谢先生吗?我是荣御餐厅的外送员,昨天您定了海鲜粥和两盒现做糕点,但是您家里好像没人。”
“没人?”谢明澈眉头微皱。
难道她还没有睡醒?
电话挂断之后,谢明澈拨通了通讯录里阿胭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
阿胭缩在衣袋里瑟瑟发抖。
被,被发现了??
周遭陡然安静下来,阿胭没有再听见一点儿声音,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从衣袋里探出了小脑袋。
“阿澈……”她看着那边背对着她站在桌前的身姿颀长的男人,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谢明澈听见这一抹细弱柔软的嗓音时,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正好撞见那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姑娘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探出了小脑袋。
她的小手抓着衣袋的边缘,那双圆圆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盛满了忐忑不安。
那么小小的一只,真的很像是瓷白的小娃娃。
可爱得不像话。
“不是说了不准跟来吗?”谢明澈定定地看着她,眼眉冷淡,看不出多少情绪。
阿胭原本就做了错事,这会儿心虚得不得了,听见他清冷的嗓音,她抿紧唇瓣,眼圈有点发红,根本不敢讲话。
磨磨蹭蹭好半晌,她才捏紧了西装衣袋的边缘,耷拉着脑袋,小声说:“对不起……”
“但,但是我就是想跟着你呀。”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再多的苛责,在面对她这种可怜的小模样的时候,他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而阿胭垂着脑袋,等了好久,才听见他轻轻的叹息,“你啊。”
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流露出了深深的无奈。
又或许,还潜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宠溺。
他一向是一个严格自律的人,对什么都有自己的要求,但在面对这个小小的女孩儿时,他却好像开始变得宽容。
他的手指点上她的脸颊,“你怎么又变小了?”
阿胭察觉到他好像并没有生气,于是一向很会顺杆爬的阿胭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她讨好似的抱住他的手指,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阿澈我变小的话,你就不用为难啦,你把我装在口袋里,谁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
“我还可以帮你打坏蛋的!我很凶的!”阿胭抱着他的手指,仰着小脸望着他,认真地说。
谢明澈看着眼前这个巴掌大的小姑娘。
而她也正望着他笑,两颗小虎牙露出来,那双眼睛弯如新月。
一霎之间,他心头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痒。
“嗯,那个……”小姑娘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谢明澈低眼看她,向来冷淡的凤眼里浸染着点滴暖色,“嗯?”
轻轻地一声,尾音上翘,清冷的嗓音莫名低沉了些。
“可不可以给我吃一颗糖呀?”她松开他的手指,从自己待着的口袋里捧出一颗糖果来,圆圆的眼睛看向他,波光盈盈,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