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瑜想了想,轻声道:“有把握引开吗?”
“不暴露踪迹的情况下,一炷香时间。”张全思索半晌,咬了咬牙:“夫人,用不用属下将那六公主……”
“暂且不用,我倒要瞧瞧她想做什么。你再调些人过来,晚上若是有动静,便将那三人引开。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余下的人届时听我安排。”
张全应了声是,悄无声息退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另一厢,卫清妍嫌弃地打量着寮房中的一切,皱眉的同时牵扯到额头正中间一个鸡蛋大小的包,痛地龇牙咧嘴。
“公主,奴婢替您敷敷。”佩兰从热水中将布巾拎出来,扭干后小心翼翼敷到卫清妍泛着乌青色的额头。
那是方才她命马车撞向顾怀瑜马车之时磕的。
热帕子方一接触到淤青,卫清妍便痛得“嘶”了一声,抬脚揣了佩兰一下,骂道:“笨手笨脚。”
佩兰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嗫嚅着:“公主恕罪,奴婢已经很轻了。”
卫清妍恨恨地看了她半晌,厉声问道:“人找来了吗?”
佩兰点了点头:“回公主,就在院子外头等着。不过,在神佛面前这么做,会不会……”
“哼,怕什么。”卫清妍冷笑一声:“她耐不住寂寞,跑到寺庙中找野男人苟合,被人玩弄过头死了,关我们什么事。”
“你给我记着,我们只是来见慧觉的,旁的一概不知,若是说漏了嘴,当心你的命!”
佩兰脸色白了白,“是。”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寺中僧人默禅的默禅,念经的念经,后院中寂静一片,只有夜风徐徐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小姐,天晚了,该歇下了。”绿枝刻意支着头大声道。
顾怀瑜“嗯”了声,收起手上的经书:“那便熄灯吧。”
屋子里的光线瞬息间暗了下去,淡白色的光自窗外撒了过来,周围雾蒙蒙一片,寂静的夜里连虫鸣声都没有。
顾怀瑜侧躺在床上,红玉睡在房间另一边,绿枝在床下打着地铺。
夜深人静,连大殿上诵经的声音都消失过后,自窗户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顾怀瑜猛地睁眼,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立在窗外,小心地戳开了窗户纸。
绿枝静悄悄从地上爬起来,在竹筒支进来的当下,伸手堵住了冒烟的孔,听得外头倒地声响起后,蹑手蹑脚开了门,将人像拖死猪般拖进了屋。
“卸了四肢,弄醒他。”黑暗中,顾怀瑜冷声说完,而后摔了一个杯子。
听到声音的张全立即带着人分了三个方向,刻意在那些暗卫的面前虚晃两圈,等人追来之后,向着山下密林跑去。
绿枝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人的手脚扭成了麻花状,然后端了一盆洗脚水来泼了上去。
那人被凉水一激,瞬间清醒过来,四肢钻心的痛传来,他张了张嘴却叫不出来。
绿枝阴寒地盯着那人:“我待会解了你的穴道,你若是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我就将你全身的骨头打成粉末,让你生不如死。”
第135章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不停从头发上滴落的水糊得那人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
他眨了下眼睛,没有反应。
张全只能争取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绿枝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和他耗下去,直接伸出脚在他翻转了一圈的膝盖上用力碾了碾,骨缝被磨地咔咔作响。
仿佛有刀嵌进膝盖,那人脸色立时间变得惨白,洗脚水与冷汗沾在衣服上,被夜风一吹,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他知道,他面前的人不是在说假的,她真的会敲碎自己全身的骨头,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谁让你来的?想干什么?”红玉在顾怀瑜的示意下,厉声道:“你若老实交代,我家小姐便姑且饶你一命。”
那人眼睛一亮,绿枝解了他的哑穴,忍着浑身剧痛,赶忙颤着声道,“我……我只是见小姐衣着富贵,想趁你们睡了,进来偷东西。”
绿枝踹了他一脚,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沿着他的脸划拉:“你要是再不老实,姑奶奶就用这刀一片一片割了你的肉,你知道凌迟吗……割上个三百六十刀,你还不会死那种。”
那人面色一变,“我不知道是谁让我来的,有人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和迷药,要我兄弟四人趁夜偷摸进寮房,呆一晚。”
顾怀瑜眯了眯眼睛,冷冷说道:“只是呆一晚?”
那人眼神闪躲不定,硬着头皮答:“是……”他不敢说实话,只求能用这番言论糊弄过去。
顾怀瑜抬起眼,拨了拨面前的灯芯后徐徐开口:“我这人一向不喜欢人撒谎,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你不要,那便怨不得我了。”
说着便挥了挥手,绿枝低低笑了一声,往他口中塞了张帕子后,割开他肩头的衣服,将锋利的刀刃贴了上去。
一刀,血流如注,暗红的皮肉啪嗒掉到地上,薄薄一层,痛却要不了命,眼看着第二刀就要落下。
“呜呜――”嘴巴被堵着,那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痛得涕泗横流,支着脑袋将头在地上磕了磕。
“不止呆一晚,她要我们杀了你,还要……还要让您在死前受尽凌辱!”绿枝一将帕子扯开,那人便忍着痛接连说道:“那个人说,事成之后再额外给我们五百两,并且送我们远离盛京,这件事绝对查不到我们身上。小人自小家境贫寒,八十老母病重之后,已经许久揭不开锅了,小人受不住银子的诱惑,一时间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求小姐饶命!”
“哦,是这样啊。”顾怀瑜声音极淡,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眸中却有暗潮翻涌,难以遏制。
她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前世那些肮脏之人的影子。堂堂公主做出此等下作之事,着实可悲又可笑。
五百两,四个人,卫清妍当真是看得起她。
“小姐,小的知道的都说了,您饶我一命吧,我以后再不敢了。”
夜风乍起,顾怀瑜默然片刻,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饶了你,那谁又饶了我呢。
幽幽地声音夹杂着森然的凉意,听得那人毛骨悚然如见厉鬼。
他只是个市井小混混,平日里欺男霸女,敢惹的也只是毫无背景的小老百姓。五百两的银子,他八辈子也没有见过,既有美色可食又能白得银子,大不了杀了人之后就跑的远远的,没想到还没动手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绿枝瞧得顾怀瑜情绪不怎么对劲,以为是那血刺激了她,堵了那人的嘴之后,疾步行至她身边,低声唤了句:“小姐,您没事吧?要不接下来的奴婢来做……”
“把药给他灌下去。”顾怀瑜摇了摇头,看着浑身战栗的小混混:“连带着外头那四人一起,给她送去。”
……
漆黑的案几上,一盏巴掌大小的油灯摇曳着萤火之光,灯芯黑了老长一截,眼瞧着就要没入油里。
照不亮的房间四角仿佛蛰伏着吃人的恶兽,灯芯“啪”一声爆出一个灯花,火苗随之摇曳,将卫清妍的面容照的扭曲起来。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暗想着顾怀瑜现在应该正是药效发作的时候,于是低声唤了一句:“佩兰。”
黑寂的夜色中,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外头是淡白如霜的月色,朦胧昏暗看不清周围景色。
卫清妍往前走了两步,“可以叫那四个人过去了,你在外面等……
话还未说完,门外人影忽然一闪,飞速进来的同时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将余下那半截话卡死在了嗓子眼里。
她连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只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门口的人。
顾怀瑜缓步进门,迎着她惊恐莫名的脸,轻笑道:“六公主别来无恙。”
冰冷如刀刃的指甲划过卫清妍脖颈两侧的血脉,顾怀瑜的笑容被月色照的阴寒。
卫清妍看着顾怀瑜,她目光中的寒气仿佛渗进了自己皮肉,冻结住浑身血液:“大胆……顾怀瑜,你想对本宫做什么?佩兰呢?”
“做什么?”顾怀瑜扬了扬眉,施施然坐了下来,“自然是做你想做的事”
卫清妍脖颈间生疼,僵了好半晌之后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怀瑜,你是活腻了吗?居然敢让一个贱婢这么对我。”
顾怀瑜取过桌子上的茶杯,替自己斟了一杯,蒸腾起的雾气中,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可怕。
“我以为禁足之后你会长点脑子,怎么还是学不乖呢。”
卫清妍浑身打了个寒颤,压根就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就被顾怀瑜找上了门,她明明让人往她房中吹了迷香,怎么会这样?她肯定是知道了!
“放了我,不然,你等着被砍头吧。”
顾怀瑜笑了笑:“你能活得下来再说吧。”
卫清妍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说得如此直接。
随着她一拍手,门外的护卫押着佩兰走了进来。
而她身后,还有四个被绳子捆的严严实实的男人,个个面色潮红目露凶光,喘着粗气,这一看便是被下了药的样子。
卫清妍咽了咽口水,骂道:“你这个贱人,你敢!”她喊来的人,她自然认识,也明白过来顾怀瑜到底想做什么。
顾怀瑜的表情有一丝狰狞,“是啊,我当然不敢,可这些人不是公主亲自请来的吗?你耐不住寂寞跑到慈云寺与男子苟合,因为用多了虎狼之药,被人玩弄致死,那关我们什么事。”
卫清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未破口大骂,绿枝忽然捏开了她的嘴,往她口中塞进去一颗药丸,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便灌了进去。
滚烫的水几乎在瞬间就将药丸冲了下去,一路烧灼至胃,卫清妍双手不停推搡着绿枝,试图从她手中挣脱,然而,她如瘟鸡般弱小的力量,却丝毫撼动不了绿枝的钳制。
看着卫清妍将药丸吞下去,绿枝一把将她丢到地上。
药化开之后留下满嘴的苦涩味道,让卫清妍想吐也吐不出来,更为可怕的是,为了防止顾怀瑜有逃跑的时间,这药是她花了大价钱寻来的,发作的极快。
不过十息之内,卫清妍就已经感觉到口鼻中呼出的气带上了炙热的温度,体温渐渐升高,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放了我……”尾音带喘,听得那几个男人躁动两分,“顾怀瑜,你放了我。”
“好好享受吧。”顾怀瑜目光冷冷地望着她,吩咐人解开那四个男人身上的绳子后,头也不回出了寮房。
房门落锁,灯灭了,里头裂帛声响起,杂乱的动静过后,似痛苦似欢愉的低吟隔着窗传来。
绿枝面无表情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小姐,接下来怎么做。”
顾怀瑜望了望天上的朗月,缓缓道:“什么都不做,回去休息吧。”
上榻,熄灯,刚巧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暗沉沉的夜里,似乎还能听到隔壁院子传来细微的声音,顾怀瑜有些恍惚,“噼啪”一声石子打上窗楹的声音,是张全回来了 。
“事情安排好了吗?”
“回夫人,已经安排好了。”
……
与此同时半山腰的密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后半夜降下的雾将光线弄得更差了些。
倏然间有夜鸟被惊起,三个龙鳞卫在追着那些黑衣人绕了好些圈子后,终于汇合到了一起。
“人呢?”身材最高的那个厉声问道。
稍瘦的那人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对方很是熟悉这里的地形,我们跟丢了,不过,在追着其中一人之时,我捡到了此物。”
高个子接过来借着月光细细瞧了两眼,玄铁打造的令牌背后是卫峥的标记。
“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