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黎池在京中那位心里的地位,黎池本身就已足够优秀,优秀到足以打动自己、去争取成全女儿的心愿。
徐掌柜和黎池都是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依旧丝毫不显。
徐小姐续好茶离开后,两人又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交谈下去。
在又喝完了一道茶之后,黎池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提出告辞。
徐掌柜盛情挽留,留他用过晚饭后再走。黎池以先生黎槿还在客栈等着他为由,拒绝了在徐家用晚饭。
一番挽留与推拒之后,黎池终于还是在天黑前离开徐家,回到黄氏客栈。
回到客栈,黎池与黎槿点了客栈的晚餐,吃完晚饭,两人就洗漱洗漱后睡下了。
黎池晚上睡觉时很少做梦,可今晚却做梦了,还是一个不可言说的……春光旖旎的梦。
袅袅婷婷的身姿,温婉轻柔的呢喃吟哦,盈盈纤腰,纤纤玉足,芙蓉玉面,青丝铺陈……
黎池醒来时外面天还黑着,世界万籁寂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隐约的犬吠。
感觉到身下熟悉的温热湿意,黎池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慨,他长大了啊。
这句身体才虚十三岁啊,相比他前世的十五岁,这可早了两三年。不过科学地讨论,他这个年纪,只能归属于发育较早的那一类里,且早得也并不离谱。
黎池睁眼盯着暗不见光的虚空,许久之后,才再次闭眼入睡。
第39章
梦醒了又睡过去、再醒过来后,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在外面简单地吃过早饭后,黎池独自一人去往严家邀严瑾出来一聚。
两人相约出来,在一家茶寮才坐下聊了没一会儿,刚还秋高云淡的好天气,陡然就阴沉下来,看上去风雨欲来的样子。
因为此,严瑾邀请黎池去严家避雨顺便再聊一会儿,黎池拒绝了,“相比起来去瑾兄家,这里距我落脚的客栈还要近些,不如就去我住的客栈避避雨。”
于是两人疾步赶往黄氏客栈,大雨到底还是在他们走在半途时,就如倾盆般泼洒了下来。等到达黄氏客栈时,两人全身都被淋湿了。
所幸,黎池他们考虑到是来县城拜访办正事的,要保持衣冠仪态的干净整洁,就带了几套换洗衣物,这下衣服湿了也能有换洗的。而黎池为防万一,带了两套干净衣服,刚好能匀给严瑾一套,于是黎池就邀严瑾去房间里换衣服。
黎池刚一推开房门,就有一声高亢而尖利的尖叫穿过层层雨幕,响彻云霄:
“啊!!!流氓!!!!!!”
黎池反应极快地瞬间转身!
从推开房门时起,他的眼神只从屋内那人身上一扫而过,只看见那人上身穿的是一件艳红肚兜。
黎池转身后不自禁地低咒:“fuck!”
电光火石间,黎池连丁点心神都没放在刚才那算不上景色的‘艳景’上,而是立即就意识到了随之而来的麻烦!
果然,严琳琅的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少女尖叫,引得客栈里的其他客人纷纷往黎池房间的方向,好奇地围观过来。
与黎池前后行走的严瑾,看着房里衣衫不整的妹妹,再看看身边已经转过身去的黎池。
那一张精致而俊秀的侧脸,从来都是温和带笑的样子。此刻,却是冷淡非常。
甚至,在黎池的眉宇嘴角和眼光凝聚间,还隐约可见神色里的讥讽和不屑,以及冷厉。
一方是他本该在家、此刻却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黎池房间里的妹妹,一方是从来都温润和煦、此刻却面目冷厉的好友。
这让严瑾难堪得不知如何自处,于是瞬间就变得异常恼怒!
“你怎么在这里!”严瑾声色俱厉地朝严琳琅吼道。
“我、我、我还要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呢?!竟在我换衣服的时候闯进来!”在哥哥严瑾似外面的暴风雨肆虐般的表情中,严琳琅起初答得期期艾艾的,然后又陡然地提高声音质问。
只是这高声质问中,透出几分色厉内荏来。
“我只不过是偷偷出来玩会儿耍,谁想到忽然就下雨了?那我衣服淋湿了,就只好找家客栈要一间房,换一下衣服了啊,谁想到你们突然间就闯进来!”严琳琅说这话时,眼神有那么几次瞄向了背向她而站的黎池。
严瑾被严琳琅的话噎着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黎池估摸着时间,觉得严琳琅应该穿好衣服了,于是微微侧身,眼神却依旧没有看向严琳琅。与其说是因守礼而选择非礼勿视,还不如说是单纯的不想看到她。
黎池的声音不复以往一惯的温柔和煦,显得有些缥缈清冷,不带丝毫情绪,“那还真是凑巧,巧到让严小姐恰恰选中了黄氏客栈中、在下住的这间客房。”
凑巧在他今早去找严瑾后的今天偷溜出来玩耍,凑巧一个姑娘被大雨淋湿后不回家、却找一家客栈整理衣服,这客栈又凑巧是黎池入住的黄氏客栈,就连要的客房都还和他是同一间。
这还真是巧了。
“黎池哥哥!你什么意思?!”严琳琅神情受伤地大声质问,“我说要一间客房,店小二就带我来这间房了,这又不是我的错。”
黎池眼神扫向门外围观的众人,在严琳琅喊破他‘黎池’的身份后,他们的眼睛陡然间就晶亮起来,神情中是显见的兴味盎然。
黎池终于转头看向严琳琅。
湿透后皱巴巴的衣服胡乱裹在身上,刘海一绺一绺地沾在额头上,并不防水的胭脂水粉也糊了……
说实在的,她这个形象与电视剧中淋雨后的女主相比,差距实在太大,非但并无楚楚可怜的美感,反而实在有够狼狈。
在严琳琅的眼神注视中,黎池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说:“严小姐多心了,在下不过是随口一句感叹罢了。看严小姐之前似乎忘记准备替换的干衣服了,在下这就去成衣店买一件来。”
说是特意找个地方换下湿衣服,可在这之前却没准备替换的干衣服,也是有些好笑了。
然后黎池又转头看向严瑾,“严兄你就在这里陪着令妹。”
说完黎池就转身往外走,穿过房门外围观的人群,下楼出了客栈。
严琳琅裹着一身湿衣,在深秋初冬的冷风中瑟瑟发抖,目光看向床上放着的属于黎池的包袱,那里面放着的是黎池的行李衣物。
严瑾狠狠地剜了严琳琅一眼,然后转身就向外走,还‘砰’一声带上了房门,“你好好整理一下!像个什么样子?!”
……
“这演的是一出什么好戏啊?”
“那‘黎三元’艳福不浅啊,引得女子投怀送抱!”
“还不明白嘛?这两人是两兄妹呢,说不得是一出‘红娘记’,专门来撮合那一对呢!”
“你们怎么这么说呢?难不成就不能是黎秀才春心萌动,这才故意撞破人家姑娘换衣服的?”
“黎秀才长得就一副君子样貌,看上去不像是你说的那种流氓登徒子。”
“对对,黎秀才长得多俊秀漂亮,这姑娘还不及他的五分好看,他图什么要去看人家姑娘换衣服?”
“哎嗨!这你们就不懂了?也许黎秀才就喜欢那份撞破人姑娘换衣服的刺激呢?嘿嘿……”
……
严瑾听着众人的议论,羞恼之下步伐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疾步冲下楼,出了客栈后站在外面,吹着湿冷的风……
那些议论的人并没有特意放低声音,因此房内的严琳琅也听得一清二楚。听见外面的人肆无忌惮地谈论,这出乎意料的后续展开,让严琳琅羞恼起来,“你们给我闭嘴!”
严琳琅这一呵斥,外面的人立即就起哄:
“哟哟~还是个厉害的呢!”
“唉哟,闭嘴,我们闭嘴~”
眼见正主都走了,围观的人也‘啧啧’地散开,一边走还一边谈论着,猜测着后续。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应该都会被谈起。比如在一群狐朋狗友的聚会上,就可以拿出来活跃一下气氛。
黎池去时不慌不忙,到成衣店里时也不紧不慢地随便挑了一套老气的女式衣裙,回来时更是慢吞吞地踱步往回走的。
他仿佛忘了在这深秋初冬的天气里,还有一位身穿湿衣的严小姐,正等着他手里的干衣服替换。
同时,黎池也不在意自己也依旧还穿着一身湿衣。他觉得需要这一身湿冷,来让自己醒醒脑子,然后想想这事要如何处理。
很显然,并不是黎池刚刚已经脱身了,就意味着这事就完结了、与他再没有干系了。
当时在场有那么多人围观,恐怕今天这事很快就会成为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还会在狐朋狗友间厮混时,被当成一桩‘艳事’而谈及。
而他黎池,作为这场‘艳事’中的男主人公,如果不做些什么,那他以后流传在外的就不仅仅是‘艳名’了,说不定还有议论他人品有亏的污名。
在这个时代,正经地走科举仕途的读书人身上,如果背负了艳名和污名,对其影响绝不会小。
黎池踱步回到客栈时,严瑾还站在客栈外吹冷风‘冷静’。
见到黎池回来了,严瑾神色难堪地欲言又止:“黎兄……这……今日这……”
黎池打断严瑾的吞吞吐吐,“近几日,家中长辈就会请媒人登你严家门。”
事已至此,黎池除了承诺迎娶严琳琅,再没有其他好办法了。如此处理,至少别人会说他一句“有担当”,也会愿意相信他不是有意撞破严琳琅换衣服的。
至于严家会否同意这门亲事,黎池并不担心。除了同意之外,严家还能找到其他办法,来掩饰严家女儿今日的这桩丑事吗?
听了黎池的话,严瑾讷讷不能言。脸上神情在瞬间的轻松之后,又浮现出惭愧。黎兄定然以为是他们兄妹合谋算计他,若他是黎兄,也会如此认为的。
不管真相如何,黎池被迫妥协都已经是既定事实,有了今日这桩事情,他们这好友恐怕再也做不下去了。即使以后结了亲,可能也不过是维持表面和谐罢了。
之后的事,就是严琳琅换好黎池买回来的衣服后,就被严瑾拉着回家去了。
黎池也在替换下一身湿衣服后,去找店小二询问,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我给那位严姑娘指的是丙字房啊,她怎么走错了?”
黎池的房间是丁字房,与丙字房相邻。如此也就不能确定,严琳琅究竟是不小心进错房间了,还是故意冲着丁字房去的。
但是,黎池从来不惮以最谨慎的态度,去揣摩他人。更何况,严琳琅看起来还是一个与新世纪大胆追爱女孩相比,也不会逊色多少的‘恋爱脑’女孩。
但事已至此,想再多都无用了,不管真相如何,事情都已成定局。
临近傍晚,黎槿才从外面回来,问过之后才知道他去拜访了一个老友。
黎池随后将今天发生的事,以及他的决定说了出来。
黎槿听了,直唉声顿足地后悔,“我就不该出去的!我就应该守在客栈等你的!这样也就没有之后的事了!唉……”
黎池只好温言相劝,“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虽说事情突然,但学生与严家这些年交往下来,觉得严家也还好,虽说严姑娘有些……过于活泼洒脱,但也没多大妨碍。”
“我们黎水村男人娶妻,首要就是需贤淑懂事,可听起来那严姑娘不像是这样的女子啊……”黎槿又唉声叹气地,“可也没办法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让一个妇道人家坏了科举仕途。等以后娶进门了,对其勤加教导管束,应也无大碍的。”
“是,先生说的在理。”再过几年,黎池的心理年龄就满五十岁了,早已经过了情情爱爱的年纪。
而他的工作狂(/学习狂)属性,让他前世三十多年、今生十几年,都没有幻想过情感生活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因此,不过是娶一个妻子罢了,娶了就娶了罢。只要她不拖后腿,他也愿意给她妻子应有的尊重。虽然看起来,严琳琅应该不是那种不拖后腿的人,那就只要不太过分,他也不会发火、或把她怎样的。
其实,除了与严琳琅定亲,黎池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来解决这件事。那就是洗清他身上的嫌疑,将真相公之于众。这样就由严琳琅来背负各种舆论,而可以预料的会有各种鄙夷骂声。
但黎池觉得,身为一个男人,让这个时代里本就显得劣势的女子,去直面周遭袭来的负面言论――即使她本人就是负面言论发生的直接根源,也还是有些不够绅士大度。而且对黎池来说,相比起科举仕途,他对自己的亲事要看得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