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盾牌防护!”
“弟兄们,稳住!”步兵头领举着盾牌,顶着箭雨前进,无暇顾及伤亡,大喊:“跟紧了,跟着我,把冲车和云梯送去城墙边!”
途中,步兵有些中箭身亡,有些摔进陷马坑,有些被蒺藜扎了脚,用血肉之躯探路并开路。
郭弘磊攥着缰绳,目不转睛地关注战场。
不消片刻,两辆冲车、五架云梯被艰难运到了城墙边,战鼓再度被擂响。
郭弘磊精神一凛,遵照事先命令,与其余几名小头领不约而同,策马疾冲并喝令:“冲啊!”
指挥使窦勇坐镇后方,负责督战,命令手下大声鼓舞:“先登城者,立首功,封校尉,赏银六千两!”
“谁先登上城墙,朝廷就封谁做校尉,并且赏白银六千两!”
“封校尉!六千两!”
前有封赏,后有监军,退缩便是逃兵,逃兵会被当场处斩,故将士们只能冲锋。
“弟兄们!”郭弘磊策马疾冲,在弓兵的掩护下,战马飞驰,一马当先冲到一架云梯前,从马背上跃起,敏捷攀住梯子,“随我登城!”
“冲啊――”
“攻破城门,杀他个片甲不留!”精锐们身经百战,将生死置之度外,纷纷从马上跃起,顺着云梯往上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五架云梯均被士兵包围,数千人奋力登城。
守城敌兵不可能束手待毙,及时反击,利箭、石头、滚油等武器,不停从墙上投下。
“啊――”
登城的勇士们,或中箭,或被石头砸中,或被滚油浇身,哀嚎声连成片,频频有人跌落云梯,至少重伤,多半阵亡。
郭弘磊贴着云梯,耳畔“咻“破空声不断,利箭如雨。他浑身紧绷,双臂青筋凸起,混乱中辨清风向,招呼身边同伴,灵活攀去云梯另一侧,位于强劲北风的上风处,以尽量避开泼洒的滚油,飞快攀爬。
窦勇眯着眼睛,眉头紧皱,吩咐了一句,其副手便大喝:“弓箭手!登上冲车,压制敌人弓兵!”
将帅有令,弓箭手便奋勇爬上高大的冲车顶部,与北犰弓兵对射,掩护自己人破门与登城。
郭弘磊察觉墙上的箭雨变稀疏了,立时全力攀爬云梯,电光石火间,他热血沸腾,骨子里的勇气迸发,根本无暇深思,咬紧牙关,整个人猛地一蹬,翻进城墙过道。
高处寒风凛冽,他尚未站稳拔刀,便遭守城敌兵围攻,几把弯刀同时砍了过来。
生死攸关,郭弘磊火速避开,险象环生,“叮当“几声,弯刀砍空。他趁机拔刀,背对云梯,勇猛迎战,大吼:“弟兄们!快上来!”
“好!”
“哈哈哈,咱们的人上去了!”
城下,边军亲眼目睹自己人成功登上城墙,霎时欢呼喝彩,激动兴奋,士气大振,吼得嗓子劈裂,争相爬云梯。
郭弘磊独自一人,左支右绌,苦苦支撑等候援军,余光瞥见左侧四名敌兵抬着大锅滚油赶来,他毫不犹豫,长刀别住一名敌兵,反扭其胳膊并抬脚一踹!
“啊――“五人相撞,滚油泼洒,殃及周围。十余名敌兵躲闪不及,惨叫声渗人且刺耳,或摔跤或逃开,堵住了过道。
旋即,郭弘磊刚转了半身,突听“咻~“破空声袭来,瞬间暗道不妙,下意识举刀格挡,然而,迟了。
“噗“一声,利箭袭来,射中他左肩,刺破铠甲,并刺穿身体,箭头从后肩透出。
郭弘磊眼前一黑,脱口痛叫,被箭势带得踉跄后退,气没喘匀,敌兵便又围了上来。他极力支撑,厉声暴吼,举刀格挡。
万幸,千钧一发之际,援兵接二连三地登上城墙,拔刀飞奔相援,“杀啊!”
“弘磊,你的伤要不要紧?”
郭弘磊连日拼杀,新伤旧伤几处,血流不止,喝令:“别管我,快挡住敌人,催弟兄们上来!”
“知道!”
“你自己小心!”
城上有人掩护并接应,云梯便真成了梯子,精锐源源不断,麻利登上城墙,并肩杀敌,逐渐占据一段过道。
郭弘磊左肩中箭,剧痛,浑身浴血,左胳膊使不上劲,右手握刀,勉强又杀了几个敌兵,眼前发黑,直喘粗气――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的攻城战,谁最先登上城墙,谁就立下大功了,捷足先登的【先登者】,就是咱们二公子啦
第109章 即将临盆
城墙上的过道不算狭窄, 但容不下成千上万人以死相拼, 拥挤不堪, 兵器碰撞声尖锐刺耳, 哀嚎咒骂声声入耳, 嘈杂至极。
双方混战, 混而不乱。
此时, 五架云梯被毁了两架,仅剩三架, 被大乾边军拼命护住,抵挡开敌兵, 招呼城下人尽快登上城墙。
郭弘磊伤势不轻,伤口血流不止, 渐渐无力冲锋, 但仍坚守云梯口。他正勉力挥刀,突听身后“咚“的一声, 余光瞥去, 见是潘奎率领部下赶来了。
“弘磊, 你不要紧吧?”潘奎高大健硕, 怒目金刚壮如铁塔, 长刀横扫便斩一敌首。
旋即,仍在潘奎手下的彭氏兄弟和林勤也登上城墙,混战中焦急问:“公子, 你伤得怎么样?”
“身上受了几处伤?”
郭弘磊脸色发白,浑身血污, 体力不支,眼前频频发黑,摇头答:“我不要紧。你们快让开,别挡着梯子口。”
“您千万多加小心!”
攻城之际,林勤等人身负军令,无法停留照顾,只能依言,踩着一地断臂残肢、尸体与鲜血,愤怒往前冲。
“弘磊,你受重伤了,别往前冲――嗳,不能自己瞎拔箭!”两人相距数尺,潘奎急忙阻止。
郭弘磊喘着粗气,解释答:“我知道不能拔,只是、只是想砍断一截而已,方便行动。”
“我看看!你,来帮他一把。”潘奎随手揪了个士兵,命其牢牢握住箭头与箭柄两端,他则手起刀落,“喀~“一声,干脆利落,砍下一截木箭杆。
箭在伤口里颤动时,郭弘磊咬牙隐忍,一声不吭,疼得眼冒金星,额头冒汗。
“不错,真是条好汉!”潘奎笑着夸了一句,随即转身飞奔,头也不回地说:“你小子自己当心,回头见。”
郭弘磊面无血色,衬得剑眉漆黑,朗声答:“行!回头见。”
下一瞬,城墙上便响起潘奎的大嗓门,洪亮喝令:“弟兄们,随我冲!杀他个片甲不留,杀开城门!”
“冲啊――”
群龙有首,气势如虹,锐不可当,边军且战且进,敌兵且战且退,大乾逐渐占据了东门城墙,然后乘胜往下追剿。
郭弘磊虽无力冲锋,却始终坚守云梯口。
雪越下越大,寒风猎猎。他侧身靠着城墙,右手握刀,唇干裂,毫无血色,全凭一口不服输的气支撑神智。
艰难中,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下方“吱嘎“闷响,一阵阵大吼:“开!”
“开门!”
转眼,庸州东城门轰然打开。
“啊――”
“冲!”
城门外众将士欢呼,万分兴奋,士气高涨,潮水般涌入,个个杀红了眼睛。北犰见大势已去,四散溃逃。
郭弘磊先望了望城外,又行至里侧,皱眉俯视城内战局。半晌,他长长松了口气,愉快一笑,刹那间,眼前金星乱迸,再也撑不住了,顺着城墙滑倒,骤然昏迷。
直至昏迷,他仍未松开战刀。
两天两夜后
郭弘磊从昏迷中清醒,头晕脑胀,全身难受。
这边人刚一动弹,旁边便有数人下榻,围着关切问:“公子?”
“小子,觉得身上怎么样?”
“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大夫灌了好几次药,你知道吗?”
“嘿嘿嘿,有趣吧?”曹达一瘸一拐,吊着胳膊,得意表示:“我特地挪的,咱们几个同住一屋,好聊天解闷。”
……
郭弘磊慢慢睁开眼睛,初时两眼无神,须臾,眼睛凝聚神采,缓缓转动,一一扫视:彭氏兄弟、林勤、潘奎、丁远、曹达……
交好的同袍们,均负伤。
他皱眉,打量包着半边脸的潘奎,微弱问:“伤哪儿了?怎么包着脸?”
“毁容喽。不仅毁容,还瞎了一只眼睛。”潘奎咧嘴,豁达一笑。
郭弘磊震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大惊小怪什么?攻城嘛,敌兵用了滚油,不知多少弟兄被毁容。”潘奎叹了口气,“我倒无妨,成亲二十年了,老夫老妻,儿女已经长大成人,你们嫂子不会嫌弃我的。可怜那些还没娶媳妇的小伙子,估计心里难受些。”
彭长荣被触动心事,黯然犯愁,摸了摸右耳位置,苦笑说:“我虽没被毁容,右耳朵却被削了。不知翠、她会不会嫌弃?或者,会不会害怕?”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潘奎使劲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发什么愁?如果是明事理的姑娘,就不会嫌弃你。如果她嫌弃,就不是好姑娘!”
彭长兴附和说:“翠梅应该不是那种人。”
郭弘磊定定神,嗓音沙哑,“放心吧,她必不会嫌弃你的。”
“我、我……唉,总有些担心。”彭长荣沮丧叹气。
郭弘磊望着潘奎,忽然问:“您以后还能喝酒吧?”
潘奎愣了愣,“当然!假如不能喝酒,日子多没劲。”
郭弘磊正色相约:“待伤愈了,弟兄们痛痛快快喝一场,如何?”
“哈哈哈,一言为定!”潘奎抱着手臂,昂首不屑笑问:“啧,说起来,你小子一直说‘孝期不饮酒’,谁也没同你喝过。依我猜,你顶多三两的量。”
郭弘磊莞尔,“这可不一定。”
“哼,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几斤几两的量!”潘奎胡须拉碴,豪爽不羁。
所有人都心里难受,撇开伤亡,纷纷凑趣,“到时不醉不归!”
“奎哥可是海量,酒桌上少有对手的,弘磊,你得勤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