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一年以来,疯癫道人老是动不动就埋汰他,可他从未觉得疯癫道人可恶,因为很多时候,疯癫道人教给他的东西还是很有用的,否则他也不至于待在这么与世隔绝的地方还能成长。
段濯并未回答江亦臣的话,早就闭着眼睛趴在桌上,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昨夜才刚试过一次药,被折腾得够呛。
江亦臣看着段濯被蛊虫折磨得日渐苍老的容颜,心中划过一丝不忍,低喃道:“师父,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真的值得奉上那么多年的守护和一条命吗?”
段濯并未抬头,声音却带着嘲意,哼声道:“小子,那是因为你不懂爱,你若是真爱上了,便会知道为了那个人,一条命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江亦臣惭愧地低下头。
段濯又说,“你和傅家小子之间,差别还是挺大的。”
“我知道。”江亦臣抿唇,“我比不上他。”
“出息!”段濯冷嗤,“我指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对那个小丫头的感情,他能做到不顾一切,可你不能,因为你不够爱,换句话说,你对那个小丫头其实也算不上爱,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就好比赏一幅字画。
你若是真的见过傅家小子私底下为小丫头做过些什么,就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
慧远那个老秃驴给傅家小子算过命格,他告诉我,那个小丫头对傅家小子而言,就如同我们给自己种下的蛊虫,但凡她有半点损伤,他发作起来,会比蛊虫发作还可怕。
所以,你明白当初老秃驴为什么要跋山涉水跑到汾州去阻止你带走小丫头了吧?”
见江亦臣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段濯忍不住又埋汰他,“说了不是打击你,你对那个小丫头,还没有一个后来者对她的感情深。”
“谁?”江亦臣紧张地缩了缩眸子。
“天机不可泄露。”段濯故作神秘道:“你要是想知道,在九仙山待满三年,等你下山去送完药,一准能见到他。”
说到这里,又叹息一声:“全都是痴儿!”
江亦臣看着段濯,忽然道:“师父,我不能再继续留在九仙山了。”
“怎么,要走?”段濯一点也不意外,这小兔崽子心浮气躁的,牵念又多,能留得住才怪了。
“我爹当年铸下大错,我承认他被先皇后报复是罪有应得,但我娘、我大哥、小侄和我妹妹,他们全都是无辜的,我必须回去。”
“你要回去救他们?”段濯眯着眼。
“亲人遭难,我不能逃避,就算我能力微薄谁也救不了,但起码,我可以和他们一起面对,家妹还未出阁呢,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忍心她年纪轻轻就……”
怕段濯心生失望,江亦臣马上又保证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回来,期限到了以后帮师父下山送药,毕竟这一切罪孽是由我爹引起的,我是他的儿子,这笔债,我也该替他偿还一部分。”
段濯蹙蹙眉头,“要走就快点走,别磨磨唧唧的跟我这儿煽情,你不酸,我酸!”
“我走了,师父保重。”江亦臣站起身,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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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途中,傅凉枭问慧远大师,“有没有办法能让段老前辈不因为蛊虫而亡?”
慧远大师道:“以命全了他对霓裳的感情,是他最后的夙愿,就算让他活着,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罢了。”
傅凉枭抿唇,他娘生前欠下的情债还真是数都数不清。
两人刚走到山脚准备启程离开,就见江亦臣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傅凉枭停下脚步,问他,“你不留在九仙山了?”
江亦臣白着脸道:“我要回去救我娘和我妹妹。”
傅凉枭没说什么,虽然江其佑有罪,不过他从未想过牵连江亦臣,况且这个人留在九仙山为他娘的复仇计划炼了一年的丹药,也算是有所弥补,他的确不好勉强人家继续留下。
“会骑马吗?”傅凉枭问他。
江亦臣点头,“会。”
“那你和慧远大师共乘一骑吧!”傅凉枭说完,朝着被大雪覆盖的林子里吹了个口哨,不多会儿,一黑一白两匹马从里面跑了出来。
左边那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匀称高大。
江亦臣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白马,“这是踏雪吧?”
“眼神不错。”傅凉枭淡笑,“你再看看另外那一匹又是什么?”
另外那匹同样高大,但通身毛色乌黑,油光水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雄姿勃勃。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乌骓。”江亦臣道。
傅凉枭含笑,“两匹都是日行千里的宝马,雪地也能畅通无阻,既然你猜对了,那选一匹吧,咱们得尽快启程回京才行。”
江亦臣指了指黑马,“就它吧,看起来是匹烈性马,我试试能不能征服。”
“那你可猜错了。”傅凉枭挑眉道:“性子烈的是白马,踏雪性子高傲,不懂驯马的人很难掌控它。乌骓的性子也烈,但比不上踏雪。”
江亦臣的眼神在黑白两匹马之间犹豫不定。
傅凉枭道:“你若是有胆识,就挑战一下踏雪。”
江亦臣将包袱递给慧远大师请他帮忙拿着,自己走到踏雪跟前,正准备抬手摸摸马脸安抚它,踏雪马上就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似乎有些警惕。
江亦臣又往前,踏雪干脆直接走到傅凉枭身后,蹄子刨地,打着响鼻。
江亦臣一看,索性泄了气,“罢了,短时间内我肯定没办法驯服它,等以后有机会再试试。”
说完,走到乌骓身边,没用多久就让乌骓对他产生了信任,然后和慧远大师共乘一骑,三人飞快离开九仙山,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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