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吹牛逼被当事人发现更惨烈的事情了。
温雅既难过又惆怅，她步步为营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呢，居然就这样破产了。
她根本不想这么早出成绩啊啊啊啊――
要疯了。
这一个晚上她设想了无数的可能，各种各样的林雪河在她面前走过来背过去，来来回回。
“我们之间隔的那层窗户纸，什么时候捅破？”
“不如就现在吧。”
“你的脸皮真是令人钦佩。”
“为了逃避相亲你真是想了一个不入流的借口。”
“没想到会被我知道？下次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温雅狂躁地关掉闹钟，赤脚把地板踩得蹬蹬响，脚底发红。
踏马的，来啊，谁怕谁！
和第一天同一时间敲开林雪河家大门，温雅被林妈妈迎进去，佯装淡定四处瞄了一眼，却没发现林雪河的身影。
虽然自家儿子跟人家姑娘没戏了，林妈妈没有因此对温雅改变态度，她还是笑盈盈的，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雪河六点就出发去机场了，昨晚临时接到通知，要出差。”
就这样走了？
温雅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有点呆：“是去r国么？”
林妈妈笑道：“你知道？他说要去一个月呢，还赶我回去。”
“哦……”温雅下意识应了一声，后来反应过来林妈妈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连忙补救，“林先生也是怕他不在您没人照应吧？”
呵呵，明明是怕我欺负你。
林妈妈笑而不语，将中间的鸡蛋糕推到温雅面前。
林雪晴从房间里揉着眼睛出来，跟温雅打了个招呼就去洗漱了，林妈妈看着身边低头安静咬着自己做的早餐的女孩，默默把心思放下。
没缘分就算了，不能强求。
接下来两天林妈妈放下手段，真正放松地带着林雪晴走了几个景点，消食逛街的时候买了一堆东西，还要送温雅一枚价值不菲的胸针作为她陪玩的纪念品。
温雅不肯收，这一次没有为财所迷，坚定的拒绝了。
她拿了三倍薪水已经够满足了，多了良心难安。
送走了林妈妈，林雪河又在外出差，温雅的生活一下子回到正轨，正常上下班，竟然日复一日地空虚起来。
“哎。”
温雅把资料叠齐，随即把下巴搁在手臂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刘芸打了个响指报数：“今天的十三次叹气。”
乔沐关心道：“温雅姐姐，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看是发春了。”
温雅又叹了一口气：“空虚寂寞冷。”
刘芸朝乔沐耸耸肩：“看吧。”
乔沐轻轻拧了拧眉头，然后笑道：“那就找个男朋友嘛，比如咱们销售部的段……嗯哼~”
“乔沐！”温雅还没说什么，刘芸先站出来了，眉眼间一片厉色，“不要提这个了。”
乔沐露出委屈的神色，温雅连忙出来打圆场，表示自己不介意：“没事没事，都是些陈年老黄历，提提也没事，不过既然过去了就翻篇儿吧，以后不提就好了。”
提起来就尴尬，别的倒是没什么。
刘芸冷哼：“你没事，我有事！”她怎么会有这么包子的同事！
温雅：“……”她肯定在心里骂自己包子。
“温雅姐姐，那我重新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乔沐笑起来，微微歪着脑袋，“我有个哥哥，今年二十六岁，非常帅呢。”
乔沐的哥哥……温雅和刘芸对视一眼，遭了，是“薪动”的感觉。
刘芸觉得这是个机会：“那就――”
“不用！”
看着义正言辞拒绝的温雅，刘芸震惊了，多好的不偷不抢就翻身的机会啊！
温雅摆手：“不用了，好歹我也是个有心上人的人。”
“！！！！”
刘芸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不是说翻篇了吗你怎么还念念不忘！”
“……你误会了。”温雅费力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我就不能喜欢别个吗，傻逼才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数小时航程之外的林雪河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蹙紧眉心。
刘芸讪讪：“那谁能想到你……风向变得这么快。”
温雅捧脸：“都是成年人了，矫情什么~”难道还要为个不值得的人再花时光去哀悼逝去青春让青春再逝去吗？
乔沐若有所思，低头时神色稍暗。
正如温雅所说，都是成年了，不必矫情，她这里不矫情了，另外有人也不打算矫情下去了。
从公司到写字楼底下，段明安跟了她一路，直到她转身才笑：“我以为你一直打算装作没看到呢。”
温雅头痛不已，又琢磨不出他的用意，听了这一句就先扔出一句话试探：“段总和可可之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段明安摇摇头：“我们两个人谈谈吧。”
温雅笑了，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可可不在，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她明显不想多谈，段明安看得出来她在极力避嫌，本来也不想为难她，不过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所以尽管会引起她一时的不适，也依然坚持想谈这一次。
“因为话很长，所以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段明安解释，“而且可可那边，我已经和她谈过了。等我和你说完，会再和她谈一次的。”
言下之意，我找你的事情可可知道，并且允许了。
温雅蹙眉，她仍然不想趟这趟浑水，因为段明安她和可可之间本来就像卡了点什么显得疏远了，现在再来这么一下，怕是要彻底破裂了。
二十多年前一条被子裹过来的感情，要是就这么没了她心疼，太心疼了。
“我应该可以选择不听。”
段明安早预料到她的回答，顿时苦笑道：“你觉得不谈，就等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吗？只是聊聊而已，也许会以一种更好的方式收场呢？”
可她明明早早就退场了。
而现状又的确是避无可避的，他们两个人事，现在是非要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温雅的视线滑落到右肩挂着的包包上，透过皮革锁定了躺在柔软内衬上的手机。
“那就谈吧。”
幽静的咖啡厅，双方的神色都很平静，段明安声线低沉，娓娓道来。
“之前也说过，我在见到你之前，就一直有听说过你。大家都在说秘书科新来了一个小姑娘，跟不算好相处的小刘特别合得来，和每一个人都合得来。”
“听得多了，我就想见你一面，没想到好不容易回到公司，第一面却是先泼了你一杯咖啡。”
挺美好的开始，温雅在他的声音里稍稍放松，坦诚道：“我觉得那不坏。”
虽然因为这一杯咖啡她挨了林雪河一顿骂就是了。
那时候她还对林先生毕恭毕敬着呢。
段明安低笑：“是不坏，后来送你回家，一路上我觉得这姑娘挺健谈的，面如死灰的样子也挺可爱。”
回忆到这段，温雅沉重地摇了摇头。
她可吓死了，瞧瞧林雪河那一身让人惹不起的劲儿！
“最开始的时候，我一点儿也没把你和可可混淆，我当时喜欢的对象就是你。”段明安苦笑起来，“现在说这些话还真让人难为情。”
温雅也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紧绷的精神仍在继续放松：“现在听起来，是有点怪怪的。”
“是很怪。”段明安摇摇头，“可可回来之后，我才发现你和她之间有那么多的共同点，于是怀疑起自己的初心，是不是因为对可可的念念不忘，而移情到相似的你身上却不自知。”
“我在怀疑自己，你更敏锐果断，可可才出现，你就一刀跟我划清了界限。”
“说实话，我当时很难过。”
温雅一愣，表情疑惑：“为什么，段总会难过？”
段明安抬起头，无奈道：“因为毫不留情的就被抛弃了，你丝毫不挣扎就选择了友谊，可见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无足轻重。不过当时我也没难过多久就是了。”
温雅点头，笑道：“因为可可回来了。”
“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回来了。”段明安也笑，“分开数年，我沉浸在思念里几乎忘了分手的原因，忘了横亘在我们中间最终导致离别的方方面面的问题。”
温雅安静地听着，深觉人之情感的复杂性，爱恨交织之类的。
“事实再一次证明，当年我和可可分手，不是因为外力阻挠，而纯粹是因为个性不合。她把双方的感情放在天平上斤斤计较付出与回报，我也在计较她的计较……而你。”
话题忽然落在了温雅身上，她微微直起身体，侧耳倾听。
“你们都说彼此几乎一模一样，但在现在的我看来，你们的性格不但不一样，而且还南辕北辙。也许你自己也没有发现，你根本不在乎得失。”
“你的得失心小到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没心没肺。”
段明安直视她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我正是被你的这一点所吸引了。”
他表态了，也就是表白了。
温雅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也重新端详起眼前的这个人来。他找自己出来说了这么一堆让人犯难的话，但又奇妙地令人心平气和，听下来后她非但没觉得暴躁，心里头那口气反而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是自己喜欢过的男孩子，就算他在两个女孩子中间摇摆不定，也还是很好很优秀的男孩子。
温雅喝完加了很多方糖的咖啡，提起一口气露出笑容。
“谢谢你，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