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项上人头,岂是说开就开的?!
小黑奉命,将此前楚翘开过的香料拿了过来,又焚烧于香炉之中,溢出的丝丝缕缕的淡香渐渐就让人心生安定。
若非今日梁时突然“死而复生”,萧湛的头疾不会这么快又犯了。
良久之后,见萧湛依旧尚未睡下,小黑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您是在担心那两个孩子?当初梁时冒着阖族覆灭的风险也保住了靖王的骨血,想必也是珍之重之的。”
萧湛肯定是将他们养在自己身边,否则他岂会娶那个脑子不甚正常的小寡妇?
萧湛未言,或许今日牵动他心扉的并非只是靖王的子嗣。
*
翌日一大早,梁家的大门敞开,老管家备好了鞭炮,已站在府门外等候多时。
却是没有的等到梁时,而是等来了梁启。
此人是梁家的庶子,在家中排行老三。
梁家这一代子嗣单薄,唯有一个嫡女梁温,嫡长子梁时,另外一个就是梁启了。
梁老太太为人和善,并没有苛责过这个庶子,故此一家人关系尚且融洽。
两年前,也就是他帮衬着梁老太太找到了八字纯阴之人----颜如玉,也是他代替梁时,将颜如玉抬进了梁府,这两年梁启多半都是愧疚的。
他还记得颜如玉撞墙自尽的那一瞬……
梁启进了堂屋,先对梁老太太磕了两个响头,之后喊了一声梁温,“长姐,我回来了。”
最后,梁启才看向了楚翘,“……二嫂。”
其实,那日的颜如玉的确已经魂儿归西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楚翘,她可不想再死一次,即便身处梁家,还是坚.挺的活了下来。
那时,梁启见她恢复求生之欲,这便放心离开了,他并没有与楚翘说上过几句话,只记得她一张苍白如玉簪花般的脸沉浸在暖阳之中,憔悴却也灵动。
再后来,梁启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总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个女子。
八字纯阴之人虽是稀少,却并不是没有,当初梁启为了让梁老太.太.宽心,便火速决定了就是她了。
眼下二哥又回来了,梁启这才松了一口气,否则他这辈子怕是都要背负着愧疚过活。
一家子的人正吃着茶,老管事一脸欢喜之至的走来,“二爷……二爷他回来啦!”
楚翘当即被一口热茶给呛到了。
来了来了!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与她梦中臆想的场景竟无两样,她要如何才能悄然脱身?
作者有话要说:梁时:为夫归来,夫人打算如何迎接?
楚翘:别,别,别过来!
梁云翼:父亲莫要计较,母亲她胆小。
梁云奇:母亲见了父亲,就像耗子见了猫……不不不,是耗子见了老虎。
第18章 当做奸夫
在楚翘的印象之中,她上辈子三四岁开始有意识时,便知道隔壁住着这样一位嫡长子。
他沉默寡言,一双幽眸看着人时,总是不温不热的,但却是长的非常好看,唇红齿白,偏生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楚梁两家交好,随着年纪的渐长,楚翘时常在府上看见梁时与两位哥哥对弈,或是切磋拳脚功夫。
隔着几丈之远,当他的眼神看过来时,楚翘总会不自觉的不敢造次了。
他那样清冷卓绝,分明生了一张俊俏无双的脸,却是以冷硬视人,楚翘从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梁家老太爷死于壮年,梁时从几岁起就没了父亲,他的果决坚定与雷霆手段,或许是从那个时候逼不得已养成的。
楚翘不否认,梁时的确是一个罕见的奇才,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并且手脚功夫也了得。彼时,哥哥们也很难轻易赢了他。
楚翘唇.间微微麻木,也不知道是被茶水烫的,还是因着今后要与梁时朝夕相处而吓到了。
在她一脸生无可恋时,梁启看得真切,其实听闻二哥还活着,他比谁都高兴,本想与楚翘说几句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轰天的炮竹声响从巷子口传来,炎帝指派了锦衣卫将梁时送了回来,随后不久,诸多赏赐也陆陆续续抬入梁府。
仿佛一夜之间,萧条荒凉的梁家又昌盛了起来。
此前两年的荒芜,不过是虚梦一场,梁家依旧可以鼎力朝堂。
楚翘等人去了照壁迎接。
也不知道梁时是否知晓她这个冥配的存在,但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下,楚翘只能看着办了。
梁时穿着一身石青色杭绸直裰,配银花纹腰封,因着清瘦之故,更显得身段高大颀长,剑眉斜飞入鬓,面目威严冷峻,气势凌然,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架势。
梁时还是那个梁时,楚翘看着他被锦衣卫簇拥着大步而来,他眉目染愁,与两年前唯一不同的是,鬓角已然多了几根白发,除此之外,他周身上下“生人勿进”的气度也愈发明显了。
见他越来越近,楚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今天晚上如何度过已经是一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梁时!你可算是回来了!”梁温哽咽道。若不是因为梁时出事,她也不会遭受婆家的白眼,更不会被那般羞.辱诋毁。
她虽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但曾经受过的委屈,不可能抛之脑后。
梁启带着梁云翼,梁云奇,还有梁云玥上前几步。
梁启道:“二哥。”多数时候,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觉着梁时回来了就好。
三胞胎齐齐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喊了一声,“父亲!”
梁时驻足,他点了点头,清俊的脸上没有死而复生的欢喜,更无回归梁家的释然,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梁老太太身上。
梁老太太由楚翘搀扶着,她抓着楚翘的一只手,问道:“儿媳,这人是谁?”她语气不甚好。
楚翘自己还处在慌乱之中,闻此言,她更是一脸怔然,忙解释了一句,“母亲,二爷他回来了,您的儿子回来了。”
梁老太太这时面色更加不好了,一巴掌拍在了楚翘细嫩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光是听着就觉得疼了,她道:“休要浑说,我儿还在堂屋吃茶呢!”她指的是梁时的牌位。
这事无法解释了,楚翘适时止了话,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但感觉到一道视线如刀剐一般的落在自己身上时,楚翘硬着头皮与梁时对视,不管他此刻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总之她眼下不能得罪了梁时才是真的。
楚翘礼貌性的羞涩了一下,“……二爷。”她彼时都是直接喊他的名讳。
梁时的眉心一直蹙着,旁人看不出他究竟有什么情绪,身后的锦衣卫这时抱拳道:“梁大人先歇着,我等先行回宫复命,皇上之意是让梁大人彻底康复再入宫面圣,梁大人这才刚回府,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梁时颔首,虚手一请,又让老管事送了锦衣卫出了梁府。
想来梁时也察觉到了府上的异常,冷落的门庭,屈指可数的几个下人,还有梁家人的清朴穿着……这一切都展露着梁家此前的状况。
梁时不用细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事他自是会处理,但眼下……眼下他突然不知往何处去。
他没有听清梁温,梁启,还有三个孩子都说了些什么,也不关心府上为何会冒出了一个陌生女子。他只是转身让他身后的女子上前了一步,之后对梁温道:“这位是花姑娘,长姐帮我照拂一二,我先去书房,有事一会再说。”
梁时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既然回府了,却没有问及梁家这两年的状况,也没有表露要讨回公道的意思,仅留下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之后,他便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众人一阵呆滞。
花木暖也呆了,无形中透着尴尬。
要知道,梁时的归来,这对梁家所有人而言都是救赎!他这般漠然疏离,就连梁老太太的异常,他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便这般转身而去了,似不再贪恋人世温情,又像洞察了世事,视一切视为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花木暖是个身段婀娜,相貌清秀的年轻姑娘。既然梁时离开了,她也只好自己应对,便朝着梁老太太盈盈一福,“木暖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泽万康,长命百岁。”
木暖?
楚翘方才听到梁时称呼她为“花姑娘”,那么这女子就叫花木暖了。不像是中原女子的名讳。
又见她已梳了妇人发髻,方才看着梁时的眼神格外的专注,一看就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否则以梁时不近人情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将一个女子往家中带。
楚翘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梁时他有老相好啊!
楚翘窃窃一笑,对花木暖道:“花姑娘,你也用不着客气,既然来了,就好生待着吧。”最好是能让梁时每晚都住在她屋里。
女子对女子总有着过于敏锐的洞察力,从进入梁府开始,花木暖的视线就锁定在了楚翘身上。
她生于苗疆,早就听闻京城女子水灵秀美,一路上她也看见了不少姿色上佳的姑娘。但眼前这位却是独一份的清媚。
远山苍黛的秀眉之下是一双水润剔透的眸子,这样一双眼睛太过清澈,不染分毫尘埃。让人一旦与她对视,便迟迟不欲离开视线。
更别提翘挺小巧的鼻子,桃花.色的樱唇,而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她那白到晃眼的肤色,当真一点瑕疵也寻不出来。
如此佳人,令一向自诩容貌出众的花木暖稍稍自卑了起来。
方才听梁老太太喊她“儿媳”,难道她是梁大人的妻子?
不对啊,梁时醒来后曾说过他的原配夫人已病逝多年。
那她到底是谁?
花木暖直直的盯着楚翘,竟沉浸在猜测之中没有回过神。
梁温瞧出了端倪,可恨的是楚翘自己不争气,还乐呵呵的想要亲自招待人家。
楚翘见花木暖一直盯着她看,遂又道:“花姑娘,咱们府上……暂且寒酸了些,你莫要在意,我这就让阿福给你置办崭新的被褥。”
她笑起来更是纯真无害,娇若暖阳。
花木暖暗暗伤神,倒也没有回绝,她对楚翘回以一笑,“那就多谢了。”
梁温在一旁干着急,就连三个孩子也瞧出了花木暖极有可能是来雀占鸠巢的,怎的母亲还乐滋滋的掏心挖肺?
楚翘道:“阿福,还不快先领花姑娘下去好生歇着!”
阿福从震惊中醒过来,她木讷的应了一声,这才领着花木暖往后院走。
梁家没有过女眷,正房夫人走得早,也不曾有过任何妾室,阿福也不知道将人往何处领,只好先寻一间厢房出来。幸好昨日听闻大人还活在世上,府上已经里里外外清扫过一遍了。
这厢,除却梁老太太之外,其余人都用了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楚翘。
梁云翼是嫡长孙,他先开口,“母亲休惧,父亲虽不知道您的存在,但您也是祖母请了媒人,正儿八经的娶进梁家大门的。就算父亲还有别的女子,那也只能做小。母亲放心,我与二弟,还有三妹,都是站在您这边的。”
他一心以为楚翘之所以这个表现,是因为她畏惧梁时。
梁云奇与梁云玥也齐齐点头。
梁云玥笑道:“母亲,您别怕,方才那位花姑娘没有您好看呢。”
梁温也想劝几句,楚翘憨笑了两声,借机打断了几人,梁时真要是抱得美人归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