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秦家,蔡氏挽着许江天的手,两口亲亲热热一起走着。
蔡氏小声道:“相公,秦家的姐夫生得真俊啊,看着年纪好小,不过姐姐生得也好,姐夫和姐姐恰好是一对。”
许江天“嗯”了一声,握紧了妻子的手。
他们夫妻都是普通人,就这样平平凡凡也挺好。
蔡氏被丈夫挽着手,心里美滋滋的,随着丈夫往前走去。
到了家中,家里的烧火小丫鬟来开门,一见许江天和蔡氏就道:“大郎,娘子,有人送了好多绫罗绸缎进来,说是后面秦家的人......”
蔡氏进屋一看,发现堂屋的榻上堆了好些绫罗绸缎,在昏黄灯光中闪着光,她又惊又喜,又有些无功不受禄的不好意思:“相公,这......这礼太贵重了吧?”
想到手腕上秦家姐姐送的镶宝石金手镯,她又道:“秦家不过是你的干爹干娘,这么大的礼......”
干爹干娘又不是义父义母,不过是认了干亲罢了,姐姐姐夫又是宝石镯子,又是绫罗绸缎,可真是太大方了。
许江天安抚妻子道:“没事,姐姐姐夫一向大方,以后咱们多孝顺干爹干娘就是了!”
蔡氏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人家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也得对人家好呀!”
看着单纯可爱的妻子,许江天也笑了,伸手揽住了妻子的腰肢,在蔡氏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在福王府呆过,那里的勾心斗角非同一般,普通人根本受不了。
兰芝姐姐在郡王府,虽有端懿郡王的宠爱,想必也是寸步难行,他能帮着照顾干爹干娘,也算是替兰芝姐姐分忧了。
这会儿秦家还热闹着。
秦二嫂问赵郁:“阿郁,我去给你做些宵夜,你有没有想吃的?”
赵郁想了想,道:“娘,随便做点面什么的就行了。”
兰芝起身道:“娘,厨房里不是有鸡蛋么?给他炒两个鸡蛋下一碗鸡蛋青菜面吧!”
秦二嫂答应了一声,带着储秀去灶屋了。
秦仲安忙道:“阿郁,这会儿城门已经关闭了,后院的小楼一切都是齐备的,不如你们两口今晚就住下吧,明日一早再进城。”
赵郁其实有腰牌,即使城门关闭也能进去,不过他看了兰芝一眼,见兰芝双目亮晶晶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期盼,便笑着答应了下来。
兰芝大喜,道:“阿郁,我带你去后院看看吧!”
后院小楼内点着灯,远远望去,小楼在一片树影之中闪闪烁烁。
兰芝牵着赵郁的手,走在后院菜地中间的小径上,听着风吹树叶声、墙外金水河的蛙鸣声和菜地里小虫子的鸣叫声,惬意极了。
赵郁忽然道:“兰芝,我背你吧!”
兰芝“嗯”了一声,趴在了赵郁背上。
赵郁背起兰芝往前走。
兰芝忍不住道:“阿郁,不知道阿犬这会儿睡没有?”
赵郁想了想,道:“估计没睡,这崽子是个人来疯,到了新地方,估计得半天疯呢!”
此时不出赵郁所料,阿犬果真在疯着玩。
延福宫与郡王府不同,红墙黄瓦,金碧辉煌,高高的穹窿圆顶,盘着金色巨龙的红漆柱子,深重而厚的层层帘幕,大红烫金的地毡,袅袅的速水香......
这陌生而宏大的一切令阿犬着迷,他拉着庆和帝把延福宫正殿转了个遍,又要去偏殿玩耍。
深夜的皇宫,难得的灯火通明,宫女太监在各处侍立,青衣卫布满各个角落。
庆和帝从出生到现在,快四十年了,从没这么累过,他双手扶腰立在那里,让白文怡给他擦汗,口中道:“乖阿犬,咱们不去偏殿,阿爷带你去前面的大庆殿。”
阿犬倒是讲道理,煞有介事地连连点头:“好!”
又道“阿爷,走!”
庆和帝牵着阿犬的手,试图慢慢往前走,可是阿犬有些性急,非要拽着庆和帝跑。
白文怡见了,一边小跑跟着,一边埋怨林文怀:“陛下哪里能这样跑?你倒是去哄一哄小皇孙啊,坐辇车去大庆殿吧,别累着陛下了!”
林文怀却笑了,低声道:“陛下得多动动了。”
陛下身体孱弱,如今有了小皇孙在宫里伴驾,多动动的话,陛下不管是精神还是龙体,都能健旺一些。
白文怡想了想,闭嘴不说了,一抬眼看见庆和帝被阿犬拽着跑远了,忙努力加速追了上去。
空旷的汉白玉广场上,阿犬咯咯的笑声清脆得很,脚步声响成一片,热闹得很。
大庆殿南正是内阁所在地。
今夜在内阁轮值的正是宰相武应文和户部侍郎孟博文。
武应文正在办公,听到大庆殿那边的喧哗声,皱着眉头起身,负手出了内阁,开口问在内阁侍候的太监:“究竟是何人在大庆殿深夜喧哗?”
小太监一声不敢吭。
一同轮值的户部侍郎孟博文也踱了出来,含笑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大庆殿喧哗?”
这时候负责内阁的太监于文亮走了过来,先恭谨地行了个礼,这才道:“启禀武大人孟大人,是陛下在陪着小皇孙玩耍。”
武应文皱着眉头道:“小皇孙?哪里来的小皇孙?”
他是先太子的岳父,先太子哪里有后嗣。
孟博文也笑:“这事可真新鲜,咱们陛下居然有了小皇孙!”
儿子都没了,哪里来的小皇孙?真是笑话!
于文亮淡淡一笑,道:“小皇孙正是端懿郡王的嫡长子。”
武应文和孟博文一下子都静了下来,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是端懿郡王府的小皇孙进宫伴驾呀,”孟博文看向武应文,意味深长道,“不知丞相大人对此有何感想?”
武应文面无表情,没有理孟博文。
王湉已经从杭州回到京城,楚州税关主政孟坤也被押解至京,端懿郡王遇刺案正在紧锣密鼓地调查,孟氏一族危在旦夕却不自知,还在洋洋得意妄图干涉陛下过继嗣子之事,真是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武应文看了孟博文一眼,转身进了内阁。
孟博文立在那里,大夏天的,居然觉得有些凉意,他打了个寒战,看着在夜风中哗啦作响的梧桐树,嘟囔了一句“怎么起风了”,转身进了自己的轮值房。
庆和帝一路跑到了大庆殿,浑身汗如雨下,简直不能动了。
好在阿犬年纪虽小,还算体贴,见皇祖父累得直喘气,便踮着脚尖要给皇祖父捶背。
庆和帝被阿犬软软的小手捶着腰背,心里跟蜜似的,渐渐就缓了过来,牵着阿犬的小手:“阿犬,阿爷带你进去看看这大庆殿。”
大庆殿是大周朝皇宫规模最庞大的宫殿,位于宫城中轴线上,殿庭广阔,可容数万人,是大周皇宫的正殿,也是大周举行大典的地方,也是举行大朝会的地方。
此时因为庆和帝和小皇孙的到来,大庆殿内灯火通明,太监宫女各在其位。
阿犬随着庆和帝进了大庆殿,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最后看中了最上方的御座,便指给庆和帝看:“阿爷,坐!坐!”
阿犬年纪虽小,说话却很清晰,清凌凌的童音在殿内响起,众太监宫女都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一口大气也不敢出,就连两位大太监白文怡和林文怀也都沉默了。
白文怡担忧地看向庆和帝,生怕庆和帝生小皇孙的气,心里默默组织着劝解的语言,心道:是说“陛下,童言无忌”好呢?还是岔开话题更合适?
他看向林文怀,发现林文怀眼睛发亮,嘴角含笑看着小皇孙,一颗心就也放了下来——林文怀总比他更懂陛下的心思,林文怀都不担心,他担心个什么呀!
庆和帝听懂了阿犬的话,笑了起来,牵着阿犬的手向金碧辉煌的御座走去,口中柔声道:“阿犬喜欢这个座位么?”
阿犬大眼睛亮晶晶:“阿爷,好......好看!”
他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只是“喜欢”这两个字还是没法说出来。
庆和帝笑容加深,慈爱温和,牵着阿犬的手往前走着:“那阿犬就试坐一下吧!”
到了御座前,庆和帝抱起阿犬,把阿犬放在了上面:“阿犬,怎么样?喜欢么?”
阿犬在上面坐了片刻,就灵活地爬了上去,站在御座上玩,不知怎么地,他就把御座上镶嵌的黄金小兽给卸了下来。
庆和帝:“......”
林文怀立在一侧,轻轻道:“陛下,端懿郡王小时候也这样,爱拆东西。”
其实到了现在,端懿郡王还是如此。
庆和帝讷讷道:“朕也是。”
他是真的爱拆卸东西,上次去阿郁的书房,他就顺手把书案上阿犬的玩具给卸了拆,拆了卸,最后临走也没装回去。
白文怡不禁莞尔——确实如此,从庆和帝,到端懿郡王,再到阿犬,好像都特别爱拆卸东西。
阿犬玩够了,从御座上滑了下来,又跑到大庆殿北端的紫宸殿去了。
庆和帝等人自然是跟着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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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兰芝在蔡家营整整住了十日, 把爹娘这个宅子安排得妥妥当当,侍候的人也安排好, 连邻里里正家都拜望过了, 这才随着赵郁进城去了。
赵郁接了兰芝回来, 连内院都没进, 就急急离开了。
兰芝回到内院正房坐下, 因阿犬还在宫里没回来,她心里自是想念得很, 做什么都无情无绪。
韩香绫这些日子也不在郡王府。
听说兰芝回来了,她因为想念兰芝, 便从御河街的林宅回来了。
好友相见, 自是欢喜。
兰芝正和韩香绫商议着要不要进宫把阿犬接回来, 赵郁却和林文怀一起把阿犬接了回来。
十日不见,阿犬甚是想念娘亲, 一见兰芝就扑进了兰芝怀里, 亲亲热热叫了声“娘”, 抱着兰芝亲了又亲,亲得兰芝满脸的口水。
兰芝抱着阿犬在怀里, 摩挲着阿犬,发现阿犬去了宫里十日, 瘦了些, 也黑了些,不过倒是更机灵了,而且似乎还长高了些, 心里喜欢得很,在阿犬脸颊上亲了一下。
阿犬忙又去回亲他娘亲,一边亲一边咯咯笑,开心极了。
林文怀看了韩香绫一眼,含笑道:“郡王妃,阿犬这些日子在宫里,吃住都是跟着陛下在延福宫正殿,吃得好,住得也好,每日都跟着陛下,如今阿犬长高变瘦了,陛下却也比先前丰润了些。”
赵郁却是刚见过庆和帝的,当下就笑了起来,道:“兰芝,皇伯父这些日子陪着阿郁,一天到晚活动,气色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