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过去了。
餐厅老板笑呵呵地看着小情侣吃饭。
又是半小时过去了。
餐厅老板笑容僵在脸上,他擦掉头上的冷汗,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时间。
又是半小时过去。服务员已经收拾过几十次盘子,老板差点儿汪地一声哭出声来,只想求他们住手。
涂绵绵早就停下筷子。她询问饕餮想吃什么,来回给他夹食物,端着盘子送到桌上。知道是限时的饕餮吃得很快,风卷残云的速度将一盘盘菜吃干净。
服务员客气地过来询问要不要添饮料,涂绵绵把两人的杯子放在桌旁,服务员一边添水一边偷摸摸地瞟向饕餮。
大概是被他的食量震惊到了,服务员呆了呆,忘记自己还在添水。
滚烫的热奶顺着杯沿倾斜而下,差点儿溅到饕餮的脸上。
“小心!”涂绵绵急急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出手拦在面前。正在埋头吃东西的饕餮反应更快,握住涂绵绵的手撤开,滚烫的热奶溅到桌面,如梦初醒的服务员地收回手,急忙惶恐道歉。
老板上前查看情况,脸都黑了,生怕亏本不说,还得赔医药费。
饕餮的手背上干干净净,半点儿没有被烫伤的痕迹,差点儿被吓出眼泪的服务员和老板这才默默松口气。
白色浅口杯里的热奶滚烫,涂绵绵捂在手心,有些惊魂未定。
“明知道我不会受伤,为什么还要那么做?趋利避害才是压在血脉下最深的天性。”
迎着饕餮的目光,涂绵绵不由哑然。
为什么?多年以来习惯了保护艺人的脸,因为他们的脸要比自己的手值钱得多,才会下意识地拦在面前。
涂绵绵耸耸肩:“好像是习惯吧。”事事冲在前面的习惯。
“……”
低头吃东西的饕餮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最终,两人是被老板恭恭敬敬地热情送出的门。末了,老板不忘加上一句:“姑娘,说实话我们这儿的食材不太新鲜,过夜的肉还让你们吃着呢。对面的自助餐用材可新鲜了,我绝对保证好吃健康!”
涂绵绵:“……我知道了。”
对面的老板听了可能想打人。
回到家,看到饕餮满手娃娃的涂婆婆深感小伙子开窍,知道主动帮女孩子拎东西,欣慰地露出笑容。她哪知道饕餮手里的玩具都是他夹回来的“财产”。
没有做什么但是莫名觉得很累的涂绵绵仰头倒在自己的床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紧跟着进来的饕餮看到她四仰八叉的模样,淡定地把一堆玩偶堆在涂绵绵收集的玩偶里。涂绵绵坐起身,说:“这些你不用给我,你可以带回公司去。”
“我不想要。”
“一个都不想要吗?这些玩偶?”
饕餮本要点头答应。他的余光瞟到床头摆着的软乎乎的可爱的小兔子,顿了顿,指着兔子说:“我要这个。”
涂绵绵不由怔忪。
搁着一堆崭新漂亮的玩具娃娃不要,居然要走了破旧到泛黄的小兔子,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涂绵绵:今日是老阿姨自暴自弃的死鱼眼。
ps谢谢你说石头到底会不会动、苏恋瞳、青时婳枫、怽°、泽焉x10 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百妖回潮
老话说得好,开门七件事, 柴米油盐酱醋茶。涂婆婆用惯了炉子, 每年都积攒着半个房子的柴火用来烧,平日都是请邻里乡亲帮忙劈柴, 这下有了帮手自然愉快。
当涂绵绵穿好衣服走出大门, 面前的一幕令她大脑当机。
面容清秀的小伙儿穿着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军大衣,一手扶起木桩, 斧头咚地一声劈下去, 精确完美地砍在最中间的位置。身旁的老妪同样裹着棉大衣, 她笑呵呵地不住点头, 帮忙搬来剩余的柴火。
昨天还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惯小少爷形象,今日份的大佬就变成了如此接地气的模样。涂绵绵凝视着他,默默在风中凌乱了。
涂绵绵:“婆婆,你们这干嘛呢?”
“小伙子力气真大哟,帮了我大忙。”涂婆婆察觉到涂绵绵惊诧的神色,一脸揶揄,“怎么,不能用用你们家的小伙子啊。”
“不是……”
涂绵绵叹了口气,无力地捂住脸, 不想再解释了。
若是山里的精怪们看到这一幕估计得吓得呆在原地。洪荒凶兽,传说中的饕餮,身穿廉价棉大衣还当做免费的苦力劈柴,哪怕是神祇也不敢这么使唤。
涂绵绵想,既然饕餮没生气, 就当做她欠他的吧。
这也算是互惠互利,友好往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吵吵闹闹,夹杂着争执和哭泣。
“咣咣咣!”
大门被咚咚敲响,涂绵绵和婆婆对视一眼,她拧起眉,打开门。门拥簇着几名中年男女,皆是平日里见面打个招呼的乡邻乡亲,他们神色焦虑,掩饰不住的惶恐和紧张,其中有两名妇人的眼眶通红,明显是刚刚哭过。
“绵绵,你们家昨晚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啊,安稳睡了一夜。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提起这件事,几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他们的嘴唇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其中一名胆大的大叔压低嗓子,小声说:“昨晚有户人家晚归,说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疯疯癫癫的,话都说不清楚。他们都说好像……好像是黄大仙。”
最后三个字就像某种不能被提起的忌讳,他的话一出,其他几人纷纷倒吸冷气,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村子坐落于偏僻一隅,但自古以来都是口口相传的福地。历代有人发家、有人做官、有人青史留名,但凡出去的多多少少都混得不错。建国之后总有人试图改造这里,让村落变成高楼大厦,可是每当有这样的想法,总会受到各种古怪事情的干扰。
有人受伤,有人倒霉,再加上村子里搁那么几年偶尔出现的传说,大家纷纷不敢再提改造的事情,生怕触怒传说中的山神。
年轻人们都想从村子出去,在外面闯荡够了,直到年老才会归来养老。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任凭在外面历经风雨家缠万贯,回到乡村的人们个个普通而平实,不分高低贵贱,村里留下的坟地就是他们的归宿。
涂绵绵当初也是“出村”大军的一员,对比起谢衿泽的风光来,她反倒被衬得如此平凡不出挑。她是从小听着这些奇怪传说长大的,相信万物有灵,因此见到南山君他们也接受得容易。
如今,和神灵妖怪们混迹已久,涂绵绵才不会畏惧传说中的黄大仙。
若对方并非癔症,那只有一种说法可以解释——这几日百妖回潮,恐怕是看到不该看的妖怪了。
涂绵绵问清情况之后,说:“大叔,我跟着你们去看看吧。”
“哎那可不行,你跟婆婆就在家待着,这些天不要随便出门,这玩意儿邪得很。”
对方连忙摆手,叮嘱着让涂绵绵关好大门,一群人这才散去。
腰酸坐在椅子上的涂婆婆摆摆手,说:“隔三差五总有这么一次,我都习惯了。”
祖孙二人鲜少提及关于神鬼的故事。涂绵绵有些好奇地问:“婆婆,之前有发生过什么事吗?”村里发生过一些传闻的时候,她不是年纪小就是在学校读书,未曾亲身经历过。
“你的年纪小,不记事,知道那些乡亲们为什么独独要过来问我们家吗?”
“难道——”
“你七岁那年,也说见过妖怪。”
涂绵绵诧异地睁大眼睛,指着自己:“我?不会吧,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可能是你吓傻了吧。当时阵势闹得大,好几个神婆子过来作法,陆陆续续闹腾一个多月,你也在床上病了大半个月,每天浑浑噩噩,总是做噩梦,我这老婆子差点哭死。”
涂绵绵对于涂婆婆说的话有些不敢置信。回忆里半点儿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印象,若说大病半个多月,一定会有极为痛苦的记忆才对。
“哎呀别想太多,小孩子嘛,痛苦记忆忘掉了正常。你幼儿园时候被班草甩了的回忆也忘得一干二净呢。”
涂绵绵:“……哦。”
涂婆婆没有再提自己当年的事情,用一句小孩子被吓到说胡话来搪塞过去。
一整天,涂绵绵都在试图回忆起点儿什么。但她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七岁那年经历过的事情,这使得她魂不守舍,连饕餮什么时候出去一趟都没能察觉。
一天过去,躺在床上的涂绵绵半晌睡不着。她翻过身,睡在身旁的涂婆婆闭着眼睛,苍老的声音低低:“你就别想了,有什么稀奇的,小孩子家家容易被吓到是正常的事。”
“可是……”
“我明天还得早起,你再吵,就跟你的小伙子睡去。”
听得清清楚楚的隔壁小伙子正在捏手里的兔子玩偶,漆黑房间中的棕褐色眼瞳被染上一抹黑,他盖着被子,黑色的短发柔软却凌乱,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玩偶。
闻言,他捏绒毛的动作一顿,思考片刻后挪了挪,腾出一个人的位置。
涂绵绵和婆婆对于隔壁的动静并不知晓。
她的脸一红,低着嗓子小声说:“别乱开玩笑,他耳朵灵着呢。”
涂婆婆闭着眼睛,又笑了。
亲身经历大型骗局狼来了现场的饕餮耐心等待片刻,然后,他听到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不仅睡着了,还都睡得挺香。
“……”
大妖怪先生忽然恍悟自己被骗了的事实。
渐渐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涂绵绵仿佛陷入一个越来越深的泥沼之中,手脚沉重而冰凉。她开始做梦,梦中浮现一些零碎的片段,有稻田,有落日,有清脆的风铃声,还有……
她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还有,那是……什么?
“呼。”
涂绵绵猛然间惊醒。她立即反应过来,试图回忆细节记起自己梦到的东西,但海马体就是如此不争气,上一秒还在记忆中的深刻画面下一秒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懊恼地揉揉眼睛,顷刻间没了睡意。
涂婆婆背对着她睡得正香,涂绵绵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披上黑色羽绒外套,穿着棉拖鞋,动作小心地走到客厅。她打算接一杯水喝,还没到厨房,余光瞥到一道橘色的影子从院子里溜过,呲溜一下极为敏捷,转眼消失不见。
涂绵绵踉跄着倒退两步,被吓了一跳。她突然联想到今天白日的事件,还有橘猫见到饕餮的异常反应,眼神一凛,顾不得换衣服就朝门外走。
“别出去。”身后冷不丁的一道男性声音让涂绵绵差点儿发出惊叫声。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回过头,果然是饕餮。
“外面的那只猫。”涂绵绵给他指门外的方向,“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啊,妖怪。”他的回应相当平静正常。
涂绵绵大惊失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