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搞艺术的?搞艺术的人大多都是敏感纤细的人呐。”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大学时期学装饰雕塑的师兄,此人一头卷发,肥头大耳,偏偏是个情感丰富的爱哭鬼。
“画家?我这咖啡店还缺一幅画,你男人的画怎么卖的?价格合适,给我预定一个,临摹个向日葵给我挂上就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二毛子把栗子收满一口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咖啡座上,也跟着参合。
“不,他不做这种商业绘画,更不会临摹,他只是创作自己的梦境。”烟雨抱歉的说。
都到了难分人鬼的时候,还一句一句把那个苏年说得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看来这个姑娘还真是用情至深啊,哪怕那个鬼真的要和她冥婚,估计她都会答应。
“白天不跟你见面,还真有点悬。”我皱着眉头:“除了那次看不见影子,他白天又不肯出来,你晚上有再跟他见过面吗?”边挥手赶走了二毛子,二毛子没趣的撅着嘴走了,还嘟囔着:“把人当香蕉皮,吃完就撇了。”
“我,我不敢。”烟雨浑身发起抖来:“我觉得,他可能真的不是人。”
“就凭那一次看不见影子,还不能妄下定论啊。”我安慰道:“这种事情不查清了,无凭无据,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不是的,他可能真的不是人。”烟雨抬起头,急切的说:“因为,我一个人去情人巷的冰淇淋店时,一个服务生小妹在我身后跟新来的服务生低声说:这个女孩儿又一个人来了,她经常一个人坐在这里吃巴菲,还自言自语有说有笑的,让人心里老大不舒服。”那个新来的服务员说:“可是她看上去挺正常的呢。”那个服务员小妹说:“正常不正常,看是看不出来的,你瞧瞧这个成双成对,只有她形单影只的。估计是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幻想自己有个二次元的白马王子吧。”当时我听了她们说的话,浑身都僵硬起来了,我这是第一次一个人来情人巷,以前,我都是跟苏年一起来的。”
设身处地想到烟雨当时的感觉,我也只觉得浑身仿佛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阵恶寒。
露华插嘴道:“小主,我看八九不离十,真的是一个找冥婚的鬼呢!如果这烟雨跟那个鬼写了合婚庚帖,拜了天地,那她很快也要下阴间跟她的郎君做一对鬼鸳鸯了。奇怪,冥婚一般都是两个都已经死了的人来配,怎么她一个活人,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我想起来那个算卦的瞎子,问:“既然你白天见不到他,有没有再去找那个算卦的瞎子,让他给你细说细说呢?”
烟雨苦涩的摇摇头:“我去过那个地方,可是再也没找到他,旁边卖糖水菠萝的小贩也说只见过那个瞎子一次。所以,我听说龙井堂也能解决各种怪事,随意就冒昧前来求助了……”
扔下一句话就消失了,这个瞎子也真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我问:“你希望我们帮你查清楚那个苏年的真实身份?”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废话。
烟雨重重的点点头:“万事拜托了。”
我拿捏着分寸,小心翼翼的问:“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你打算怎么办?”
烟雨顿时一愣:“真实身份?是人,是鬼……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可是,偏偏他又……”
“这个我看出来了,所以,”我虽说不愿意,但还是只得往她伤口上撒盐:“你是要打算把他从你身边祛除,还是要答应冥婚,为了爱情放弃生命?”
“我还要再想想。”烟雨沉默了一下,说:“那个是后话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事情的真相。”
真相往往最伤人。我暗自祈祷一下,但愿这次别是个伤人心的委托。
回到龙井堂,把事情告诉了白泽,白泽趴在床上,起劲的打着植物大战僵尸,皱眉道:“冥婚么,除非是从前,未过门的就死了未婚夫的年轻女子发誓追随丈夫,做个节妇,自愿要同新郎官一同下葬,怎地这个年月,还有鬼怪要与活人冥婚的,当真不可理喻,与杀人没甚么区别。小神且与你走一遭,瞧瞧是哪个鬼怪如此猖狂,死都死了,还要祸害活人。”
跟着烟雨去苏年居住的地方,烟雨怯怯的说:“不知道不跟他打声招呼就过去,他会不会不高兴。”
“水泡不挑破,早晚化成脓。”我把从绘梨的仙姑奶奶那里学来的俚语现学现卖,说给烟雨听:“你这也算长痛不如短痛。”
白泽也说:“这等鬼怪,收了也就是了,本就是害人,理他高兴不高兴作甚。”
苏年独自住在一栋别墅里,看来是个成功的艺术家。
烟雨站在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按动了门铃,悠扬的“致爱丽丝”流淌出来,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会不会,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个空屋子?所以才只能夜里带着烟雨来,好掩人耳目。
还是没人开门。烟雨有点沉不住气,敲起了门:“苏年,我是烟雨。你在吗?”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烟雨打开包取出手机,拨通之后过了一会儿也摇摇头:“无人接听。”
我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别墅虽然看上去很新,可是园子杂草丛生,早先种的玫瑰早被埋藏在了半人高的杂草里,一看平时就无人打理,二楼的窗户上也拉着厚厚的枣红色窗帘,看上去一点人气儿也没有。
遇见这种情况,最好还是跟邻居打探一下,可是我环顾四周,这个别墅区都安安静静的,人车都见不到,我刚想绕到别墅后面,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着:“喂……喂……丫头……”
我回头一看,左边的洋房门口探头探脑出来一个老太太,左手里端着簸箕,右手挥舞着扫帚,正向我们打招呼呢。
我大喜过望,赶紧跑过去,问:“婆婆,什么事?”
那老太太穿着一身得体唐装,脸色很好,眼睛也很亮,先从头到脚端详端详我,看的我浑身发毛,接着神神秘秘的问:“丫头,你老实告诉婆婆,你们来那个洋房找谁?”
我忙问:“那个画家叫什么名字,婆婆知道吗?”
老太太眯缝着眼睛想了想:“叫什么……还真不记得了,只记得姓蒋。哎,对了,那个小伙子,可相当风流倜傥,以前在世的时候啊,就常常领着漂漂亮亮的年轻姑娘来这里,你还别说,真有本事,每次来的姑娘都不一样!所以啊,我听见的年轻姑娘的笑声,肯定是这小伙子死了以后也不甘寂寞,时不时还带女鬼回家寻欢作乐呢!”
露华看了烟雨一眼,叹了口气。我又问:“婆婆,那那个画家,他是怎么死的?”
婆婆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这个倒真不大清楚,只是那天看见有人从屋子里把那个小伙子抬出来,身上蒙着白布单,正赶上一阵风把那白布单吹开了,露出那小伙子的脑袋来,除了脸色苍白些,简直跟睡着了一样,哎,可惜啊,怎么这么短命……”
果然,是阴魂不散啊。我回头望一眼烟雨,烟雨的脸色早就白了。就现在看来,烟雨的那个男朋友,真的是个鬼。
老太太又问:“你们那报纸什么时候发啊?我这一辈子还没上过报纸,真是的,这下子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你们要拍照不?不然我进去换件衣裳……”
我一听,心里倒怪愧疚的,忙说:“婆婆,现在信息化时代,报纸都是发到电脑手机上面的。”
“这样啊……”婆婆有点失望,我忙说:“但是可以给婆婆出个小版面。”我想起梅暨白有个朋友是做印刷的,大不了给老太太单独印制一页好了。
老太太一听,十分高兴,急匆匆的回屋子了:“你们等等啊!我这就去把新衣服穿上……”
烟雨目送着老太太的矫健的背影,颤抖着问:“苏年他,真的是鬼?”
我环顾四周,光线黯淡的让我只觉得一进这个屋子,压抑的有点透不过气来,随口问:“您平时画画,光线太暗会影响视力吧?”
“我不喜欢阳光。”蒋苏年站在窗帘后照不到阳光的阴影里:“我眼睛不好,受不了强光的刺激。”
“啊,原来是这样,真的,眼睛对画家来说可是最重要的啊。对了,蒋先生那么出名,平时画哪种画?”
“油画,后印象派。你知道莫奈吗?”蒋苏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显得对这谈话内容兴趣缺缺,只是出于礼貌才回答。
“当然当然,我喜欢睡莲和谷堆,他调出来的紫灰色真的非常漂亮。”
“唔,你也喜欢后印象派?”蒋苏年这才仿佛有了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