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身上盖了条毯子,两腿拖在地上,半个身子已经掉下沙发,手臂仍抱着天和,夜八点时终于睡醒。
这些天里,关越始终注意着andy的动向,每天都睡得很少,但andy也只是开始几天对人工智能比较好奇,就像得到了一个新玩具,过不了几天就把它忘了。毕竟这个“人工智能”既不会谄媚也不会奉迎,没事还总喜欢和他唱对台戏,还不如马里奥有眼色,除了有事吩咐之外,andy便将“普罗”扔到了一旁。
关越简单洗漱了下,闻天衡、闻天岳都上了二楼,天和调整灯光,公司二楼,各办公室外的玻璃墙被期货交易市场的数据屏幕取代。
关越坐在决策人位置上,闻天岳与闻天衡各自打开操作屏幕,通过离岸基金下指令。天和调出洛马森的记录,监测对方动向。
关越示意佟凯的座位,怎么没来?
天和:“还在楼下,刚过八点,吃点东西,别着急。”
闻天岳随口道:“今天才第一天,别搞得太紧张。你把我也带得紧张了。”
关越接过热毛巾,在脸上擦了下,天和知道大家都说不紧张,但实际上都有点不安。关越的压力是最大的,现在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他的肩上,金融市场上不可能零风险,哪怕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一旦搞砸,背责任的只能是他。
关越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还有四十五分钟,今晚九点开始,百亿级别的基金货币战争,即将打响。
关越没有朝其他机构提出协助要求,只向越和的其中一名最大主顾要求了一部分资金的调度权,接下来,他将首先使用自己的五十五亿,来与洛马森展开周旋与一场大战。
加上杠杆,关越手里已经达到了千亿级别,私人操控上千亿的人民币,在这一刻,就连见惯国家级科研资金的闻天衡亦有点紧张起来。
江子蹇坐在花园里,夜幕低垂,今天是个晴朗的春夜,星河灿烂。
佟凯则在整理几份合同,拿出江子蹇的那份合同,看了一眼,两人隔着一面玻璃墙,始终没有交谈。过了一会儿,江子蹇先起身,佟凯便跟在后头,两人上了二楼,众人集齐,气氛凝重,没有人说话。
闻天岳坐在桌前,忽然道:“我看要么不玩了吧。”
所有人看着闻天岳,关越自然明白天岳的意思——开弓没有回头箭,压力实在太大了。
天和:“跳伞看上去很吓人,但真到跳出去的那一刻,就不怎么可怕了。”
闻天岳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闻天衡想了想,答道:“确实,多少家族,拿着几亿的钱,不,还到不了亿,一千万,就能过上很好的生活,退而求其次,温饱、小康,哪种活法,不是一样地活?”
闻天岳又道:“就是嘛,大家小富即安,有问题吗?钱这么多,何不学那个你们那个土豪主顾,拿去存在农业银行里买理财吃利息呢?”
天和:“你们一定要这么来挤对关越吗?”
闻天衡认真道:“我挤对他做什么?我向来把关越当弟弟看,不想你们活得这么累。”
天和说:“可你对自己的弟弟们,总是缺乏必要的耐心去了解。”
闻天衡说:“只是提一个建议,我当然尊重你们。”
“如果在今天放弃的话。”
一片静谧里,关越说:“也许在很多年以后,想起这个晚上,我会觉得遗憾。到了如今,钱、资金已经不再重要了。”
月亮出来了,透过公司的玻璃落地窗,照耀着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众人抬头,望向天际明月。
关越:“至少不是最重要的,过了今夜,哪怕都成了过眼云烟,我们始终会记得此时、此刻。”
“好!”闻天衡说,“很好!”
闻天岳点点头,说:“你能赢,忘了钱的事,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些都是数字而已。”
江子蹇见气氛实在太凝重,说:“要么……听听音乐?普罗不在,都没人放巴赫了。”
天和起身去取唱片,放了首歌。
《larrons en foire》音乐一响起来,江子蹇便蠢蠢欲动:“不要这个表情嘛,跳个舞给各位大爷看?”
还有半小时,江子蹇脱了西服外套,打了个响指,天和开灯,江子蹇穿着衬衣黑西裤,一步上了办公桌,在长桌上开始跳踢踏舞,闻天岳顿时哈哈大笑,江子蹇一个旋身,皮鞋跟着节奏,踢在桌面上。关越也起身,众人纷纷脱了西服外套,佟凯无可奈何,只得把电脑挪开。
关越也一步上了桌面,紧接着天和也上了大桌子,三人同时转身,关越当年在牛津学了踢踏舞,还跳得很好,却很少跳。毕竟他需要通过舞步来表达心情的时候不多。
天和则不太习惯这种耍宝式的舞步,学得也不好,江子蹇倒是很喜欢,但关越身材好,乐感也强,反而是跳得最好的。
紧接着,天岳也脱了西服外套,一步上去,打着响指,跳了起来,闻天衡跃上桌面,跟着众人节奏,开始跳舞。
佟凯笑了起来,跟着上桌,巨大的长会议桌犹如舞台般,六个大男生开始跳踢踏舞。一首歌放完,佟凯道:“这跳给谁看?疯了!”
闻天衡:“不知道!录像了吗?神经病!”
闻天岳:“你自己也是神经病!”
天和哭笑不得道:“不是庆祝的时候才跳吗?”
佟凯:“庆祝的时候不是跳年度格莱美金曲《who care》吗?”
关越突然爆出一阵大笑,脚步不停,一旋身,天和怕他摔下去,关越那舞步却非常稳,落地,踩在木地板上,音乐停了,关越像在唱歌剧一般,自己唱道:“who care!”
佟凯打了个响指,跟着节奏,编了句歌词唱道:“i don’t care!”
江子蹇扔了把束好的伞给关越,关越拿着它当手杖,给众人领舞,开始又唱又跳,天和已经快笑岔气了。闻天岳又开始唱道:“钱钱钱!我要钱!我要钱!”
“没有钱,”关越的声音唱道,“寸步难行,但who care?”
天和快要不行了,以前有次在伦敦逛街,和关越吵架,关越走着走着,突然在一个下水道井盖上跳了一段踢踏舞来哄他,当场把天和笑岔气了,而且这么一本正经地唱着胡编乱造的歌词,长腿叔叔跳踢踏舞还很帅!
五分钟后,天和翻出录像,众人回到桌前。
“那个……”关越咳了声,说,“把它删了。”
录像上,epeus的六名老板,在会议桌上跳踢踏舞,简直就像喝醉酒了一样。
闻天衡坐立不安,侧过去朝天和说:“宝宝,把它删了,听到没有?”
江子蹇看完以后说:“还……还是删了吧,灯都没开,录像里脸色好惨白。”
闻天岳低声说:“朝他们一人收点封口费,再把录像删了。”
天和欣赏完,备了个份,把它删了。闻天衡马上说:“你是不是备份了?”
天和忙道:“没有,快看时间?”
八点五十五,关越沉声道:“电话连线香港。”
所有人打开电脑,离岸基金负责人传来声音:“关,准备就绪。”
关越戴上平光眼镜,说:“开始吧。”
闻天衡按下回车,四周期货市场数据投射出来,中央屏幕上是铜期货,两旁几十个窗口则是分析内容,“唰”一声仿佛进入了科幻电影中所描述的未来时代里。
“普罗?”andy说,“看来今天行情应该不错,我没有白来。”
“是的。”关越礼貌地说,“您今天一定会赚个底朝天。”
所有人笑得发抖,从前只有赔钱才说“赔个底朝天”,关越显然是故意揶揄他。
andy:“今天的交易呢,我准备试一下你的这些功能,顺便给我分析分析?”
“是的。”戴着眼镜、端坐会议桌上的关越沉声朝麦里说,“在这个时候,我必须朝您提前说一声——”
接着,关越示意闻天衡,闻天衡投出两个交易窗口,第一个是关越的离岸基金,第二个是andy的洛马森基金,开始做比对。
“恭喜发财。”
关越认真而严肃地祝福了andy。
第70章
闻天岳与关越盯着铜期货走势,闻天岳示意江子蹇随时做标记,闻天衡与天和开始对接基金,根据关越的指示发虚拟单,佟凯则连接了美国的早间新闻报告,随时观察智利的动向。
“这个节点。”关越朝闻天岳说。
“太快了,”闻天岳说,“他会发现的。”
关越:“不会。”
闻天岳没有与关越做太多争执,按了下回车。关越朝麦里说:“老板,我建议您可以在这个时候适当操作一下。”
andy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说:“哟,一不留神都过六千三了。”
“再喂给他一点。”关越说。
佟凯:“消息出来了。”
andy那边精神抖擞,说:“很好,太好了!”
这是关越最初制定的对andy的战略,现在两支最大的基金正在铜期货里进行对赌,其他中小基金则纷纷停下了交易,开始观望两边操作。洛马森掌握了内部消息,等待着今天国会宣布对智利的制裁,所引发的智利铜价暴跌,关越也认准了这个时机,andy一定会入套。
洛马森在铜期货里投入了相当大比例的资金,andy好几天前就摩拳擦掌,为的正是赚这波国际趋势。
新闻推送被推到了大屏幕中间,内容是有关智利的示威与大范围罢工,以及美国国会发布的调整案。佟凯马上开始参与操作,当场期货铜开始暴跌,洛马森不遗余力地赚钱了。
关越手下第一支基金撤了,另一支基金进来。andy那边得意洋洋道:“不错!今天是个好日子,只可惜没人陪我庆祝一下。”
青松总裁办里,马里奥已经昏昏欲睡,强打精神,恳切地说:“恭喜andy总!”
“哎,都是小钱,”andy说,“几亿。”
小基金陆陆续续,开始跟进,andy有恃无恐,吩咐美国那边马上做空。
“他要满仓了。”天和监视着洛马森的资金流动。
指数开始剧烈波动,闻天岳看了眼电脑屏幕,说:“注意黄金。”
“看着。”关越说。
洛马森的白银仓位相当高,而白银受黄金影响十分强烈,也在持续波动中。
“建仓。”关越说。
“早了,”闻天岳说,“再等一会儿,回来铜这边喂他一点。”
“你知道吗,普罗,”andy在办公室里,两脚架在办公桌上,一手控制电脑,说,“钱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关越:“是的,金钱对于现在的您,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andy唏嘘道:“财富等同于权力,等同于生杀予夺。”
关越:“铜价正在不可遏制地暴跌,简直是资本的艺术。市场在您的操纵下臣服了。”
“说得很好!”andy说,“臣服,可惜啊,没有对手,全是我自己在玩,唉,没意思。”
“到六千两百五这个点上,马上交易。”闻天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