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出发前,天和还和关越在视频里吵架了,起因是关越催他去收拾东西,天和离开家两天前还在打他的吃豆人。
关越发来视频时,正在参加一个聚会,袒着上身,穿条黑色沙滩裤,在游泳池边上给天和打视频电话,监督他做出发前的准备。关越第六次发出催促的时候,天和终于和他吵了起来。
“不用你管!”天和怒道,“不要一直念叨我了!你到底是有多焦虑?为什么要一直安排我!”
关越被这句“不用你管”刺激了,严厉地说:“我不管你谁管你?闻天岳呢?又花天酒地去了?”
天和看见关越背后的游泳池里,全是泳装漂亮女孩,还有乐队在演奏,又有人过来拉他,让他下去水里玩。天和说:“你到底交了几个女朋友?”
关越:“没你二哥多。”
关越背后还有人朝天和打招呼,用英语喊道:“嗨!天啊!这是谁?!”
天和火起,关越简直就像个老爸,什么都要管。
“我弟弟。”关越解释道,走到一旁,避开喷水枪,朝天和严厉地说:“你现在再不收拾东西,明天你就不要出发了!”
天和:“随便!我不去了!开你的party泡你的妞去吧!”
关越:“……”
天和把关越的电话挂了,关越差点被气死,穿着拖鞋沙滩裤,打着赤膊直接出门,开车回家,到家以后不停地给天和打视频电话。天和接入卫星网络,随便上了个号,把关越的来电转接到随机号码上去。
关越打通了,那边出现一群黑人,呱啦呱啦地好奇凑过来,看摄像头。
关越:“……”
关越挂了再打,枪声顿时把他吓了一跳,睁大眼后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呼叫转移被接去阿富汗。再打,则是一个印度人站在泰姬陵前自拍。
关越只得把电话挂了,找出天和的行程单,原本让家里私人飞机去接,天和却死活不干。
天和朝关越说的原话是:“我家自己有。”
结果第二天一早,天岳用飞机去旧金山了,天和又不告诉关越,自己买了张票,把行程单拍给了关越。
关越亲自开车,过去接天和,结果粗心大意,看错了时间,在机场等了四个小时,在出口又等了一小时,直至到站旅客全走光了,唯独不见天和。
关越想起天和那句气话,顿时陷入了极度焦虑里,情绪相当不稳定,这时候随便一个人过来拍一下关越肩膀,就能把他点炸。
关越拨通天和的视频电话,然而天和在那天恶作剧后,居然忘了把关越放出来,电话又被转去了梵蒂冈。
关越:“……”
关越认输了,翻出方姨的电话,那边正在鸡飞狗跳,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忙得一团糟。方姨说:“哎呀,我还以为是明天,瞧我这记性……怪我怪我。”
关越:“我在机场了!你人呢?”
天和:“我还没出门呢!方姨!快!我的衣服去哪儿了?”
关越意识到自己看错了时间:“说多少次了,让你提前准备,每次都不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天和过来,看了眼关越那边,背后恰好有个英国女孩也站着等人,无意中看见关越手机屏幕,看见天和,朝他一笑。
天和:“和你女朋友回家去歇着吧。”于是把关越的视频挂了。
关越:“???”
关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幸好天和没把昨天说的气话当真,来还是要来的,这点足以冲散关越的不快,于是他看了眼表,现在天和从家里出发,抵达伦敦大约需要十八小时。而关越新买的房子在剑桥郡,开车来回一趟就要将近六个小时,不如在机场等。于是关越径自去汉莎的要客贵宾室里休息。
“我走啦。”天和尚不知道,这次离开意味着什么。
方姨与佣人们全部到机场去,送天和离开,念长念短,念个没完。
天和还记得那天上飞机以后,乘务长简直把他从起飞喂到降落,一直问他吃不吃东西,眼里还充满了疼爱的眼神。天和被塞了满肚子的蛋糕,最后赶紧摆手,实在吃不下了,再好吃也不吃了。
汉莎要客贵宾室里提供的餐食简直难吃得要死,关越只吃了三明治,边吃边看经济新闻,噎得不行,又喝了杯咖啡,结果躺下以后,怎么睡都睡不着,直到凌晨三点,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身上盖着毛毯,手机掉在沙发夹缝里。三个小时后,闹钟在沙发夹缝中艰难地响了起来,奈何关越完全没听见。
天和给关越打了两次电话,没接。
异国他乡,独自一人,拖着两个巨大的箱子,举目无亲,四顾茫然。
天和等了一个半小时。
不可能啊,生气了吗?天和不太相信关越会因为这个和自己怄气,但想到关越的女朋友……也许是被缠住了?
天和给关越发了条消息,正要去咖啡厅里买早餐时,刷了下手机,忽然发现信用卡不见了!
天和:“……”
上飞机前的最后十分钟,天和特地去免税店里买了个包,准备送给关越的女朋友当见面礼。虽然这个包买得他心不甘情不愿,但基本礼节还是得有。
买完包以后这么一路上,好像就没再见过信用卡!一定是落在国内的免税店里了。
清晨,机场人来人往。
天和想了想,走到一个角落里,把新买的、送给关越女朋友的礼物包拿出来,打开,敞着口,立在地上,再盘膝坐下,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试了试音,拉起了维瓦尔第《和谐的灵感》。
前奏一起,瞬间整个机场就醒了,来来去去的乘客还以为哪里在玩快闪,纷纷转头。希思罗机场的扩音效果很好,天和选的又是共鸣处,一时欢快的音乐令过往行人“哟”地喊了起来。
过路的音乐家马上抽出口琴,随着音乐抑扬顿挫地吹了起来,霎时天和身前开始围了人,众人纷纷笑。保安过来,正要赶人,说:“先生!劳驾!机场里不允许卖艺!”
天和曲声放缓,长音,曲声停,站起身,鞠躬。
众人纷纷往面前的包里放钞票,天和又拉起了《拉德斯基进行曲》,顿时周围人哄笑,跟着天和的脚步,不住拍手、踏脚,还有人跟着吹口哨。两名安保朝天和做了个手势,示意卖艺请到外面去卖,见他衣着光鲜,不敢强行把他带走。
天和身后跟着一群人,在拉德斯基进行曲的节奏里,不断换位置。
关越终于醒了,醒来看见时间的一刻顿时炸了,从要客室里冲出来,朝着接机处跑,接机处已经没人了,只记得赶紧打电话,他沮丧无比地出来,一转身,与天和打了个照面。
关越:“……”
天和笑了起来,依旧专心地拉着他的小提琴,最终一收,掌声雷动,口哨四起。天和朝四面谢幕,提着小提琴,打量关越。
关越:“睡过头了,行李呢?”
天和摊手,一脸茫然。
十分钟后,关越背着天和的琴盒,推着天和的行李,在机场咖啡店前站着。
天和正伸手把包里的纸币和硬币掏出来,并开始数钱。
“哥哥,这是多少?”天和给他看一张钞票,“是两块钱吗?”
关越也不知道,自打来了伦敦,几乎就没认过纸币,他一手扶额,说:“你想买什么?开口就行。”
店员朝天和笑道:“这是二十英镑。”
天和相当开心,朝关越说:“有人给我二十块钱!”
关越:“……”
关越掏信用卡,天和说:“别这样嘛!让我请你吃早餐。”
于是天和用他卖艺的钱,请关越吃了一顿英式早饭。吃过饭后,关越带着天和出来,让他上车去,放好行李,坐上驾驶位,系安全带。
“女朋友没来吗?”天和又问。
“没有女朋友。”关越开车,说,“到剑桥郡得开两个多小时,无聊的话……”
天和观察关越,总觉得他似乎不太开心。抵达伦敦前,他在飞机上设想过许多见面时的场景——譬如关越也许会抱一抱他,或者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抑或关越会介绍他的女朋友给天和认识。
没想到这些预设的见面场景都没有出现,关越还满脸的不高兴。
“……无聊的话,我也不知道做什么了。”关越说,“忘了给你准备车上玩的,我就是个无趣的人。”
天和:“你在生我的气吗?”
“什么?”关越有点意外,说,“没有的,我只是刚睡醒,有点着急,我以为你已经打车走了。”
“嗯。”天和从车窗朝外望出去,关越说:“第一次来伦敦?”
“小时候舅舅带我来过一次。”天和答道,“不过记不起来了。”
车停在收费站处,天和忽然说:“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等很久了吧。”
关越:“没有,没有耽误。”
紧接着,关越沉默了。
车开上高速,天和落寞地靠在车窗前,突然就很想家,而且觉得关越在见面以后,仿佛与视频里的他,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天和低头看看手机,又从车窗玻璃的倒影里偷看关越,忽然关越转头,也从车窗倒影里看了他一眼。
关越:“坐飞机累了?”
天和:“还好,现在去哪里?”
关越:“去我家。”
天和有点不安地说:“会……打扰到你吗?住酒店也可以的。”
关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道:“什么意思?”
天和一下就不知道该如何与关越沟通,只得忙道:“对不起,我也没睡醒。”
关越又不说话了。
天和从再见到关越那一刻起,就始终觉得他有点陌生,这种陌生感,让天和开始觉得,也许来到伦敦求学,麻烦了关越,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毕竟关越也有他的生活,不可能围着他转。
“我刚才的意思,不是说你无趣。”天和说。
关越看着高速的路,专心地开着车。
天和:“??”
关越:“我们非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吗?”
天和:“……”
关越拐下高速,找了个出口,天和看了眼,这才开了一小段,关越却开到一家快餐厅门外的停车场,天和说:“你饿了吗?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吧。”
关越停车,朝天和说:“下车。”
天和解安全带,关越在副驾驶座外,给他打开车门。
天和刚离开车,关越便一把抱住了他,把他抱在自己身前。
天和:“……”
天和还没反应过来,被关越抱了个措手不及,关越却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前,摸摸他的头,沉默不语。
数秒后,天和也抱住了关越,侧头靠在他的肩膀前,埋在他的肩上,深深呼吸。
关越:“我在机场等了你二十几个小时,醒来以后找了半天,还以为你跑丢了。”
天和笑了起来,关越用力揉揉天和的头发,又低声说:“长高了不少,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