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泪还是没有落下来,甚至在某一个时刻,俞菱心自己也会想,她现在为什么不哭呢?
不过一切的胡思乱想总是有个尽头的,五天时间忽忽而过,越发清瘦苍白的俞菱心又在黄昏时分到了晴雨轩的书房,坐在荀澈最习惯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等着。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所幸的是,这次她没有再等到日落西山、夜色漆黑,几乎是戌时刚过,她就听到外头下人急促的奔跑脚步声:“少夫人,少夫人!世子他――他回来了!”
“什么?”
足足平静了快要两个月的俞菱心终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甚至顾不得掐自己一下看看是否做梦,简直是毫不犹豫地起身便向外急奔而去!
甘露和霜叶都吓了一跳,连忙抓起披风便追,这二月底的天气多冷,少夫人怎么能这样往外冲呢!
可是俞菱心根本顾不上,这哪怕是梦也要做一次,她等不得了,一刻也等不得!
大约是这一口气实在提的太久太久,俞菱心冲到中庭正路上的速度之快,甘露居然都只是勉强跟上。
而当俞菱心自己停下脚步的一刻,也正是满身风霜的荀澈刚刚到达中庭的时候。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俞菱心早已满脸是热泪,嘴唇抖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而错眼之间,赫然见到荀澈身旁的高大身影,竟然是瘦削了许多的荀南衡!
父亲也平安回来了!
“这……真……”俞菱心大悲大喜之下,那一个好字都没说出来,头脑之中就一阵强烈的眩晕,整个人险些栽倒。
“慧君!”荀澈立时抢上去扶她,他太着急了,手里的力气也有些大,把俞菱心的手臂都捏疼了。
可也就是这样清晰的一疼,反而让俞菱心更加确定眼前不是做梦,她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什么都不在乎了。
荀澈抱着她,同样是泪流满面,身边的家人们看着想要笑话他们夫妻几句,只是每一个开口的,或者哪怕只是试着开口的,都忍不住也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而等到所有的眼泪之后,自然便是阖家重新欢聚的时刻,荀南衡与荀澈父子各自回房更衣盥洗,也分别在各自爱妻的又是心疼牵挂,又是嗔怪不满的泪眼中,将西北局势的惊险、变故与计策分说了一番。
简要说来,便是曹亮勾结了西狄的马贼,将荀南衡陷入了天鹰山,他也的确曾经有数日的危险。但到了荀澈抵达西北的第三日上,就已经得以脱困。
但是荀南衡此番西北的整顿过程中,其实查出了在曹亮之外,西北本地的豪族以及军中,都有人是一直在跟西狄暗中勾结,所以当荀南衡被救出之后,父子二人就商定了这一出一明一暗的双簧戏。
表面上荀澈一直放出消息,表示没有找到父亲,甚至连太子与阁臣都不知道荀家父子的计谋,还真的以为是没有找到。也正因如此,才让西北军中的其他内贼放松了警惕,最终在庆桑做出了一场引君入瓮、内外夹击的局,虽然并没有能将西狄的马贼一举全歼,也是在重创敌人之外又抓到了紧要的头领若干。
这也是为什么程雁翎要“派人回京”的真正原因,这复杂的前因后果根本不是加急军报可以写明白,而且进一步肃清细作和通敌余孽的事情也仍旧需要继续。
当然,连太子和阁臣们也没有想到,这派回京城的居然是诈死的荀南衡,以及真的没有死的荀澈。
明华月那边如何与荀南衡或慨叹或抱怨暂且不提,俞菱心听了这些,又是半晌没有说话。
荀澈瞧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局势复杂,我实在不敢偷偷给你写信,还望你不要生气。”
俞菱心轻轻舒了一口气,看着荀澈这些天在苦寒砥砺之中憔悴了不少的脸庞,眼眶又有些微微发红,然而却不是抱怨,而是满满的心疼:“所以你有没有受伤?是不是特别辛苦?”
荀澈不由笑了,这真的是他的慧君啊,前世如此,今生如此,什么时候都是如此,永远永远都是最心疼他的。
“一点点。”他挽了袖子给她看,“就这里肿过,现在好多了。另外腿上也有几块淤青,旁的便没有了。”
俞菱心伸手去给荀澈轻轻揉了揉:“回头请小郗太医给你配几副外用的药,好好泡几日药浴调理调理罢,想来寒气也是重的,可别落下病了。”
荀澈含笑点头,又移了移身子,伸手去搂她的药,低声道:“我也想到了,刚才已经跟小郗提过了,让他配十副阴阳调和的药浴,你也该一同调理才是。”
“这是想什么呢。”他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纵然是老夫老妻了,这话里的意思还是让俞菱心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抵住他。
“哎,对了,”荀澈忽然想起来,侧头问她,“慧君,你说实话,过去这些日子,你有没有给我偷偷做牌位?”
“什么?”俞菱心先是一怔,随即才想起以前的话,连忙去啐他,“呸呸呸,胡说什么。我给你守一回还不够么,就算要做,也得做一对。”
荀澈的笑意越发舒展,认真地点点头,探身去亲她:“你说的对,咱们确实是一对,生生世世都要成双成对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