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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长陵 容九 7016 2024-06-30 08:24

  最终,王珣毫无悬念的夺得了榜首,如愿以偿的夺得了状元之衔。

  只可惜,这状元迟到了三年,他希望看到的人永远也看不到了。

  王珣的脸上无悲无喜,长陵淡淡的看着比试台上的他,忽然觉得,墨川也许说错了,他并不是欠人一个状元。

  他和她一样,都是讨债人。

  荆灿之于王珣,或许便如沈曜之于她。

  而明日,她将见到沈曜。

  作者有话要说:武举里没有真正属于陵姐的对手。

  想看陵姐和麒总男女携手双打,燕灵山和武林大会篇才是他们的舞台。

  第七十二章: 朝见

  演武场外,有一条城中湖,到了傍晚,落日将整面湖熔成了一块金璧,新月初生于寒鸦之上。

  长陵躺在树下,凝着柳垂枝,听着不远处湖岸边有孩童们在嬉戏打闹。

  叶麒拎着一壶水囊走来,在她身旁坐下,“喝不喝水?”

  长陵接过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几口,“他们都回去了?”

  “嗯,那二傻都累坏了吧,符二也都受伤了,估计各回各家去找大夫了。”叶麒看向长陵,“你有没有受伤?”

  长陵白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

  “怎么没有,你这个袖子都……欸?”叶麒看她右手袖口裂了个大缝,一把握住,仔细端详一番,没有发现伤口,倒看到了一个伤疤——一个状若飞蝶的淡紫色伤疤。

  “没事,就是今天遇到了个脑子进水的,一个劲的想割我的腕,不小心让他给划到了。”长陵坐起身,看叶麒怔怔的望着自己的伤疤,忙缩回手去。

  叶麒收起顿在半空的指尖,“这个……是同心蛊的疤?”

  “嗯。”

  “你当时……是怎么中的蛊?”叶麒的声音非常轻缓,“能说的么?”

  长陵一言不发的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叶麒说:“不说……也没有关系。”

  “是采药的时候,蛊虫无意中钻进去的。”长陵突然开口道:“他割破了自己的手,以血诱出另外半只蛊虫,说不能让我断成两截下山。”

  “他?”叶麒问:“是付流景?”

  长陵微微点了一下头,“所以那天,我们在十字崖上结拜为兄弟,立誓同生共死。不过后来,沈曜告诉我,那蛊虫一开始就是他放的,我之所以毒发,也是拜他所赐。”

  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神色也没有什么波澜,“他认为是我杀了季子凝,他想报仇。”

  叶麒听说过季子凝的名字,但如此言简意赅,他一时间还没有理清人物关系,又听长陵道:“话虽如此,我始终没有想通,他为什么从没有问过我,就能够妄下杀手。”

  “季子凝不是个魔教教头么?你杀她不是为民除害,付流景报什么仇?难道,他和季子凝私下里有一腿?”

  长陵看他反射弧如此长,不免怔了怔,听到“有一腿”时,终于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门道:“那季子凝自然也是我扮的。”

  叶麒扶额道:“你好好的扮成魔教妖女又把自己杀了?”

  “……”

  长陵突然觉得和这小侯爷述衷肠什么的,实在太不靠谱了。

  她正欲起身,被叶麒一把拉入怀中,两人一起倒在草地上,他眼中浮起几分笑意:“逗你玩的,你怎么总生我的气。”

  “是你自己不好好听我说。”

  “我都听明白了,”叶麒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扮成了魔教妖女捣魔教,遇上了付流景,而他爱上了季子凝,却又不知此季非彼季,对不对?”

  这是一道她一直以来不愿去揭的伤疤。

  方才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离明日更近了,又或者是夕阳太远,叶麒温热的指尖触到她的伤疤时,莫名被激得一哆嗦,同心蛊的事,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提了起来。

  不算郑重其事,也没有咬牙切齿,但也绝非释怀忘却。

  然而,只是开了那么一个头,他就能轻轻松松的猜到了结尾。

  她忍不住困惑起来:都是聪明人,这么容易就想到的事,为什么当年他没有想到?

  叶麒见长陵半晌无语,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忙松开了她,歉然道:“我只是看你有点严肃……怕你越想越深,所以……唉,是我说错话了……”

  长陵对上了他的眸,不自觉道:“是你就好了。”

  叶麒没听明白,“我什么?”

  “如果,”长陵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忌讳莫深的落寞,“当年在十字崖上,和我结拜为兄弟的人是你就好了。”

  嘴上没个把门的小侯爷挑了挑眉毛,“谁要和你结拜兄弟?要结拜也要结拜……”

  长陵问:“什么?”

  叶麒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看了看地,随即道:“猜猜看,猜到了请你吃盐水鸭?”

  长陵面无表情撑着他的肚子站起身,叶麒被压的“嚎”一嗓子,一把蹦跶起来,“你这手劲真是……被周丫头传染了吧?”

  风拂来一阵柳絮,翩若烟云,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长陵刚想说话,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麒一怔,又看她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你、你冷么?”

  长陵摆摆手,转身就走,“我一砰到这个……柳絮就……阿啾……会打……阿啾!”

  叶麒忙淘了块帕子给她遮挡,看她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没想到你还有这弱点,那要和你打架,岂不是采一盆柳絮就能大获全胜了?”

  “阿啾!”长陵懒得和他怼,一阵小跑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叶麒差点就要追不上,连连道:“欸,你慢一点,等等我……”

  他俩跑的太急了,以至于一时没察觉到这一阵风的不寻常之处。

  离方才他们所坐的地方,不到百丈之处,有个人至始至终都立于树后。

  如此距离,虽听不到他们所言,却看的清他们一个喷嚏连连,一个畅笑不止。

  符宴归的手中拎着一袋布囊,囊中装满了柳絮。

  他静静的望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晚霞彻底黯淡而去,但他的眼圈倏地红了起来。

  *****

  文人科举放榜那日,皇帝会办鹿鸣宴宴请登科进士,并钦点三甲,以彰天子恩宠,武科的宴席名唤会武宴,因沈曜以武立国,这会武宴的排场据说比之鹿鸣宴更为气派,由兵部与礼部同时筹办,不仅是文武大臣、皇室贵胄,连江湖各大门派宗师都被邀请在列。

  会武宴前,进士们由清城院院士莫道云带领下,由城西至城东,过秦淮河畔,环城至半,骑马游街示众。

  进来金陵城中本就汇聚了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如此盛况,当然不愿错过,而普通的平头百姓为了亲睹新科武进士的风采,天蒙蒙亮时,通往皇城的十几条街道都聚满了人,加之早已部署好的皇城军,简直有些难以负荷。

  长陵策于马上,居于队伍之中,随着皇城军一路往前,看着九衢三市都被人海围个水泄不通,所过之处人欢马叫,但她心中无半分喜乐。

  这一路众人,所瞧见的不过是外皮的风光,而这一队的武进士,是会成为弄权者的爪牙,还是真的能为保卫百姓出一份心力呢。

  符宴旸与周沁自是乐不可支,分明是骑在队尾,脸上都挂着一副“我最威风”的笑意,时不时的与左邻右舍的百姓们挥手致意,足足挥了一个时辰都不嫌累。

  时至正午,新科进士们策马而过宫门,在主考官王尹、莫道云、吏部侍郎的带领下,到了偏殿处均套上了一身深蓝色宫袍,随后,去往正殿。

  长陵抬起头,望着正殿上“奉天殿”三个大字。

  上一次她来这儿,还是当年随越家军来擒前朝叛贼,骑着黑马拎着□□在殿内晃了一圈,而后匆匆离去。那时的她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多年以后的自己,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踏入这个殿宇。

  宦官传叫之后,莫道云带着这二十个进士步入大殿,殿内左右两边分站文臣武将,而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是沈曜。

  长陵一步一步往前迈近,她平视着前方,将目光落在御前那人身上。

  沈曜一身黑底金纹的冕服,头上的紫金冠悬珠抹额,鬓角的发秃了许多,四方脸庞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醒目的垂着,乍一眼看去,差点没有认出来。

  十一年前的沈曜在江湖中也算是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这时礼官出了声,长陵才回过神来,跟着其他进士们行过拜礼,三呼万岁。

  再次起身时,沈曜终于开口道:“朕今日甚是欣悦,诸位爱卿皆是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之才,方能踏入这奉天大殿,今后,只当恪守臣职,为朝廷尽心竭力,均是我东夏肱骨……”

  说的无外乎都是一些夸赞、笼络以及恩威并施的话语,长陵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同样的声音,她只记得多年前沈曜第一次来见大哥,连腰杆都直不起来,拱着手直道:“我沈家今后必以越家马首是瞻,为百姓,为天下生民,谋求福祉。”

  沈曜说着说着,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太自在,貌似正被某一道眼神冷冷的盯着。他顿了一下,一眼扫了一圈,见进士们个个俯首聆听,又觉得多抵是自己多心,于是轻了一下嗓子,继续把后头的话说完。

  长陵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直到沈曜吩咐礼官为他们赐宴,她随着众人又出了奉天殿。

  她仰头睨着天,袖中的拳头慢慢松了下去。

  长陵回头看了一眼殿阁方向,眼中流露出一丝未经掩饰的冷意。

  星曜之光,终是借来之晖,终有落尽之时。

  *****

  会武宴设于武英苑,由兵部与礼部同时筹办,不仅是文武大臣、皇室贵胄,连江湖各大门派宗师都被邀请在列。

  夜幕将至,花灯夜放千树,宾客先后到场,丝竹之声已起。

  百官按品阶位次坐一列,今科进士则坐于另外一列,离长陵距离颇远的贺小侯爷频频张望过去,发现不时有同考前去搭讪,恨不得掏出个□□,见一个射一个,见一双射一双。

  贺小侯爷旁席的符相也不时瞧着那个位置,以至有人前来敬酒都失了神,不复往昔那般谈笑风生,左右逢源。

  长陵自是颇为纳闷。

  本来一个人好好的坐在位置上喝酒,这些人怎么就没完没了的来打招呼,之前在清城院里就没见他们如此热络过。

  她自是不知,这些人之中有不少就是昔日在清城院偷偷给她窗缝塞过情书的,只是当时未得功名不敢造次,如今在这会武宴上,群雄同贺,自是不愿错过机会。

  “哇,我师父真的是……太受欢迎了……”周沁看得啧啧称奇,“才坐下来一会儿,上去敬酒的人就没停过啊……”

  符宴旸往嘴里塞了几颗花生,“那不是废话么,咱师父这美貌气质,要说是金陵城第一美人都毫不为过,你说咱们今天进宫这么久,也见过不少漂亮的宫娥了,你觉得她们和咱们师父有的比么?”

  周沁连连摇头,“没得比。”

  这时,沈曜在内官的簇拥下徐徐而至,远远看到进士席间这十座九空全往一个地儿挤去,不免有些诧异,他抬了抬手,示意内官不必提醒,跨步而上。

  “众位爱卿都在凑什么热闹呀?”

  皇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几个进士郎都吓的头皮一麻,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其余席位上的宾客也跪身,齐呼“万岁万万岁”接驾。

  长陵本就是跪坐在席位上,听到沈曜说话时,便顺势低下头去,与众人一起俯身而下。

  沈曜盯着她,道:“你,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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