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师看他包的粽子:“你包粽子还是那么难看。”
楚汛:“……”
楚汛还真不大会包粽子,总包不好看,干脆甩手不干了:“嘁,那你自己做吧。”
他妈妈在一边和啾啾玩,看展鸿羽演的电视剧,手都没沾过水。
蔺焰尘看看楚汛,想跟着走,被楚老师看了一眼,乖乖坐住,老老实实学包粽子。
楚老师夸他学得快,做得挺不错。
蔺焰尘受宠若惊。
先煮了一大锅粽子下去。
香味飘散出来时,外面门铃响了。
楚汛开门,见到来人:“爸,你来了啊,这么早。”
楚老师听见一耳朵,纳闷,什么爸?他不是在这吗?楚汛在叫谁呢?
一个温润的声音回答:“我习惯提早一点,省的到时慌忙。”
穿着围裙、戴着袖套的楚老师回过头,瞧见个陌生男人进了门,他愣了下。
——蔺焰尘爸爸不是说快五十岁了吗?长得这么年轻英俊的吗?!
第89章
两位老父亲打了照面,犹如两军对垒, 遥遥相望一眼,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彼此。
楚杉老先生见这个老男人,西装革履, 仪表堂堂,相貌同蔺焰尘有六、七分相像, 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气质斐然, 成熟儒雅, 是个厉害角色。他之前在网上查出蔺焰尘的父亲,蔺父相当低调, 别说照片了,连新闻都很少,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本人。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亿万富翁?仪表果然不凡。
蔺绍元先生打量着亲家公,想起自己记得的资料,楚汛的父亲应该已经年过五旬,但见此人,鬓发乌黑,额堂饱满, 面色红润,目蕴精光, 身姿挺拔,半点无垂暮老朽之态,大抵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瞧着很是有气度。亲家公穿着围裙、戴着袖套,正在包粽子,旁边还坐着蔺焰尘也在包粽子,他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他正在手把手教蔺焰尘包粽子,蔺绍元觉得他们亲近得像是一对父子,让他好生羡慕。多有烟火气。他是亲爹,都好多年没同孩子这样子亲密了。
蔺绍元瞧见他们穿得都体面且家居,反倒是他穿正装,显得太刻板,格格不入,融不进温馨的氛围中。
老蔺总主动找招呼:“你好,楚先生,鄙人蔺绍元。犬子蒙您关照。”
楚老师站起来,他手还脏着,不能握手,但老蔺总瞧出他的窘态,并未伸手,只友好地微笑一下。
楚老师说:“你好,我是楚杉,楚汛的父亲。”
初次交锋,还算和谐,老蔺总在心底点头,不愧是楚汛的父亲,这不卑不亢的姿态已胜过好多人。
蔺焰尘见老爸来了,不敢叛逆,怕被岳父觉得他不孝顺,乖乖说:“爸爸。”
老蔺总把目光转向儿子,看他面前桌上包好的一堆粽子,说:“包的还挺好的。”
蔺焰尘说:“嗯,伯父教我的。”
楚汛都对蔺焰尘他爸改口叫“爸”了,蔺焰尘居然还只叫他“伯父”吗?楚老师顿时心生芥蒂,浑然忘了之前是他不许蔺焰尘改口叫“爸”的。
楚汛上前说:“没想到您来的这么早,粽子都还没有煮好,但大概再过半个小时,第一锅粽子就可以出锅,请您尝尝。您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明明楚汛很有礼貌,蔺绍元却有点失落,就是太客气了,不像一家人。方才他走到门口时,隔着门,听见里面有说有笑很热闹的,听得他心头微热……他一进门,气氛马上冷下来,变得一片严肃。
唉。
蔺绍元说:“我喜欢咸的。”
找不到话题。
气氛有点尴尬。
楚老师也不知道该跟蔺绍元怎么聊,蔺先生是金融界的巨鳄,大富豪,而他是个穷老师,一辈子就围着学生和书本打转,难道跟人夸夸其谈国际经济形势?那不是班门弄斧、徒惹笑话?他们生活相差太多,能说什么?
对于蔺绍元说亦是如此。
楚汛才和蔺焰尘爸爸见过一面,要说多亲近肯定是没有的。
蔺焰尘这个儿子更不用说,他跟爸爸的关系这两年才破冰,如今是想修复父子关系,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确实是老蔺总一到,叫所有人都尴尬了。
老蔺总蓦然伤心,掩藏住,依然神情自若,他为了化解眼下尴尬的气氛,主动问:“啾啾呢?我好几天没见他了,很想他,啾啾在哪?”
那聊聊孩子总行了吧?啾啾是大家的小宝贝儿,共同话题。
旁边另个女声响起来:“啾啾睡着了。”
老蔺总:“……”更尴尬了。
老蔺总望过去,是个眉目清秀、皮肤细白的中年女人,一看就是楚汛的母亲,楚汛长得比较像她,她微笑着寒暄:“亲家公好,我是楚汛的妈妈。“
老蔺总说:“你好你好,亲家母好。啾啾睡了啊?让他好好睡吧,不打搅他了。”
但如此一来,他一时又想不出该说什么了。
其实平日里,生意应酬上,他应当算是个比较会说话的人,如果想让谁对他比较有好感,套个近乎,轻而易举。
可偏偏今天心中生怯,他不想要虚与委蛇的对话。
楚汛的妈妈给他倒了一杯茶,他捧着茶坐着,悄悄用眼角看蔺焰尘和楚老师,太羡慕了。
蔺焰尘发现爸爸一直在看这边,想了想,问:“爸爸,你……你也想包粽子吗?会吗?”
蔺绍元二话不说,把茶放下,过去了,腼腆地说:“好啊,反正我也无事可做。我以前包过粽子的。”
蔺焰尘惊讶:“你还包过粽子啊,爸爸。”
蔺绍元说:“你妈妈教过我。”
楚老师说:“您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帮忙?”
老蔺总相当积极:“以后是一家人,怎么会是客人。”
其实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蔺绍元拿了一片粽叶,勉强回忆着该怎么做,脑袋里非常模糊,完全想不起来,但,“会包粽子”的大话都放出去了,硬着头皮做吧。他若无其事地装成慢慢包,偷看楚老师那快速漂亮的手法,有模有样地学起来,细致小心地包了一个,只是包个粽子,他额头都出汗了。
包完,蔺焰尘探头看了一眼,憋笑。
要不是楚老师在场,他就直接嘲笑爸爸包得烂了。
楚老师心里有数,他想想蔺焰尘爸爸这样的人,估计有专业厨师给他做饭,哪里会进厨房,做得好才让人惊讶。不过他愿意把姿态放这样低,让楚老师很惊讶。
老蔺总一张老脸都要红了,谦虚地说了实话:“我上次包粽子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忘得差不多了,包得不太好。”
蔺焰尘倒是心生好奇:“二三十年前?不会是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吧?就是你前边说妈妈教你的那次?”
老蔺总羞愧地点头,他不会做饭,这辈子进厨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蔺焰尘差点没笑出声来。
老蔺总被儿子笑话,也不恼怒,反而很欣慰,多少年没跟焰焰有这样毫无隔阂的聊天了,难得焰焰因为他发自真心地笑起来呢。多好啊,这样才像是一对父子嘛。
老蔺总怀念地说:“你妈妈包的粽子可好看了,又好吃,你还记不记得妈妈包的蛋黄鲜肉粽?我最喜欢这个,那次端午节,你小时候特别能吃,一口气吃了两个,怕你吃多了不好消食,没准你多吃。但你吃不饱,还包了好些西米小粽子,蒸出来是透明的,里面包些水果都行,很可爱的,随机挑一个,吃到不同馅儿的,又有趣又好吃,你吃了一小串。”
楚老师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了:“还可以用西米包粽子哦?”他只会老派的做法。
老蔺总说:“可以啊。”
他虽然不大会做,但平时吃过很多好东西,算半个美食家,颇有心得,说说理论是可以的。
两人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楚老师听得直点头:“小孩子不好吃糯米,不容易克化,倒可以做点别种给啾啾吃。他好馋的,要是看我们大家都有的吃,他没得吃,怕事要急得哭起来哦。”
老蔺总说:“是了,啾啾好爱吃。我还是头次见到这样乖的小宝宝,完全不挑食,这样小小的,就会自己坐着吃饭。”
楚老师得意地说:“我教了好久的。啾啾先天不足,反应很慢,一点一点教起来的。”
老蔺总恭维他:“不愧是当老师的,果然厉害。我就教不好孩子……我儿子虚长到二十六岁,还是傻里傻气的,平时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还把你儿子拐了。”
蔺焰尘猛地抬头,侧目:我就在你旁边,你这样正大光明说我坏话真的好吗?
楚老师摆手:“没事没事,我家这个也没出息,他早就出柜了。傻的要死,那时候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就敢跟我吵架,闹着离家出走,不肯回家。我偷偷找人打听,前两年吧,就是他三十岁了,遇见你儿子之前,压根没找到男朋友的,我都不知道他这样子干嘛非要出柜。”
楚汛:“……”
爸,你说得那么大声,我听得见的。
两位老父亲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一起说不孝子的坏话,你一句,我一句,仿佛要说不完了。
越来越投缘。
两人序齿,老蔺总今年四十七,楚老师今年五十六,差了足有九岁。
老蔺总说:“你大我九岁,我该叫你一声大哥。”
楚老师说:“哎哟,我却不太敢叫你小老弟啊。”
老蔺总笑了:“那你叫我‘老蔺’也可以啊。”
楚老师说:“你称呼我‘老楚’,或者‘楚老师’,都行,我儿子也叫我‘楚老师’。”
三人行,必有我师。老蔺总眼睛一亮,楚老师这招好,难怪他们家气氛融洽,像蔺焰尘就叫他“爸爸”,倒像是上司和下属,等级分明。但他能叫个什么呢?
老蔺总说:“好,那我就叫你‘楚老师’了。”
楚老师觉得这人其实还不错嘛,说:“你不是喜欢咸蛋黄鲜肉吗?我没买专用独个儿的咸蛋黄,但还有两个咸蛋,我给你把里面的蛋黄抠出来,我们包两个蛋黄鲜肉的。来,我教你怎么包……”
老蔺总坐到他身边:“好好好,谢谢楚老师。”
楚汛见两位老爸还有蔺焰尘都在干活,不好意思坐着当闲人了,走过去,说:“爸,我去看看粽子都熟了没……”
去了厨房,楚汛开了一个粽子,熟了,说:“差不多好了,我切两盘酱瓜、腌萝卜和腌豇豆吧,配着吃,解解腻。”
啾啾也已经睡醒,被奶奶抱了出来,奶奶笑着说:“我们啾啾听到吃的做好了,马上就醒了。”
楚老师:“洗个手,大家开饭。”
第90章
啾啾靠在奶奶的怀里,明明还睡得浑身软绵绵的, 眼睛都睁不开, 一只小手揪着奶奶的衣服,费劲儿地仰起小脸蛋, 翕动小鼻子,搜寻着香味的来源, 头歪来歪去,在困意和美食之间挣扎着。
蔺焰尘走过去, 伸出手, 说:“我来抱吧。”
他从奶奶怀里把啾啾抱过来,啾啾顺从地歪到他身上, 因为蔺焰尘刚在厨房带着,身上沾着好多食物的香气,啾啾想小狗一样在他身上闻,闻着闻着,口水都流下来了,滴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