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姐姐!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柯延没再理会他。
第二天,实验基地派了车过来接他们,因为地下室修建在两个大型水电站之间,走的是水电站专用车道,普通人是限制进入的。车子出了城向北,然后进入专用车道,在崇山峻岭之间穿行,这儿地形奇谲,风景独特,岩石山壁仿佛随时都会倾压过来似的,令人胆寒,一路上穿行了不知道多少个隧道,走过了多少段悬崖绝壁,终于抵达了二级水电站,在锦屏山的另一面,还有一座一级水电站,而地下实验室则位于两座水电站之间的山体内,入口就在贯通两座水电站之间的隧道中央。
人类改造自然的力量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柯延和同事抵达实验室后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个。整个实验室就在这锦屏山内,岩层最厚处高达2400米,能够绝佳地屏蔽来自外界的辐射和光线。
柯延抵达之后,就开始参观两所大学的实验室,尽管她对实验室的模拟模型早就烂熟于心,然而见到实体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撼,建造实验室的数据她都了然于心,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所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留在这里工作的,除了定期过来值班的科研人员,就是长期驻扎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这儿几乎与世隔绝,极少有人来,大家每天都见到那几副老面孔,都有点看腻了,一有外人来大家都格外兴奋,不管是哪个单位的,都是大家共同的客人,尤其是见到柯延的时候更是意外与兴奋,居然有女同志过来,还是个美女!
柯延感受到了平生从未感受过的热情,因为这里除了做饭的阿姨,就没有女性工作人员。从事天文物理研究的从来都是以男性为主,女性都是稀缺资源,美女那更是凤毛麟角。
同行如此热情,倒为柯延的考察工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因为工作人员更为热情耐心。柯延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收集到了许多她所需要的资料和信息。建造实验室所需要的材料、成本、运作方案、注意事项等等,都是她这次来所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几天里,他们几乎与世隔绝,为了保持实验室环境的纯粹性,山体内没有接入任何无线信号,手机在里面根本不能用,不能打电话,不能上网,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有线电话跟外界保持联系。
打电话不方便,期间柯延只给曾效祺打过一次,这引起了他强烈的不满,因为联系不到人,快把他给急疯了,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柯延安抚了他一通,告诉他自己很快就回去了,此后就没再跟他联系,估摸着他应该已经回到b市,自己回去的时候就能见到人了,想想还是很期待的。
考察结束之后,基地聚了一次餐,给柯延一行人践行,他们表示非常期待柯延他们的入驻,到时候可以一起学习交流。虽然他们也知道,柯延来这边常驻的可能性不大,值班也应该轮不上,但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她应该偶尔也会过来实地调研一番的。
柯延非常感激大家的照顾与帮助,这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第二天一早,柯延就该出发启程回去了,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将自己买了没吃的零食拿了出来,准备留给基地的同行们。李瑞成看她提着零食,笑着说:“我说了用不上吧,你还买。”
柯延说:“他们在这里出去一趟也不容易,这个留给他们吃吧。”
李瑞成看了一下,说:“等一下,我想吃牛肉干。”
柯延便将牛肉干拿了出来,递给了他。然后将剩下的东西给了一个基地同仁,同仁推辞了一番,拿出一包巧克力塞回给了她。柯延将便那包巧克力接了过来,随手塞在了口袋里。
车子终于启动了,基地的工作人员在昏暗的隧道里挥着手目送他们离开。柯延看着那群可爱的同仁们,鼻子禁不住开始泛酸,眼眶红了起来,喉头也有些哽咽:这是一场黑暗中的漫长等待和坚守,没有这些人强烈的奉献牺牲精神,谁能在这样艰苦卓绝的环境中苦守着一个渺茫的甚至都可能无法实现的希望呢?科学研究本来就如此,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却无法阻止科学家们在黑暗中攀爬和摸索的勇气和信念。
车子驶出了隧道,奔向了光明之中,柯延在进入光明之前,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李瑞成振臂欢呼:“终于见到天光了!阳光真好啊!”
明亮柔和的光芒从天空中铺天盖地地挥洒下来,让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柯延想的则是:他们在黑暗中生活了几天都是这样的感受,基地里那些长年累月驻守的工作人员该是多么地孤独寂寞。
司机笑着说:“还是天光好吧。我们基地的那些人每个月都会轮流跟着我出一趟基地,也不一定是专门有什么事要做,就是想出来晒晒太阳,见见其他的人,不然总觉得被世界遗忘了。”
柯延叹息一声:“你们可真不容易。”
一个男同事惊喜地说:“手机有信号了!”
柯延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无数未接电话和信息涌了进来,都是亲人朋友们发来的,有父母的、朋友的、同事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曾效祺的。她低头一条条翻看着信息,正准备给曾效祺回信息,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柯延赶紧接通,那边说:“你可算接我电话了,是不是要回来了?”
柯延正要说话,手机信号又断了,因为车子过了桥,又进了隧道。她无奈地笑了笑,只好给他回信息:“别给我打电话了,这边都是隧道,经常没信号,发信息吧。”等出了这段隧道有了信号之后赶紧发了出去。
他们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车子刚从一段隧道出来,柯延正等信号接通,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耳畔传来一阵巨响,是从后面传来的,柯延迅速扭头往后面看,就在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一块巨大的岩石滚落了下来,落在了隧道口。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地震了!”
司机猛地踩住了刹车,车子发出摩擦的尖叫,所有人身体都猛地往前一倾,柯延的脑袋猛地撞在了车前座上,只觉得脖子一阵难受,脑袋都有点发蒙。
司机痛呼了一声,骂了句国骂:“狗日的,发地震了!前面路塌了!”
柯延抬起手轻轻地揉了一下脖子,好像没有大碍,过了片刻才说:“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
“我没事!”
几个同事都表示没事。
司机下去一看:“日他仙人板板的,后面也堵死了,我们被堵在这里了。”
柯延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处境,前面的路直接断了下去,后面的路被一块巨大的岩石堵住了,左边是90度的悬崖峭壁,右边是90度的悬崖深渊,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成了一座孤岛。
她拿出手机一看,信号也没有,怎么办?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救援
曾效祺正一边看剧本一边和柯延聊着天, 见她又不回信息了, 知道她又进了隧道, 便耐心等了一会儿。结果等了好久都没回信息, 心说那鬼地方信号也太差了吧,忍不住又发了信息过去, 还是没回音, 拨电话过去, 那头只有机械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根本就打不通。
曾效祺有些烦躁地放下手机,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告诉自己冷静一点,没准一会儿柯延就回信息了。他甩了甩头,静下心来看剧本, 这是昨天他回来时经纪人给他的剧本,说是让他看一下。拍完美国那部电影之后, 他就正式与公司解除了合约, 独自成立了一家工作室,他的经纪人也跟公司辞职,一起出来了。
接下来他有两个月左右的空档,下一部电影七月份进组, 是他自己参与投资的一部小成本爱情电影, 要赶在明年情人节上映。现在最容易赚钱的就是喜剧片和爱情电影了, 成本低, 受众广, 只要把故事讲好了,不愁没有票房,最受投资人欢迎。
他手头这个剧本又是爱情故事,曾效祺看了几页,将它丢在一边,故事老套缺乏新意,不接。让他直接拒绝的主因是第一场戏便是激情戏,他没恋爱的时候都不怎么接这种激情戏,更何况现在谈恋爱了,那就更不可能接了。
手机响了起来,他顿时一喜,立即又失望起来,因为不是他特意为柯延设置的铃声,拿起来一看,是经纪人周新梅打来的:“效祺,我昨天给你的那个剧本看了没有?”
曾效祺非常干脆地说:“看了,不接。”
周新梅拔高了声音:“为什么不解?这电影的导演是费锐,他可是拍爱情电影的一把好手,绝对不会失手的。拍完了可以赶在明年光棍节上映,票房绝对能爆。”
曾效祺无奈地说:“梅姐,我明年有一部爱情片上映,你让观众看点新鲜的行不行?这电影剧本也不行,我不演。”
“我觉得剧本还不错,你是不是没看完?”周新梅说,“开头是有点俗气,但是后面绝对出人意料,你看完了再说。”
曾效祺说:“男主是个霸道总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表演空间。梅姐,我不能光为了赚钱连一点艺术追求都没了。”
周新梅叹气:“我知道你喜欢挑战,喜欢演文艺片,但是那些片酬低,你现在开了工作室,得养这么多人呢。”
曾效祺笑了:“也不是非要演文艺片,剧本好的商业片我也愿意。再说片酬再低,也不可能比在公司的时候还差,至少没人抽我的成吧。”
周新梅只好说:“那行吧,我再给你找找。明天大学生电影节开幕了,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露个脸吧,给年轻人助助威。”
“行吧。”跟电影相关的活动他还是愿意参加的,尤其是参加电影节的还有他的师弟师妹们,他的工作室也不能是他一个光杆司令,也得适当签点新人。
刚挂了电话,小夏又打电话进来了:“曾哥你快看看新闻,四川凉山发地震了,5.3级。柯姐好像也在凉山对吧,你跟她确认一下是不是安全的,我给她发信息她没回。”
曾效祺看到这个消息,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了下去:“好,我看看。”
他挂了电话,赶紧给柯延打电话,还是不通。他颤抖着手打开了微博热搜,热搜最前头都是娱乐圈话题,根本就没有地震相关新闻,他直接搜“凉山地震”,才看到最新的消息:今天早上九点十五分,四川凉山冕宁县山区发生里氏5.6级地震,震源10千米,震感明显,目前已造成部分房屋倒塌、公路垮塌,尚无人员伤亡报告。
这是一条轻描淡写的新闻,因为发生在山区,震级不大,无重大人员伤亡,所以根本就没什么人关注。
但对曾效祺来说,这不是小事。他只觉得喉头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变得艰难起来,他再次给柯延打电话,不通。他心里默念:别慌,别慌,不一定就是那儿。
他拿出平板电脑,点开地图搜索锦屏地下实验室,搜不到,又输入百度搜索,但是百科也没说明地下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他的手心背心全都是汗,急得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搜索“冕宁锦屏地下实验室”,终于搜索到相关信息,果然就是在冕宁边境上,而地图上显示,冕宁正是回西昌的必经之路,曾效祺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
曾效祺腾地站起身,给小夏打电话:“小夏,赶紧给我订飞西昌的机票。越快越好,不能耽搁!”
柯延此刻正与同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是不幸的,返程的路上赶上了破坏性极大的地震,然而又是幸运的,尽管地震破坏性极大,至少他们毫发无损,没人受伤。只是目前处于失联的孤岛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获救。
司机从前方路面的断口处走回来,往悬崖下吐了一口口水:“过不去,两头都堵死了,等人来救吧。”
柯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知道四川地震多,但从未想过会被自己遇上,毕竟她来这里也就短短几天时间而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幸亏我们都没事。”
李瑞成问:“刘大哥,还会有余震吗?”
司机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头顶上方的悬崖:“那就不知道了,我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一下,免得余震来了被上头落下的石头给砸着了。”
他们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尽量靠着崖壁站了,柯延问:“刘大哥,实验室会不会有事?”
司机说:“没事,我们这里经常有地震,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但像这么大的还不多,我也就只遇到过两三次。实验室在山里,全都是抗震设计的,□□级地震都没关系,所以今天这地震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柯延松了口气,实验室的探测器修建起来那可不是一点点钱,动辄数千万上亿,一旦损毁,损失就太惨重了。
一个男同事说:“现在没有信号,也没人发现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司机非常笃定地说:“肯定会有。这条路是通往水电站的唯一通道,绝对会有人沿路过来探查的。”
另一个男同事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了。我们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吗?”
他一提起这个,大家才想起正事来,对啊,现在地震没受伤确实挺幸运的,但如果救援不及时,他们没有食物和水,那能熬到什么时候呢?
几个人也不躲余震了,赶紧去车上搜罗水和食物,最后将搜出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摆,矿泉水半箱,食物仅有被李瑞成拆了的半袋牛肉干,一个苹果,三瓶木糖醇,还是不含糖的!一个男同事说:“就这么点吃的?能撑多久。这牛肉干还是拆开吃了的。”
李瑞成不好意思地笑:“牛肉干是从柯延那儿拿的,我就吃了一块,剩下的我数数还有几块……”
“等等,我这儿还有点吃的。”柯延忽然想起来什么,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来一包巧克力,“这是我在b市机场买的,本来有一袋子零食,早上我走的时候留给基地的同事了,他将这包巧克力给了我。”
李瑞成有些遗憾:“早知道那些零食就不给基地留了,咱们能多顶会儿。”
柯延问司机:“刘大哥,咱们这儿路断了,会影响基地的补给吗?”她知道司机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基地提供补给。
“如果他们那边没受影响的话,还可以到水电站对面去,走远一点,那边山里还是有村子的。”司机说。
柯延点点头:“希望大家都没事。”
李瑞成拿过柯延手里的巧克力:“这是好东西,我看看有多少块,一共有12块,咱们五个人,平均每人能分到两块多一点。”
司机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这点吃的能撑多久啊?顶多一天。这儿又没办法去找吃的,草都没几根,怎么停在这个鬼地方啊,要是别的地方,起码还能上山找点吃的。希望最迟明天就有人过来救援。”
一个男同事说:“就是不知道震源在哪儿,别的地方路段有没有被破坏。”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窒息的沉默之中,恐慌是可以蔓延的,一旦产生绝望的念头,就如同白色纸巾上滴上墨点,会洇得越来越大。
柯延连忙给大家鼓劲,说:“你们别这样啊,说不定震源就在咱们这附近,别的地方没有被破坏呢。现在已经开始有人赶过来救援了。而且我们的情况明天所里应该就有人知道了,他们会想办法跟当地政府请求救援的吧。”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又乐观了些。
柯延说:“既然只能等待,那就各自找点事做呗。”她说着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资料,找个地方坐下来开始整理。
其他人看她这么淡定,便也跟着淡定下来了,各自找起了事做,有事做既能打发时间,也能忽视恐慌。只有司机无聊,拿出手机玩了会儿小游戏,发现电池也不多了,便收起来一个人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余震没有再来,司机就回车上睡觉去了。
现在正是春光烂漫的季节,山间传来鸟儿的婉转啼鸣,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山谷间的天际偶有大朵的流云飘过,如果不是地震,还真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日子,适合踏青郊游。可惜大家都无心赏景。
日光一点点移到头顶,已经到了饭点,但是没有人提吃饭的事,一人一瓶水,也是实在受不了才抿一小口。现在最困难的就是柯延了,在场都是男性,这些男人们随便背过身就能找个地方解决小便,她一个女的上厕所太不方便了,所以只能尽量少喝水憋着不方便。
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司机老刘从车里找出一块塑料布,给柯延在路的那一头围出了一小块密闭空间给她解决生理问题。都这个时候了,自尊心什么的也得适当放下了一些了。
一直到下午三点,大家实在饿得受不住了,这才切了那个苹果均分吃了。苹果是司机老刘的,他随手拿了放在了车前台上,一直都没想起来吃,没想到这会儿还能派上大用场。
山谷里一片空寂,李瑞成对着悬崖下面喊了几声,只传来绵延不绝的回声,他懊恼地说:“为什么还没人来救我们,手机信号也还没好,难道地震很严重吗?信号塔也给弄坏了?”
一个男同事有气无力地说:“小李你别叫了,省点力气吧。”
李瑞成只好又坐回了原处,扭头看着柯延还在写东西,真有点佩服她的镇定。其实柯延也着急,自己这会儿跟曾效祺联系不上,他应该也看到新闻了,肯定都急死了,但是她不能把自己的不安暴露出来,全场就她一个女的,一定要稳住才行。
其他人已经无心干活儿,大家都在瞎聊,但是说多了话就口干,口干就要喝水,最后大家只好都沉默下来,各自找事打发时间。柯延也不写东西了,毕竟动脑子会高度消耗卡路里,容易饿。
几个人无聊,便坐在路边发呆,有人拿了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看小说,也有坐累了上车去睡觉的。一群大忙人平时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要挤,这会儿被困在这里,闲得简直发慌,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李瑞成说:“他们不会拖个四五天才有人来吧,那会儿我们还有命吗?”
柯延说:“别胡说,怎么可能那么久!”
司机也说:“怎么可能那么久?你们怎么说也是国家的栋梁,培养一个出来多不容易,国家不可能不重视的。”
李瑞成叹气:“就怕是有心无力,等赶到的时候,我们已经挂了。好饿啊!”一整天就早上吃了点,中午吃了四分之一不到的苹果,不饿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