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曾雪梅则是仔细看床上半新被单上的面料,抬头道:“娘,扬州真好!比你以前和我们说的还好。别说是县城了,就是十个省城也比不上!”
江北相对江南自然贫苦一些,表现在地方上,有些江南的大镇子,比江北的县城还要好出许多。至于说山东的省城济南,也算是不错了,因为水运发达,经济也算是富庶,去过一次的曾雪梅念念不忘。
但是相比有东南第一城的扬州,那当然又是多有不足了。
赵嘉洗完澡,换上中衣,等到李妈妈把水倒了。这才关上门缩进被子里道:“这是当然的了,娘小时候就是在扬州长大了,也是扬州城里的姑娘,可比你们老家乡下地方好多了。”
曾雪梅立刻扑进她的怀里:“那...娘,我们现在也住在扬州了,是不是长大了也算扬州姑娘?”
“算,当然算!”赵嘉笑了笑,拍拍女儿的背:“等过几日,我让你们三舅拿了咱们的户籍,从老家转到扬州来,你们再到扬州呆几年,自然就是扬州姑娘了!”
若不是要考科举的人,转户籍并不难。事实上,就算是考科举的,也不是没办法,最多是要疏通关系,多花一些钱罢了。不过想也知道,哪有考科举的人家会把户籍转到扬州来。大家都是往陕西、甘肃等地转!
那边文风不如南边盛,但是每次科举的名额是一样的。很多家里有关系的读书人,眼见在江南是科举不能了,就想想办法去北边。这种事朝廷也查,只不过屡禁不止呐。
赵嘉给两个女儿压好被子,这才重新缩进被子,感慨道:“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我还担心来着呢,要是家里和我当年出嫁的时候一个样,恐怕你们俩在这边也要过苦日子。谁能想到打听到太平巷子这边,竟然知道你们三舅舅发财了,这回再不用担心了。”
曾月娥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比十二岁的曾雪梅要懂事一些。有些担忧的问道:“娘,我看三舅舅家虽然发财了,但是离真正的富贵人家还差着好远呢。我们这一家过来,到时候三舅舅又能如何供我们呢?”
她小时候是见过的,有被休弃的女人回了娘家,娘家的兄嫂是如何嫌弃的。然而这还是没有儿女的,这时候娘带着她们姐妹两个,那不是更不招人待见?如今倒还算热情,但是住的时候久了,恐怕就是人憎鬼厌了。
本来挂在赵嘉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这些年为人妇为人母,人□□情见过不少,曾月娥都见过的事情,她只能见过更多。
这时候她想着娘亲还在,哥哥们是小时候待自己如珠似宝的哥哥。既然是这样,那有什么好忧虑的。但是女儿的话惊醒了她,可不就是如此――她要记得,这已经不是多年前了。
她离家尽二十年,最小的哥哥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夫妻和美,儿女双全,每个人必然是只顾着自己的小家的。自己住一两天无所谓,就当是外嫁的女孩子回娘家,珍贵招呼着是肯定的。但是长长久久地让哥哥供养,又不是真正的财主,到时候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一番担忧种下了,只不过她不好和女儿们直说。便安慰道:“你们不用多想,怎么说你们外婆还在呢。而且小时候你们三舅舅最疼爱我,他不能不顾念兄妹情谊,安安生生在扬州落脚吧。”
这样说的她自己都没有底气,第二日早早起来,和赵家一起吃过早饭之后她就拉着方婆子一起进了方婆子的屋子。
“娘,我有个事儿问你,这家里谁当的家?”
方婆子一开始还不懂赵嘉的意思,便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你三哥了。”
“娘,我问的不是这个,是你和三嫂谁当家!”考虑了一个晚上,赵嘉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她现在和女儿的事情关键不在男人身上,而在于女人身上。
男人们粗枝大叶,也往往不会管家里的生活如何安排。所以实际上她和女儿能不能过得好,取决于一个家里的女主人。若是赵家是她娘当家,那还好说。若是她王氏当家,她的心便悬起来了。
“我早就不当家了,如今家里都是你嫂子打理。”方婆子不明所以,于是照实说话。
听了这个回答,赵嘉急了:“娘!您怎么这样啊?人家做婆婆的都要攥着当家权不放呢,不然要是媳妇们不孝顺怎么办。您倒好一点儿不管她们,也不享享婆婆的福,当您的儿媳妇还真是舒服啊!”
‘媳妇熬成婆’是一句俗语,这句俗语说明的是当人儿媳妇是辛苦,和做婆婆的舒服。可以这么说,天底下的女人都是想当婆婆的,支使儿媳妇多痛快啊!
方婆子却道:“这话可别说了,不说我本来就是不是一个调理儿媳妇的人。就说你三嫂这人吧,当初我对不住她,家里由着她做主也是应该。”
说着便把她当年挪用赵吉成亲的钱给赵福治病救命,以及一开始赵吉在染坊里做学徒,是王氏支撑家里的事情说了出来。又道:“你三嫂是一个好的,她并不搓磨我这个老婆子,让她管家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这里赵嘉却是心里更不好了,按照这么个经历,三哥肯定对三嫂言听计从。以后要是三嫂看不惯自己母女三人,那可有的苦头吃了。
这样想着她便眼里流出泪来,与方婆子道:“娘啊,我是心里害怕!这家里并不是您当家,而是三嫂当家。那我和月娥雪梅住在这家里,时候久了,嫂子人再好也是会芥蒂的,到时候我们可怎么办啊!”
昨日到今日,方婆子只顾着满心欢喜,从没想过这件事。这时候听了赵嘉的担忧,这才意识到,小女儿此番回家不同于大女儿从镇江回来走亲戚,这是要常住在家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看女儿,又想到外面两个外孙女,心中发凉。有心想给女儿保证什么,却说不出来。最终只能道:“你三哥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你三嫂也不是个坏的。若是只供你和两个外孙女吃吃喝喝,问题倒是不大...只不过...”
她没有说完的话,问题不大不代表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方婆子当然想得到,这不是一日两日,甚至不是一年两年。女儿年纪并不比儿子小多少,这是现在由兄嫂供养,未来还要侄子供养的事儿。
将心比心,谁能不烦!
赵嘉没想到当年那样疼爱自己的娘亲能说出这样的话,连个保证都没有。她心里寒心,然而不敢闹,她很清楚在这个家里她最能依仗的就是方婆子,其次是赵吉。对于这些亲人她绝不能来硬的,她必须是指以弱,让他们知道自己可怜自己才是。
于是她并不为方婆子这些话抱怨什么,只是哭着道:“有的吃吃喝喝便不错了,等户籍办下来我便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家雇妇女做工,自己找些开销,让哥哥嫂嫂少些负担――只不过娘啊,我心里忧心,忧心月娥和雪梅两个。如今要是哥哥嫂嫂不管,她们将来可怎么办啊!”
曾月娥和曾雪梅,特别是曾月娥眼看着就要说亲了。她当年是私奔出去的,如今回来也穷的很,也就是说名声不好,家里没钱。这样的情况,家里两个姑娘的婚事,听着就让人发愁。不要说赵嘉了,就是方婆子考虑到这个,也觉得为难。
第96章
镇江的赵大姑接到家里的消息也是大吃一惊, 谁能想到多年不见的妹子能突然出现。说句不好听的,都以为是死在外头了呢!
赶紧动身回家, 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赵蓉蓉三朝回门。家里上上下下一同欢喜, 她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侄女儿,笑道:“前几日家里脱不开身,只得让你大表哥代我跑一趟, 今日回来看,果然是长成了!”
赵蓉蓉如今做的是已婚妇人的打扮, 头发全部挽上去梳成发髻。也没有太多装饰,只不过插了一根小金钗, 算是应景。身上则是一条石榴色的马面裙, 一件谁红色镶兔子毛边的小袄儿, 正伸手给赵大姑和赵嘉两个姑姑倒酒, 露出了白嫩小手上的一只马镫金戒指。
“大姑姑是自家人, 看我自然说不错了。”笑意盈盈间格外讨喜, 倒是比她在家的时候更加大方了。
龙闵宇则像是乐傻了一样,陪着赵蓉蓉回门, 什么都不知道做,只知道跟着赵蓉蓉身后转。赵蓉蓉进内房和王氏说话, 他跟着。赵蓉蓉去和赵莺莺这些弟弟妹妹关照,他也跟着。赵蓉蓉想到厨房里做个菜孝敬爹娘祖母,他还是跟着。
“姐夫该不会是个傻的吧?”赵蒙嘀嘀咕咕。
赵莺莺拍了拍赵蒙的背:“说什么呢,那是姐姐姐夫感情好。你现在没讨媳妇儿不知道,等你以后娶老婆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对此赵蒙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今年十六岁,对于姑娘们有一些朦朦胧胧的兴趣,但是嘴上还不肯承认――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是这样,死鸭子嘴硬。
赵莺莺懒得管他,转身照看赵茂吃饭。小弟赵茂今年五岁,自己吃饭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也要旁边的人多看着一点,不然就可能会吃到衣服上,吃到脸上去。
赵蓉蓉三朝回门的时间到底是有限的,吃过中饭之后又说了一会儿话,这就要走了。走的时候王氏很是不舍,赵大姑就在旁边劝她:“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就在后面巷子住着的,你什么时候念叨了。多走几步路就到了。”
说起来嫁到扬州之外的赵大姑才真是要哭的,镇江虽然挨着扬州,但是两地之间显然也不是可以随便往来的。
送走了赵蓉蓉,赵大姑便跟着赵嘉进了她们母子三人住的屋子。左右看看,摆设和赵蓉蓉住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叹了一口气:“你既然带着侄女儿们来了,就好生住下过日子吧。”
说起来她们两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小时候的情分当然不同寻常,就和如今的赵蓉蓉赵莺莺赵芹芹一样。但是岁月会改变人的,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包括两姐妹之间的亲密无间。
这时候有的不过是对小时候事情的一点儿怀念,但是那不是真的亲密。如今随便说什么也怕会觉得尴尬,曾经绝不会这样。
赵嘉听姐姐这样一说,眼泪就流了下来:“大姐...呜呜,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外头的苦啊,没有娘家人的地方谁都敢欺负你。这一次我也是被人逼的没办法了,不然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敢带着两个女儿跑这么远的路!亏的还有家里人,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大姑听着也动了一些情,拉过曾月娥曾雪梅两姐妹,摸摸她们的手道:“你倒是养的两个好闺女,都像你年轻的时候,真是俊俏姑娘。好孩子,你们如今都长大了,记得你们娘为你们吃的苦,以后回报你们娘。”
这时候赵嘉也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道:“我这一辈子过的糊涂,年轻时候就不懂事,幸亏运气还算不错,勉强得了一个好结果。只不过到如今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只看月娥和雪梅两个了。她们将来好了,也就是我唯一的安慰了。”
“会好的。”赵大姑安慰她:“月娥和雪梅生的俊俏,等到长成了一定好多人家来求。到时候你挑着好后生就该知道了,前程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忧。”
赵家也跟着赵大姑打量自己的女儿,将小女儿曾雪梅抱在怀里,摸了摸女儿的头道:“我也不多想了,只是今日看蓉侄女儿好生有福气的样子,将来月娥和雪梅有个差不多的我就十分满足了。”
本来是笑意盈盈的赵大姑差点没挂住笑,实在是她不知道自己这小妹说这个话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要知道赵蓉蓉嫁的龙家并不是什么一般人家,殷实富裕之家,家里还使唤着下人。这等人家要讨的老婆自然不是什么样的都可以,或者人才出众,或者有个好爹娘。
蓉姐儿算是两样都占着了,她生的算是小巷子里头一份儿的那种,娘家不说大富大贵,配龙家一个三代的孙子却也算绰绰有余。
月娥和雪梅是不错,生的很是清秀就不说了。关键是看上去十分懂事的样子,一看就是做贤惠妻子的人。可是这样是不够的,她们没有父兄倚靠,也没有好嫁妆,就是人才,虽说不错,但也没有到出类拔萃的地步。
这样的女孩子说个差不多的婚事确实容易,但想要龙家那样的几乎没可能。除非是哪家的子弟不管爹娘的想法了,自己硬是要讨这样一个老婆,那倒是有几分可能。
赵大姑心里暗忖,若是无意的,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难,是小妹随口说的,那还好。但是若是有心的,明知道这件事有多难,依旧这样打算,那就值得推敲了。
想起自己姐妹两个近二十年没见过面了,这些年小妹早已不是那个不会隐瞒心思,一冲动就会和人私奔的小姑娘了。若说她是打算谋划一番,那也不是没可能――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哪个当娘的不为儿女的婚事谋划呢。
想到这里赵大姑心便松了,又笑容洋溢起来:“蓉姐儿是个有福气的,说起来蓉姐儿莺姐儿芹姐儿都是出色的,蓉姐儿已经出嫁,就是不知道将来莺姐儿和芹姐儿会被哪个得了去。月娥和雪梅也和她们年纪相仿,你和三弟妹可有的话说了。”
这其实也是在给赵嘉出主意,想也知道靠她自己是无论如何给月娥和雪梅找到龙家那样的婚事的。若是真做这个谋划,最终还是要把事情落到赵吉王氏夫妻两个身上。只不过这件事赵大姑心里也没多少底,毕竟赵吉和王氏就算给外甥女出力,那也是有限的啊。
这其实改变不了月娥和雪梅两个的劣势――没有父兄可以帮衬,没有大笔的嫁妆。最多就是王氏和赵吉人脉广一些,晓得的适当的孩子多一些而已。
不过话落在赵嘉耳朵里却让也一喜,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连忙附和着赵大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都离开扬州这么久了,名声也不大好。到时候我出面恐怕替月娥雪梅她们谋划不到好的,还不如托付给三嫂。她为莺姐儿芹姐儿相看的时候,同样的不就给月娥雪梅留意了么。”
大概是说起儿女婚事之类的最让人感兴趣,赵大姑连忙道:“说起来从去岁起苇哥儿在他们这一辈里第一个成亲之后,孩子们陆陆续续都要成亲了。我家里几个也就是这一两年开始‘开张’,咱们这些人啊也老咯!”
见了妹妹一面,当日晚间赵大姑是和方婆子一起睡的。当着赵嘉的面有些话不好说,现在面对自己的亲娘倒是能够竹筒倒豆子了。
“娘,你知不知道小妹到底是怎么打算我那两个侄女儿的婚事的?”虽说她认可赵嘉对月娥和雪梅的期待,但是实际生活中她还是希望赵嘉能把期待定的低一些。这样,要是事情最后不成,也不至于过于伤心。
“婚事?月娥才十四岁,雪梅才十二岁,这有什么好着急的。”方婆子颇为不以为然。她倒是知道赵嘉担忧两个女儿的前程,不过她也仅仅是把这个当作一种担忧而已,并没有认为即刻就要十分上心。
赵大姑为自己娘有时候的糊涂无话可说,于是把白日的事情又给说了一遍,最后道:“小妹有这种期望是没错,哪个做娘的不想女儿嫁个好人家。只不过咱们还是先把期望放小一些,免得日后事情不成,她心里难过。”
这样一说方婆子就知道了,她当年走街串巷见识也是有一些的。也曾经见过一些妇人,在儿女身上寄托太高。最后事情不成,不只是妇人自己想不开,终日郁郁的,最后弄坏了身体。更扼腕的是,儿女从小听母亲的话长大,自己也是那样想的。心胸若是不够开阔,经过这样的事,后半辈子就算是毁了。
“这些日子就先让嘉姐儿安定下来,过一些日子我慢慢地劝。多看一看周围邻里的姻缘事迹,慢慢劝解着,她定会想开的。”方婆子想了想,觉得劝是要劝的,只不过要缓缓地来。
等到第二日,吃过早饭赵大姑就告辞离开了。赵吉和王氏还要留她,她却是摆摆手:“罢了,我还要过江哩!要是吃过中午饭再走,该错过摆渡船了。”
送走了赵大姑,赵家上下依旧要过日子。现在的日子因为多了赵嘉母女三人有一些不同,但是也差别有限。
赵芹芹想要出去玩儿,不过王氏不让,倒是赵莺莺和王氏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赵嘉见了便问方婆子:“娘,莺姐儿出去是有什么事儿?我见三嫂管的严,年纪小一些的芹姐儿尚且不能随意出门,莺姐儿又是如何能出门的?”
方婆子笑着道:“芹姐儿性子活泼一些,她出门就是和伙伴们一同耍去,你三嫂有心紧一紧她的性子而已。不然咱们这种市井人家,何必装个大家小姐的做派。至于说莺姐儿,她倒是有正事儿出门的,她要去她外婆那边学一些针线。”
这就更奇怪了,因为按照时下习俗,女孩子的针线可以跟着娘亲学,也可以和祖母学,另外未出门的姑姑,刚进门的嫂子,通通都可以。但是向外婆学针线,这可少见。
方婆子看出女儿的纳闷,便给她解释了一番王家外婆年轻的时候手艺如何出众:“她年轻时候一个女人家靠着做绣活儿养活了一对儿女,而且还不是艰苦朴素地过,而是丰丰足足地过!那些绣庄有人花上百两银子买她绣的图。不过那样的图也要一两年才能成了。”
赵嘉听的眼睛异彩涟涟,凑到方婆子身边道:“既然三嫂的娘如此了得,家里的女孩子可都能去学一学?还是说人只收几个外孙女儿?”
虽说这种超群的手艺一般不愿意外传,可是在赵嘉看来,大家都是亲戚么,总不好硬邦邦地拒绝吧。
一个女人一两年便能赚上百两银子,她听到这个立刻想要两个女儿去学――她年纪大了恐怕学不会,但是她两个女儿不同啊。在十里八乡的时候就是出名的聪明灵巧,若是王家外婆肯教,她们一定能学会这门手艺。到时候有这门手艺,自己就能赚出大把的嫁妆。
方婆子却摇头道:“亲家姚姐姐和别人不同,这个事情她是看天资的。蓉姐儿莺姐儿芹姐儿都是她外孙女儿,可是三个人里头她也只带了莺姐儿的。为的就是莺姐儿有天赋,能学出个样子了。换成别人,说是还不如学一些织布、裁衣之类的活计来的出息大。”
赵嘉听了这话却是信心满满,赶紧道:“娘,月娥和雪梅两个人在老家那边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我敢说三嫂娘亲肯教,她们两个一定能学出一个样子来。只不过我不算是名牌上的人,去说这件事恐怕没用,不如您替我请三嫂帮帮忙。”
方婆子其实有心说自家的女孩子们都被人赞过心灵手巧,只不过轮到王家外婆来看依旧是一个都看不上。只有莺姐儿,看了她初学的东西立刻欢欢喜喜答应教导。但是看小女儿这般满心欢喜,又犹豫了。
赵嘉见方婆子这个样子,立刻像小时候一样缠住她的手臂:“娘――我这也是替月娥和雪梅着想啊,她们两个不同于她们那些堂姐堂妹,都有爹娘兄弟可以依靠。她们将来能靠什么?靠的只有自己!要是她们真有了一门好手艺,我还担忧什么呢。”
方婆子一想的确是这样,再看看两个外孙女。心中想的是,说不定真能得亲家看重呢。试一试就试一试嘛,反正试一试又不会少掉一块肉。当下打定主意便答应了赵家。
“我呢晚饭时候就和你三嫂说说这件事,你就让月娥和雪梅两个各用心做一件活计出来。到时候让莺姐儿给她外婆送过去,到时候有你们三嫂在旁边说话,要是手艺真好,想来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晚饭时候方婆子果然和王氏说了这件事,本心来说她是不想答应的,毕竟她清楚自己娘的想法,她是真不喜欢教人。教玉姐儿是因为媳妇苦求,又是亲孙女,没得办法了。教莺姐儿则是见猎心喜,实在不肯莺姐儿浪费了好天资。
要知道王氏当年她都没教过呢,她何曾是一个好为人师的。
只不过这件事是小姑子回来后第一件相求的事情,又有婆婆在一旁说话,她要是不答应,倒好似她是不喜小姑回来一样――虽然的确也算是不喜欢了。
“这样啊,那过几日莺姐儿再去她外婆家的时候我跟着一起去,和她外婆说一说这件事儿。”王氏不动声色地应下来,反正最后她娘拒绝的话也怪不到她身上。她三个女儿还不是只有莺姐儿有份学这些,任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这话说的赵嘉满心欢喜,倒好像是事情已经成了一样。只不过她又奇怪道:“怎得要过几日?我记得我们当年学针线的时候都是十分勤恳的,日日不辍。莺姐儿去的这般稀疏,这恐怕不大好罢。”
赵莺莺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倒是芹姐儿笑嘻嘻道:“小姑多想了,我二姐姐在针线上恐怕是最勤勉的一个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她能坐在那里做女红六个!我问她眼睛花了怎么办?她说闭着眼睛打结子就算是休息眼睛了!嘻嘻。”
赵莺莺其实是很注意保护眼睛的,平常喝明目的茶,吃明目的食物。做一会儿针线总要极目远眺看一看外面的绿色。如今家里有条件了,她还在她房间里摆个一个广口的白瓷缸,里面养了两尾红金鱼。常常过去看鱼儿游动,为的就是保护眼睛。
赵嘉听这话有些尴尬,她本想说莺姐儿是不是有些惫懒。赵芹芹这样一说,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也是立刻把她的话堵了回来。更憋屈的是,只有她自己才觉得不顺,其他人都觉得赵芹芹完全是实话实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方婆子还顺着孙女儿的话往下道:“你才回家,不知道。莺姐儿在女红上天赋好的很呢!她跟着她外婆学手艺其实也就是学一些针法,至于其他的,都是她自己琢磨自己练习。她外婆都说了,她这样的天赋非得是天授,倒是不好多教,就该让她自己学才好。不然跟着人学,多了一身俗气!”
“我是不懂什么俗气的,不过绣庄老板都赞莺姐儿的活计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