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草抬眸看了这位头发花白,皮肤因经常往庄园田地里跑而略显黝黑粗糙的老尚书,心中为他的敬业而生出几分敬意。她微微颔首道:
“那种药水民女进京时带了一些过来。跟去年一样,用水按照一桶水一滴的比例调配好,喷洒在玉米苗上,作用是一样的。”
宗人府的右宗正白大人,看了一眼对余家父女很是维护的阳郡王,眼珠子转了转,上前一步,道:“皇上,您常说‘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百姓衣食无忧,国家方能安定繁荣。臣早就听闻余姑娘在药理上颇有建树,没想到这药理和农事结合起来,有如此重大的突破!皇上,如果余姑娘能把制作药水的方子献出来,那将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呀!”
余小草闻言,眼神微微闪烁,垂下眸子,心中略感忐忑:制作药水的方子,她的确有!可关键是制作药水最重要的一种材料,却不是这世界上能找到的。如果她说这药水的主要配料是一种充满灵气和生机的灵石水,恐怕皇上和大臣们会以为自己是疯子,或者是拿话糊弄他们吧?糟糕,这可怎么办啊?
朱俊阳从小丫头略显僵硬的背影中,敏感地察觉到她的紧张和不安。小丫头身上有秘密,他是知道的。难道这药水,也是她身上藏着的秘密之一?
“皇上,臣以为,夺人秘方,有如断人财路!余小草能够制作出如此有效果的药水,是她数月不眠不休呕心沥血的心血结晶。如果皇上如白大人所言,用皇权夺得她人成果,那岂不是成了强取豪夺,以权压人了吗?”朱俊阳义正言辞的模样,看在朱君凡的眼中,不觉有些好笑:他这个小堂弟终于开窍了,知道维护自己心仪之人了呢。
白大人掌管着宗人府,深知皇室宗族中,最出息最有前途的,不过靖王一脉而已。靖王的三个儿子,老大沉稳内敛,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老二文韬武略,前两年去了西北,立了几次大功,被赵将军看重,带在身边,将来前途定然不低。
最小的儿子,传言说为人阴冷,性情暴虐,可近两年皇上越来越看重他,他一次又一次完满完成皇上交给他的差事。还不到二十岁,就被亲封为郡王,赐下了封地,将来凭着他的功劳,挣个王爷当当,也不是不可能。一门两亲王,这可是皇室中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呀!
白大人人精似的,通过这几次,还能看不出阳郡王对余家的不同?他本来想卖个好,提醒余家献了方子,立下功劳,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给余家封个官挂个闲职。余姑娘自然就成了官家小姐,将来若是阳郡王有那个心的话,纳入府中身份上也说得过去。
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阳郡王。既然这样,他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忙道:“阳郡王所言甚是!皇上爱民如子,是微臣思虑不周了!”
朱君凡好歹做了快十年的皇上了,自然也看出小丫头情绪上微小的变化,心中不由得浮想联翩:不就是个药水方子吗?小丫头紧张什么?难道……自己所猜测的不错,小丫头穿越过来的时候,带了空间这个福利?而所谓的药水,不过是空间灵泉水的掩护?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贡献方子,利国利民,不用白大人提醒,傻子都知道是大功一件。可余家小丫头这么精明的一个小人,却闭口不提。白大人起了个头,她也装作没听见,低头不语。
还有他这个小堂弟,余家丫头才刚刚紧张了一下,马上就跳出来,替她解围。还拿大道理压自己,道德绑架。为了老百姓能填饱肚子,朕还怕担个用皇权压人的名头吗?哼!难道朱俊阳这小子,也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维护那丫头?
转念一想,朱君凡又生气起来:这个穿越小老乡,真是太不小心了。空间、灵石水这种金贵玩意儿,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呢?要告诉也先告诉自己这个穿越同仁吧?难道怕朕杀人夺宝?朕是那样的人吗?不过,这丫头要真是有如此宝贝,自己的确得多照看着点儿,免得被有心人给盯上……
心念电转间,他就听到余小草那脆脆的声音响起:“皇上,民女并不是心疼方子,而是其中有一种材料及其难得,至今除民女外尚未有人能够调配出同等功效的药水。”
怎么样?被他猜中了吧?那种及其难得的材料,肯定是灵泉水。除了小丫头的空间里,世上再找不到同样功效的。哼哼!药水神马的,都是替灵泉水打掩护的!
老天也太不公平了,人家穿越送了大大的金手指——空间做福利,他呢?不过多喝了两瓶啤酒,醉倒了,糊里糊涂穿到了这个架空的大明朝。幸好皇爷爷也是穿过来的,要不然他早些年的特立独行,还不被人给当疯子给关起来?
他穿过来时,除了满脑子造船的专业知识,啥金手指都没有。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那些坚船利炮,早些年出海下西洋带回来的珍贵物种,使很多作物都提前引进。他改良的那些火箭和炮弹,早年下西洋的时候,就打跑了好几拨海盗。远的不说,前些日子倭寇来犯,卫所的官兵能够以极小的代价,击退敌人,他的那些专业知识的确功不可没。
可是,有灵泉,能够种植粮食改良品种的空间,他也想要一个,怎么办?要不……让暗卫把小丫头给抓过来,威逼利诱,严刑拷打,把空间给抢过来?不好吧?毕竟同是穿越老乡,咱在前世的时候,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那就……把小丫头软禁起来,让她用金手指一辈子替他卖命?咳咳,似乎太不人道了,人家小丫头也不容易,从现代穿到这陌生的世界里,而且又不像他身份超然,听说也很是过了几年苦日子。唉,相煎何太急!
那……用美男计,把小丫头迷得七荤八素的,甘愿替他“做牛做马”?咳咳,别误会,他可不是那种跟堂弟抢女人的渣男。他的意思是,让这个智商尚可,情商下线的堂弟,去把这丫头娶回家。以后都是自己人的,他这个当堂哥的,提几个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皇上……”朱君凡身边的苏然,发现皇上已经云游太虚多时,忍不住悄声呼唤他一声,提醒他现在正上朝呢,专心点儿!
朱君凡正襟危坐,一副道貌岸然……咳咳,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对余小草道:“丫头,既然这药水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生产出来,那以后恐怕要多辛苦你一些,尽量多做些药水出来!近两年,天灾人祸的,老百姓受了不少苦,许多地方,能够填饱肚子都是一种奢望,不饿死就算万幸了。既然你有这个能力,就能者多劳吧!”
余小草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皇上逼着她把方子拿出来呢。如果那样的话,她刚刚已经打过预防针了——药水调配工序复杂,别人弄不出来,跟她就没有关系了。不过,幸好皇上是个好皇上,没有逼她,要不然她还得想方设法地琢磨出一个假方子出来呢!
“蒙皇上信任,民女自当全力以赴。民女冬日里闲来无事,做了不少药水都堆在东山村的地窖里,幸好地窖入口隐秘,倭寇来的时候,没被破坏。民女这就捎信过去,让家里人给送过来!”危机解除,余小草全身的细胞又放松下来。看得她身后的朱俊阳心中一阵好笑。
东山村余家的地窖中,的确有一批药水。不过并不是余小草冬天时候制出来的,而是想着借夏种的时候,借着自家庄子上小麦高产的当儿,做足宣传,然后把药水高价卖出。谁料想,还未曾实施呢,她们父女俩就被皇上一张圣旨给召来了。唉!少赚了一笔银子,她这心哪,火火的疼!
余小草在说要献出药水的时候,这种心疼也在不自觉间流露出来。朱君凡看着为她财迷的性子,感到有趣。看来这个小老乡,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财迷呢!
想想也是,先是卤猪下水,又捣腾出反季蔬菜,还种出了又大又好吃的西瓜,开了制药作坊、卤菜铺子……这一件件、一桩桩,哪个不是赚钱的门路?这余家,不显山不露水的。他估摸着,人家现在手中的财富,虽说赶不上那些皇商巨贾,在唐古应该也是能数得上的。
第四百二十章 女官?
京城某角落的一家小茶馆内……
“你们听说了没?一对渔村的父女,因着种田种得好,被皇上召见,并且封了官呢!”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穿着粗布衣裳,脚上沾满黄泥,满脸胡子拉碴的壮汉。
“什么?种田种好了也能做官?别拿大家伙儿当傻子!谁不知道,要想当官,首先要寒窗十几载的苦读,一层层考上来。就是前朝最混乱的时候,也要拿一大笔银钱才能捐个不入流的小官。”这位看上去像是落第的秀才,洗得发白的长衫,身材瘦削,满面风霜,看向那庄稼汉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我说酸秀才,你是外地新来的吧?这满京城都传遍了,谁还能没听过?据说这余家确实了得,冬小麦产量居然达到了五六百斤,比寻常的小麦要高上一倍!要是俺能种出这样的产量来,还不天天吃白面,隔三差五地吃顿肉……”脚上沾满黄泥的庄稼汉,一脸憧憬。当官什么的,距他太遥远了,能填饱肚子,让婆娘孩子吃点顺口的,才是正事。
“张大哥,我小舅子的二姨妈家的表弟,在衙门里当差。我听说了,朝廷会平价出售一部分高产粮食的种子,像从余家采购来的小麦种子啦,还有去年种的,能收一千多斤的什么米啦。我让我小舅子家的亲戚帮忙打听了,消息一传出来,咱们就赶过来排队购买……”
说话的这个年岁比那庄稼汉要年轻些,皮肤黝黑,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衣服上有几个补丁,裤脚高高的卷起,一条腿踩在长凳上,说起话来像打雷一样,嗓门出奇的大。
酸秀才讽刺地冷笑一声,不屑地摇摇头,道:“这么好的事,能轮到你们这些泥腿子身上?高产的种子,谁不想要?只怕种子一拨下来,就被那些官宦人家给包圆喽!”
衣服带补丁的年轻人,瞟了他一眼,见张姓大汉有些急了,忙道:“张大哥放心,我小舅子家的亲戚说了,种子的事,皇上派了阳郡王监管。阳郡王你们都听说过吧?那些皇亲国戚、高官大臣家的公子爷,哪个见了他不绕道走?就是朝廷里的大官,也不敢轻易得罪他。有阳郡王坐镇,那些当官的,也不敢轻易下手。咱们的村子距离京城不远,得到消息就过来,肯定多少能捞到点儿。”
张姓大汉闻言,舒了口气,道:“要真那样的话,咱们的好日子就快来喽!且不说那能产一千多斤粮食的种子,就是余家那冬小麦的种子,能种上几亩,咱们的日子也就不愁了。如果能让咱们庄户人家,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余家父女封再大的官,俺也支持!”
“胡闹!种田种得好就能做官?那将读书人置于何地?实在是有辱斯文!!是不是张三养猪养得好,李四养牛养得棒,都能混个官儿当当?”酸秀才想想自己寒窗苦读十五载,才不过中了个秀才。人家种种地就能种出个官当,太不公平了!
张姓大汉早就看不惯他的嘴脸了,忍不住喷他:“书读得再多,不能为老百姓谋福利,当官也是白当!皇上都说了,老百姓是国家的根本,老百姓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了,国家才能安定!养猪养牛能让老百姓吃饱还是能穿暖?人家余家父女俩就是有这本事,人家的官也是凭本事换来的。你眼气也是白搭!”
酸秀才撇撇嘴,道不同不相为谋,跟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讲道理,他也是闲的!端起大茶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心存鄙视,不再说话了。
穿着带补丁衣裳的年轻人,又开口了:“据说,那余家的小姑娘,才不过十二三岁模样,就被封了六品官,在户部当差。女子为官我也只在戏文中听过,无论前朝还是当今,都还是第一次呢!”
听到这儿,本来打定主意不开口的酸秀才,又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大喝一声:“牝鸡司晨,有失体统!!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子,能翻地还是能拉犁?还封六品官??岂有此理!!”
“你是在质疑皇上的英明决定吗?”年轻人对这个说话酸溜溜,人也尖酸刻薄的秀才很不感冒,他哼了一声道,“我小舅子家的亲戚说了,这余姑娘年岁虽小,却是个精明能干的。户部的尚书老爷,对她都高看几分。去年那个什么米能够有一千多斤的高产,就是因为把余姑娘接过来,帮忙育种,才能出现这样的好产量!还有余家种的冬小麦,也是因为她捣腾出的药水,产量居然比皇庄上的还要高出许多!”
年轻人歇了口气,继续道:“再说了,皇上登基后,三番五次提出改善女性地位。现在女子上街不用带面纱的,比比皆是。女子出来做生意的,也越来越多。姜家的姑娘,经营的绣坊,宫里的皇后妃子都让她给做衣裳呢。那余家姑娘,被封个小官有什么好稀奇的?”
张姓汉子哈哈一笑,道:“如果能卖给俺几亩高产粮食的种子,别说六品官,就是再高的官儿,按也不反对!兄弟,你说这余家父女家中,肯定留了不少种子,你门路广,能不能……”
年轻人冲他瞪了一眼,道:“那余家父女祖籍唐古,又不是咱们京城人士。我小舅子家的亲戚门路再广,手也伸不到唐古去!不过,我隐约听说了,余家近一千亩地,只上交了八百亩的产量,其他一百多亩地产的粮食,除了留够来年种的,都高价卖出去了。比市价贵五倍呢!你舍得买?”
“什么?五倍?那岂不是说一斤种子要五十文?一亩地光种子就得一两银子?也太贵了吧?”张姓大汉瞠目结舌,顿时打了退堂鼓。家里的五亩地,光种子就要五两银子,他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啊!
年轻人摇摇头,笑道:“张大哥,我说的是人家唐古的价格。余家卖的都是官绅富商,人家不缺那点银子。你光看到种子价格高,有没有想过,一亩地六百斤的产量,就是按普通的粮价卖出去,一亩地还能赚上三两银子呢!你当那些富商官绅都是傻的,亏本的买卖谁干?”
“可……咱们村谁家能凑出几两银子去买种子?唉,看来这好事,是轮不到咱们头上了!”张姓汉子有些丧气地叹息着。
年轻人忙道:“张大哥有所不知。皇上爱民如子,他肯定不会赚咱们穷苦老百姓的钱。我听说了,高产粮食的种子,就按市场粮种的价格,十文钱一斤往外出售。皇庄那什么米的种子已经开始播种了,如果往外出售,也就这几天了!”
“你说的那能产一千多斤的粮食,靠谱吗?”张姓汉子有些迟疑。
“怎么会不靠谱?听说是皇上下令,让阳郡王下西洋特地给寻回来的。那什么……哦!我想起来了,叫玉米!!玉米磨成的面,细细地筛了,做成的馒头金黄金黄的,带着香味,别提多好吃了!”年轻人显摆自己见识广,面露嘚瑟之意。
酸秀才一句话把他打回原形:“说得好像你吃过似的!物以稀为贵,产量这么高,将来肯定价格不会贵了。再说了,你说的这个玉米,老百姓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谁敢买?别到时候种了,却卖不出去,白搭了种子、肥料和功夫出去!”
“你少乌鸦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小舅子家的亲戚说了,他顶头上司有幸在朋友家吃过一次,玉米面饼子香喷喷的,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吃在嘴里越嚼越香!
张大哥,你想想,一亩地一千多斤,哪怕一斤只卖出粗粮的价,那也是三四两银子的收入啊!反正我们家三亩地,是要拿出一亩来试种玉米的。哪怕卖不出去,未来一年都去缺粮食吃了!
我听说,玉米的叶子和秸秆,还可以喂猪喂牲口,明年我们家多抓两头猪,不怕没饲料喂了!!想想都一身干劲……”年轻人说得两眼直冒光,好像好日子马上就临头似的。
张姓汉子迟疑了一下,一拍桌子,咬牙道:“既然兄弟这么说了,我老张也弄两亩地的种子回去。总归是粮食,卖不出去,可以自己吃嘛!两亩地少说也有两千多斤的产粮,我们一家老小,至少未来一年都不用饿肚子了!”
年轻人赞同地用力点点头。酸秀才还惦记着余家封官的事呢,用略有不服的语气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被封了六品官。那她爹呢?不会是三品大员吧?”
一个大字不识,只会种地的泥腿子,因着种出了超产的粮食,就混到三品大员的官位,朝中其他的官员能愿意?
不料,那年轻人却噗嗤一笑,道:“说来有趣!这余家小姑娘得了户部六品农事官的职位,而她爹却只封了七品的芝麻小官,据说还是在唐古任职,专门管着阳郡王封地上的田地……”
第四百二十一章 空间?
“兄弟,七品官还小?那可是跟县太爷平起平坐的。再说了,余家跟阳郡王关系挺近,在郡王爷的封地里,县太爷都得给他几分薄面!余家在唐古,可以横着走喽!”张姓汉子表示羡慕嫉妒恨,咋这么好的事轮不到他老张的头上呢?
年轻人刚要说什么,茶馆外面匆匆进来一个瘦小青年。年轻人看到他,猛地站了起来,迎上去,急促地问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瘦小青年拿起他桌上的茶馆,灌了一气,用袖子一抹嘴巴,咧开大嘴道:“可不是嘛!从今天午时起,靖王府十八个粮铺同时开始售卖玉米种子,五日后截止!”
“那小麦的种子呢?也一起卖吗?我带的银钱不多,不知道够不够……”张姓汉子一阵忙乱,东摸摸西摸摸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瘦小青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跟自家姐夫一起的,忙道:“冬小麦的种子,要在秋收过后才开始出售,现在只卖玉米的种子,价格低得不可思议。一斤只要五文钱!”
年轻人拉住他的胳膊,道:“这条街就有一家靖王府的粮铺,走,趁着消息还没传开,先去占个位子。”
茶馆里其他竖着耳朵听几人对话的其他庄稼汉,也都跟着两人起身,纷纷结清了茶钱,朝着靖王府粮铺的方向小跑而去。等跑道地方的时候,发现粮铺前已经排了十几个人了。
且不说靖王府粮铺门前排队买粮种的生意是多么火爆,刚刚被封了六品官的余小草,还云里雾里地觉得很不真实呢!前世,她连个班长的职务都没担当过,最高职位也不过是在工厂打工时候,被派了个小组长的职务而已。突然间,她成了比县太爷还高两级的户部官员,虽说只是个管理农事的,毕竟品级在那儿!
今儿,为她特地定做的官服——小一号的翠绿色绣鹭鸶的六品礼服——送到了,她在房间里换上,并且嘚瑟地迈着方步走来走去,跟丫头们取笑逗乐的时候,宫里传旨让她进宫。
得,衣服也不用换了。官服是用来做什么的?皇上召见,不穿官服穿什么?就这样,她让丫头们给自己梳了个丸子头,用玉簪子固定,大模大样地进了宫。
御书房中,只皇上一人在低头批阅奏折。余小草见状,心又放下了几分。如果有其他大臣在,看到她这一身官服,觉得碍眼的肯定不在少数。皇上只召见她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大事,顶多是农田耕种之类的琐事。这些都是她惯常熟悉的,没什么好怕的!
谁料,皇上一开口,差点把她给吓坐到地上去:“我说……老乡啊,你什么时候跟我坦白?”
原来,在余小草刚进御书房的时候,朱君凡就注意到她了。开始的时候,小丫头一举一动还挺谨慎,跟在苏然的身后,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可当看到御书房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突然腰板就挺直了,神情也放松了不少。
他假装认真批阅奏折,那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溜溜达达地在御书房中参观起来。一会伸头看看书架上的各种图书,一会儿摸摸博古架上的摆件,就连熏着龙涎香的香炉,她也要凑过去闻一闻。小样,当御书房是你自己家的后院啊?看我不吓一吓你这个胆大的小东西。
余小草心中咯噔一声,冷汗登时就冒出来了。她磕磕巴巴地道:“什么……老乡?难道皇上祖籍也是唐古镇的?”
“装,再装!!我说的是什么,你还能不清楚?北京烤鸭、风味卤菜、佛跳墙,还有改良的西瓜,反季的蔬菜……就是傻子也知道,你跟我来自同一时空了!”朱君凡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看小丫头紧张害怕不安的表情。
“那个……是民女,不,是微臣捡到的一本残缺地菜谱中的菜肴……”余小草还要再狡辩,可说辞是如此地苍白。
“余爱卿,欺君可是要杀头的!!”朱君凡摆起了皇上的谱,一双虎目颇有威严地看着她,让余小草倍感压力。
余小草耷拉着脑袋,肩膀垂了下来。她心里明白,一旦高居皇位的穿越老乡,心中对她产生怀疑,自己的那些小尾巴,总归要被揪出来的。垂死挣扎已然无用,她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朱君凡见小丫头如同被拎着耳朵的小兔子,一副认命的表情,笑道:“干嘛做出那种刀架在脖子上的作态?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是皇上,我是一个刚刚上任的芝麻小官。落在你的手上,我脸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认宰认杀。”余小草心中颇为忐忑,不知道这个穿越同仁,会拿怎样的态度对待她。
“认宰认杀?我为什么要宰你杀你?你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还是你前世是个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朱君凡用调侃的口吻问道。
“你才是大坏……”蛋字还没吐出口,一抬头看到人家身上明晃晃的龙袍,马上闭紧了嘴巴,缩着脖子继续当鹌鹑。
朱君凡无声地笑了笑,给她一个定心丸:“放心吧!只要你不犯下杀头的罪名,朕是不会杀你的!好不容易有个老乡过来,朕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杀掉你?”
余小草重重地舒了口气,肢体也放松了不少。朱君凡看了她一眼,问道:“老乡,你前世是做什么的?是什么契机让你穿过来的?你穿过来的时候是哪年哪月?”
见朱君凡的态度还算温和,的确不像是那种生怕穿越老乡抢资源,恨不得弄死每一个其他穿越者的样子,心中定了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前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初中没毕业后就到处打工,后来开了个卤菜店,生意还算不错。”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想起了小弟那场热闹又体面的婚礼,苦笑地摇摇头,道:“那天,弟弟结婚,我心中高兴多喝了两杯,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醒过来就成了不受待见的渔村小姑娘了!”
“穿越前你也喝酒了?唉,我不过是在毕业前夕,跟室友一起下馆子吃散伙饭,一瓶啤酒没下肚,脑子蒙了一下,清醒后就被生在了兵荒马乱之中。看来,你是魂穿,我是胎穿。都是酒精惹的祸啊!”朱君凡一阵感慨。
从重点大学造船专业毕业,正准备大显身手建功立业呢,却不料重新投胎,成了一个只会哇哇啼哭的小婴儿,真让人憋屈!更让人憋屈的是,前朝的皇帝正做垂死挣扎,妄图反扑,刚出生不久的他,跟着他便宜娘,在几个家将的保护下,颠沛流离,差点没被折腾死!好在他爷爷很快夺下了江山,建立了大明朝,生活才算安定下来……
“老乡,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朱君凡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二零一七年十月十八日,十九大刚召开。”余小草本来打算晚上回去在网上学习领导人的讲话呢,不料悲剧了。唉,弟弟也够憋屈的,结婚纪念日成了姐姐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