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第58节
裴公子走进屋里来的时候,因为符玉没有好好哄她,小心眼的小鸟还坐在凳子上忿忿不平。
裴公子走进来,跟着进来的宫人侍女立刻着手收拾她的东西,刚才她用过的茶杯餐具和换下来的衣服收拾都被带走,一件也不会留下。
珠珠看见裴公子、再看见这场面,立刻跳起来:“这、这就要走了吗?我衣服都换好了,绷带也重新绑好了,我难道不应该出去再正式见一次客嘛?”
小鸟挺直小胸脯,疯狂暗示,表示想强调自己主母的地位,不许别人再送漂亮小姐姐过来给老婆献殷勤。
裴公子却像看不懂小鸟的矫揉造作,淡淡道:“走了。”
黄大监心里暗暗抽搐,心想这小祖宗兴冲冲跑来,一下惊座满堂,差点给满屋子宾客惊得露出丑态,公子刚才的脸色就别提了,还开什么宴啊,赶紧把这祖宗送回去是要事。
黄大监连忙过来笑着要哄珠珠,珠珠却不好糊弄,绕过黄大监一溜烟跑到裴玉卿面前,正好挡住他的出路,睁着大眼睛瞪他,无理取闹说:“不许你走,你今天出来看漂亮小姐姐了,居然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可爱小鸟了,你快给我解释,不然我就不走,也不许你走。”
这实在是一言不合就撒泼。
可若再去看她,她撅着嘴巴,眼睛乌溜溜地转,亮晶晶的,别提多娇娇神气。
这样的漂亮小鸟但凡谁见了不心软,可唯有裴公子还能像个铁石心肠的玉人,垂眼看她一瞥,便淡淡道:“回去。”
珠珠本来就有点心虚又有点翘气,见他这副生冷的模样,突然更生气:“除了“回去”“走了”,你就没别的话说嘛。”
裴玉卿见她不高兴起来,正启唇想开口,就见门口小心探进半个脑袋,天纵将才的将军有一张少年人独有的英气青涩脸庞,他的眼神有点纠结、又隐隐止不住担忧。
一个单纯规矩的少年将军能担忧什么呢,还能是什么,不过担忧某些小姑娘惹了事、要挨责骂。
裴玉卿心胸中突然生出怒意。
旧怒再添新怒,让淡泊的菩萨都甚至失却了往日的静定与沉泰。
那难以言喻的怒意让他收回嘴边本想说的话,换成更冷淡的语气,对小鸟道:“若不然呢,你没规没矩推门就闯宴客的屋室,我还该夸赞你不是。”
“!”珠珠一下难以相信地睁圆眼睛,叉腰大声说:“你凶我?!”
裴玉卿:“……”
“你居然凶我!”小鸟震惊,小鸟跳脚,小鸟扑棱翅膀大吵大闹大声控诉:“你变了!你以前才不会凶我,你现在都凶我了!”
“我一点都没猜错,你果然是变心了,你都凶小鸟了,你都不爱小鸟了,你是大坏蛋。”小鸟看着他,像川剧变脸一样,大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光,泪汪汪痛哭:“——呜,小鸟被欺负了,小鸟好委屈,小鸟好可怜。”
“……”裴玉卿被“可怜小鸟”的大嗓门嚷得两耳嗡嗡直响。
高华的圣人公子在小鸟叽叽喳喳的指责里,仿佛变成世上最大的坏蛋。
“……”
裴公子丰润美丽的唇瓣微微含着,默然不语,珠珠扯着手帕哇哇假哭,眯一点眼缝悄悄看他,觉得他像是有些后悔。
哼。
小鸟心里得意,不存在的尾巴翘翘得摇晃。
她多鸡贼呢,吵架就讲究一个先发制人,声音大的会撒泼的那个就啪一声占据道德制高点,不仅可以吵闹,还可以随便耍赖打滚呢。
“你——你快向小鸟道歉,说以后都听小鸟的话。”小鸟趾高气昂的说,说着说着,甚至还兴奋起来,悄悄擦了擦口水,腆着漂亮小脸蛋子厚脸皮道:“还愿意、愿意给小鸟暖床,回去就主动给小鸟困觉,困一个晚上才行!“
裴玉卿本有些心软,就听见小鸟臭不要脸的话。
“…”
那些心软刹时冻成了硬疙瘩,一下被踢到角落去。
菩萨瞥她一眼,玉似的清冷柔润面庞忽而结成薄薄一层霜,淡淡冷笑:“你想得这样美,回去做梦更快些。”
正沉浸在美好幻想悄悄开始流哈喇子的小鸟:“……”
小鸟:“??!!”
“你说什么?!”小鸟不敢置信,恼羞成怒跳脚:“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你竟然这么对小鸟说话!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裴公子当然不会再说一遍,但也偏不给她递梯子。
她嚣张得没边了,做什么只任她欺负人,这是哪里的道理,非就挫一挫她的脾气不可。
裴玉卿眼睫轻扫她一眼,浅色的眸底潋氲生晕,淡淡说:“走了。”
小鸟没有被递台阶下来。
小鸟要被气死了。
小鸟气得快要炸掉,跑过去啪嗒在他鞋子上踩一脚,大喊:“你完蛋了!小鸟要讨厌你!”
裴玉卿才不惯她,不冷不热道:“是吗,那倒叫人巴不得呢。”
“!!”小鸟瞪大眼睛,无能狂怒,又狠狠踩他两脚,扭头忿忿就跑掉。
“姑娘!姑娘——”黄大监望着少女的背影,唉声叹气:“哎呦,姑娘这得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罢。”
裴玉卿今天难得动了气,肺腑喉管有些呛得发腥发痒,抵着帕子咳嗽,冷淡道:“蹿天的猴子,得寸进尺,三天不打恨不能上房揭瓦,我是看了明白,且不能惯她。”
“……”黄大监心里暗暗吐槽,说是这样,最惯人家的不就是您自己吗,宴请中南王,多少贵客在座,珠珠姑娘说闯就闯,大闹一通之后现在扭头就跑了,留下满地烂摊子等着收拾,到头来也没见您舍得骂人家一句。
黄大监小声道:“那…奴婢派人悄悄跟去护着姑娘。”
裴公子道:“她不去欺负别人还好,护什么。”
黄大监哂笑:“姑娘年纪还小,还是该多看顾些…”
裴公子慢慢咳了会儿,半响,才道:“少派几个人看着她,平时不必理她,只别叫她闹事就是了。”
黄大监听着这话,心中一定,欠身笑着应道:“是。”
裴玉卿咳了半响才止住,垂眼将掌心卷着的帕子展开,出乎意料,竟没如往常浸出血色。
黄大监见状,欣喜无比:“公子身子好多了,如今许久未吐血了。”
裴玉卿看着,忽而轻轻叹道:“大监,我怕是死不得了。”
黄大监心里一突,忙道:“公子怎能这样说,公子身子康健,这是天大的喜事。”
公子片刻未语。
黄大监忽而心神一跳。
“未必是一件喜事。”
黄大监听见公子这样静静道:“一个快死的人,总能更宽容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便无意去斤斤计较,数着过完剩下那点日子,就觉心意满足了。”
“可人不死,欲望就多了。”裴玉卿垂下眼:“已在手中的就不愿意舍下,曾是人家的也不愿意还给人家,有些事,就不愿意罢退那一步了。”
“……”黄大监呼吸不知不觉滞住,后脑渗出寒意。
“下我旨意,点杜将军为主将,去中南边界,点廉将军、师将军为副将,领兵二十万。”公子把手中帕子轻轻扔进旁边的香炉,看着它烧尽,半响道:“暂且陈兵,不可妄动。”
“…”黄大监发角渗出无数细汗,深深欠身恭声:“…是。”
·
珠珠又开始单方面和裴玉卿冷战。
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决心,珠珠甚至跑出来住,在客栈里租了最贵的大包房,先租了三天,之后就每天续租,等着裴玉卿来哄她。
小鸟想得很美,一味和和美美是不行的,要想加深感情,不能用小药丸的话,只可以靠造作造作了
——毕竟小作怡情嘛,小舔鸟也不能老上赶着,偶尔还得张弛有度、欲迎还拒,这样他才能知道她的珍贵,才知道小鸟的好,一下对她好感度涨一大截!
珠珠是很知道策略的,她都打算好了,她也不会太作,等裴公子来哄她,她有了台阶下,小小跟他闹一下,也就跟他走了,这样房费也不浪费嘛。
然而小鸟左等右等,等到连续了第七次租,也没见裴公子来哄她回家
——她让阿蚌去打听,阿蚌跑回来跟她说,官邸每天宾客如织,裴公子这几天根本没出门。
“…”珠珠:(ovo)
珠珠:“!!!”
小鸟气得把房间里的两个枕头都拆了。
第二天小鸟把被子拆了。
第二天小鸟把床砸塌了。
就在珠珠要把整座屋子都拆了的时候,黄大监终于姗姗来迟。
珠珠还以为是裴公子终于来哄自己回去了,她得意不已,先指挥阿蚌把床板的碎屑塞到屋子最里面,才装作若无其事趾高气昂坐在桌边。
但黄大监过来,珠珠才知道居然不是裴玉卿想她了哄她回去,而是到春花节了,摄政王回来,在苏河留王阁办夜宴,请她也过去。
嗯?秦雍王居然已经回来了?
珠珠一拍脑袋,才发现到自己这段时间恋爱脑发病太严重,每晚上抱着枕头尽琢磨着裴玉卿的事来着,完全把摄政王那茬儿忘记了。
珠珠想了想,勉强忍住不满意,换好衣服,跟着官邸的宫人们往苏河去。
苏河沿岸有大大小小无数水榭花阁,但留王阁还是其中名声最响亮的一个,这是当年太宗皇帝还是亲王时携王妃下江南游玩时候住过的地方,太宗帝后一辈子伉俪情深,相传那时还是亲王妃的明德昭皇后喜爱苏河风光,在这里久久驻足,太宗在河边三次呼唤而不去、太宗于是大笑走回来,特地陪爱妻在苏河多留了三日游玩,江南百姓对这桩轶事津津乐道,为纪念帝后情深,称这座阁为“留王阁”。
珠珠到留王阁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到处点起灯,很是好看,珠珠没看几眼,就先被宫人带去后阁。
路上都是不太眼熟的臣僚部将,见到她时都纷纷向她拱手行礼,不敢抬头多看她的脸,珠珠一路探头探脑,有点奇怪没看见南楼侯和杜赞几个熟人,不过也没有多想,就被宫人们带去后面,见到裴公子。
夜色如幕,裴公子站在栏杆边,晚风吹起他的衣摆,公子的目光不辨喜怒、只静静遥望河面灯火,那背影清颀淡雅,鹤氅玉立,像个要羽化而去的仙人。
珠珠本来一肚子气,但一看见漂亮老婆,莫名就消了大半,不自觉冒出粉红泡泡和色色的口水。
珠珠忍着没扑过去抱住人家公子窄窄细细一看就手感很好的腰身,昂着下巴,叉腰大摇大摆过去:“大晚上的,叫我来干嘛呀。”
裴公子转身看她,先微微打量她,见她全胳膊全腿、小脸蛋还是粉嘟嘟的,便也不再多看,脸上也没见什么惊喜和温柔似水色彩,还是那清淡的样子,只道:“今夜宴请摄政王,你尚没正式露过面,一会儿你在我身边。”
珠珠一听,立刻就支棱起来了,像只精力旺盛汪汪叫的小狗,抱起胸来哼道:“凭什么,你说叫我露面我就露面,上次我要露面你不是还不许我露嘛,凭什么都听你的,我就不巴拉巴拉——”
小鸟又开始嘚啵嘚叽叽喳,裴公子看她一眼,也不多言,略敛着鹤氅的领口就往外走,小鸟嘴巴没停,可身体已经诚实地扑腾翅膀追上去:“你干嘛!我还没说完!我就——”
沿着长廊往前走,两测河水拍击青碧砖石的声音,花灯光影绰约,走到水榭尽头,正照亮对面一众大步走来的人马。
珠珠远远看见秦雍王那张熟悉的脸,就觉得后牙一疼,小鸟逼逼赖赖的叽歪声猛地一卡,下意识有点想往后挪。
裴公子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眼睁睁望见,在摄政王要笑着抬手寒暄之前,那王朝贵重雍和的大公子慢慢停下脚步,忽然牵住身后一个少女。
他的举止轻缓,却毋庸置疑、自然而然,把人轻轻牵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