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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要命 张饮修 5750 2024-06-30 08:33

  “那个,”她清嗓子,问,“你是在等什么车?”

  张修没答话,这种问题超出了陌生人搭讪的范围。

  这场对话进行得太艰难了,饶束又清了清嗓子,指着车道说:“就,这里好像不能停车。”

  桃花眼轻眨,裤兜里的手机也恰在这时震动了一下,张修垂眸去看,是司机发来的短信:「先生,需要我违章停车吗?」

  靠。还真是不能停车?

  为什么他这颗大脑里没有储存交通方面的常识?

  2

  他转身离开了大桥护栏,又一次从饶束身边经过。

  他摘下耳机,随意绕在长指之间,有一部分垂下来,在他的海蓝色九分裤旁边轻轻晃。

  两人同路,饶束光着脚走在他身后,嘴角一直往上扬,控制不住。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傻乐什么。

  “你,”饶束挣扎良久,还是问了出来,“你在哪里上学呢?”

  “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学生?”走在前面的人反问了一句。

  “啊……你不是学生?”

  怎么可能!他的模样分明是个学生,往小了猜,可能是初中生;往大了猜,可能是大学生。最可能是个高中生。

  饶束内心油然生出一种小姐姐正在勾搭小正太的错觉。但又很快被他的气场纠正过来。

  “气场”这个词好似为某些人量身打造一样。饶束静静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但也许,也许他不会回答。

  果然,前面的人一直没说话。

  他走路的姿势很不一样,饶束从来没见过这样走路的人,有点怪,有点飘,还有点痞。

  饶束舔了舔干燥的唇,努力找寻话题。

  “你是来这儿散步的吗?”

  “嗯。”

  天呐,说完了这个还有别的可以说的?饶束就差没拿出手机去网上搜索那种,类似于什么【与陌生男孩快速熟络的一百种方案】之类的经验贴子了。

  “你吃过晚饭了吗?”饶束硬着头皮继续。

  “没。”

  “我也还没。”她笑了笑,用手摸额头。

  太艰难了,真是太他妈艰难了。

  张姓少年明显就不愿意跟她深入交谈,甚至连闲聊也不愿意。

  平日里,饶束自认为是个脸皮厚的人,但她身边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脸皮很薄。每每丢脸,全靠咬牙才撑得下去。

  张修也感受到了。不,是看见了。

  路灯位置的关系,他略一低眸就能看见身后女孩的倒影,就在他脚边。五句话的功夫,她抬手挠了八次头发,或者摸了八次额头。

  “你散步的时候会听什么音乐啊?”饶束真是拼了。

  她又在挠她的短发,张修看在眼里,唇线轻启:“什么都听。”

  “你好厉害,塞着耳机的时候也能听到别人说话,”饶束的声音在夜风中浮动,“我刚还害怕你听不到来着。”

  “听力好。”

  “这样啊。”她又又又找不到话题了……

  距离华南大桥的北端还有一小段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灯火跳动,影子拉锯,沉默蔓延。

  “你待会儿是回……家吗?”饶束差点咬到舌,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合适,显得她想尾随他一样。

  “去用晚餐。”他的回答依然简洁,而且完全不透露任何个人信息。

  “这个点,是该吃……用晚餐了。”饶束顺着他的说法改了口,又笑着说:“我等会儿回学校,也是这条路。”

  这一次他连个“嗯”都没给她了。

  饶束默默捏了捏耳垂。

  耳边是女孩的声音,张修听得见,但没空去理。

  他把棒球帽往下压,眼角余光从茫茫车流中缓缓掠过。

  凭着感觉,他的手指在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上移动。

  “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呀。”饶束垂死挣扎,她真的找不到话题了。

  但他还是没接话,就那么沉默地走着,步调从容,从容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随性和慵懒。

  饶束的勇气快消耗光了。

  “你……”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阵尖锐的刹车声打断。

  一辆黑色车子毫无预警就停在他们旁边,后面的车辆纷纷绕开它而行。

  后排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驾驶座车窗探出一个年轻男人,对着张修说:“先生,上车。”

  饶束一头雾水,看向前面那个少年。

  他蹙了眉,触碰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松开了。

  他走上前,坐进了后座,车门随之关上。

  动作流畅,一秒未停。

  车子立刻就驶进了车如流水的车道,少年与车一起消失在夜色下。

  饶束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钟。

  什、什么情况?违章停车就算了,最令人不解的是他们之间的那种紧迫氛围,是有什么急事吗?

  就这样走了。

  虽然是只说了几句话的陌生人,也还是走得太干净利落了吧……

  3

  “先生,刚才那位是你的朋友吗?”开着车的男人问。

  “不是。”他拿下棒球帽,扔在旁边座位。

  “好。”男人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确定后座上的少年安然无恙。

  “以后请尽量不要行走在无法停车的道路,好吗,先生?”年轻男人谨慎措辞,语气堪称温柔。

  但这种的语气让张修感到不适,他极不喜欢被人当做小孩,尤其是这个人,这个他名义上的特助,丁恪。

  两个月前,他刚接手叔父霍罗德在中国区的事务,不久后,霍罗德就把丁恪放在他身边,协助他,他没反对,但也从来没赞成过。

  张修低着头给司机发短信,让司机直接回家,不用接他了。

  “晚点我给你发一份道路规避图,”丁恪又说,“如果先生你不想这么麻烦,以后也可以把散步活动的范围缩小在院子里。”

  敲着手机键盘的指尖停顿了一会,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给我图。”

  丁恪微笑:“好。”

  4

  中国南方的六月是典型的闷热天气。

  高温烘烤,据说中午时分在柏油路上停留半小时以上,人就会变成一滩柏油。

  这是什么鬼说法?饶束第一个就不同意。

  这几天,她天天跑到华南大桥这边晃悠,也不嫌路程远或者天气热,一下课就甩掉书本,从学校一路赶过来。

  饶束觉得应该还会在这里碰见那个男生,因为上次他是来这里散步的,那他家大概就在附近吧,大概还会再来散步的吧。

  她想看清他的脸;想认识他。也许还有其他想法,但目前还不太现实。

  “想什么想什么!真是!”饶束烦躁地摇头,赶紧吓跑自己那些想入非非的想法。

  傍晚时分的大桥人行道依然行人稀疏,因为华南大桥的人行道很快就要封锁了。

  饶束记得他的手机号码,当晚临睡前还存进了通讯录,但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给人家打电话真的太不妥了。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联系方式。利用手机号搜索微信号什么的……同理。

  四号,五号,六号,直到广东省拉开高考大幕。饶束一直没再碰见他。

  茫茫都市,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想要再走到一块,实在太难了。

  而这就是现实生活,远不是小说和影视剧刻画出来的那样,没有那么多巧合。

  饶束不是一个心存梦幻的女孩。

  她信奉“越努力越幸运”。

  尽管生活已经欺骗了她太多次。

  4

  你被欺骗过么?

  冰果醋在口腔里停留了两秒,张修不动声色地吐回去,顺着吸管,全部流回塑料材质的冷饮杯里。

  这他妈是果醋?

  他顺手把整杯饮料扔进了路旁的垃圾回收桶。

  从此以后,校园里所有的饮品店都失去了他的信任。

  今天是礼拜一。

  每个礼拜一他都会来一趟学校,其余时间来不来,则看心情和需要。

  白色遮阳帽的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阴影和阳光的分界线正好划过他的唇。

  一半淡色,一半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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