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明明没错的,刚才我好像真的看到了有个白色人影站在殿顶。这要是放到现代,把那些荒废的宫殿换成大楼――暮色下,空无一人的废弃大楼上突然站着个白衣女鬼,这妥妥的鬼片节奏!
【不存在的,要说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鬼,可能就是宿主了。】
宋悦:……
原本她有点怂的,但经过系统这么一开导,忽然就不慌了。脑子一转,就发觉有些不对劲,脚步也慢了下来。
既然这个世界不存在鬼,而她好端端的也不可能出现那种幻觉……唯一的可能,刚才殿顶上真的有这么个东西,只是她再抬头看的时候,人家已经走了。
她突然想到了飞羽的轻功,脑门上突然沁出了冷汗。
如果刚才殿顶上是个人的话……
不管对方是来皇宫一游的江湖大侠,还是有心之人有意监视,不论是不是针对她而来,都太危险了!
她还在时空管理局接受培训的时候,就曾经看过穿越者的失败典型案例――那人穿到一个妃子身上,毫不掩饰性情,导致宫女们把她当做了被恶鬼附体的妖女,给架到菜市口给活活烧死了。
虽然她现在是皇上,在皇权至上的古代,应该没人敢直接质疑她,但若是被有心人拿这些变化造谣生事,那几乎等同于她的女子身份被发现,肯定有人趁她根基不稳,把她从王座上拉下去。
宋悦:我觉得我大概已经gg了……
【我也这么觉得……要不和管理局那边打个电话,说放弃任务?】
宋悦:那岂不是让晴姐看我笑话!不成不成,我觉得我还能拯救一下。
……
以玄司北的视角,透过茂密的枝叶,向下俯视,便能看见一抹明黄色身影穿梭其中。
他方才在殿顶站了一刻,见姬无朝追柳怀义跑出了百花园,保险起见,为掩蔽身形,便藏在了树叶之中。脚下一段并不粗壮的枝桠,刚好向下微弯而不折断,古树层层叠叠的枝叶微微在风中摇摆着,轻轻一动,也不会引人怀疑。
视野中的焦点,那抹明黄色身影,此时正抓紧柳怀义匕首,环顾四周,确人没人后,还往树后走了走,用匕首尖端给自己衣服上划了几道,脸上竟然还出现了肉疼的神色:“妈哎,都是最好的料子……真可惜。”
姬无朝在自言自语着,看了看人为制造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嘴角撇了撇,似乎还不是很满意,于是又转身到旁边的泥地里来来回回滚了两圈,直到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才站起身。
玄司北那双幽黑凤目轻轻眯了一下。
他亲眼看着地上的姬无朝拍拍龙袍,又狠心撕扯下几块布料,最后甚至抓散了头发,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颇以为此事做得十分隐秘,披头散发一副狼狈之态,走出庭院,深呼吸一口气,大喊道:“来人啊!救驾!有人行刺!”
【宿主可以说是非常的机智了。】
宋悦:我也这么觉得。
她来百花园的时候,虽然故意屏退了宫女,但夜色降临后,另一批禁卫也该换上来了,只要稍微闹大点动静,自然会过来查看情况。
有些想念飞羽了……若有他在暗处盯着,基本天下没几个人能监视她,更别说下手。
她装作慌张狼狈的高喊着,远处立马亮起了火光,一列列禁军的脚步向她而来。才一会儿的工夫,莫清秋便匆匆忙忙带人来,见她披头散发,龙袍明显有被划破的痕迹,震惊之下,令副将在皇宫全面排查,势必找出柳怀义所在。
宋悦看似有些摇摇欲坠,他有些担心地伸手去扶,脑中一团乱麻。这一整天,他的脑中都回荡着早朝后皇上的话,晚上皇宫里又出了如此大事……柳怀义胆敢行刺皇上!
他不是不知道,柳怀义此人在宫中横行多年,已经收买了一些人,若他真想二次进宫,托人把他带进来,也很容易办到……怪他没提防这层关系。
“是微臣失职,让柳怀义混进了皇宫……请皇上降罪!”莫清秋有些懊恼,又要下跪。没料,膝盖还没弯下,就被宋悦一把拉起。
“不用自责,这不关你事儿。”宋悦想到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淡定,又装模作样的紧紧抓住莫清秋的手,像是强撑着不露出后怕的神色,“晚上宫门不开,他也不会武功,翻不了围墙,出不去的。如今禁军已经开始一间间宫殿搜查了,肯定能把他揪出来。”
莫清秋认真看着小皇帝的侧脸,以为他心下害怕却又不敢在外露,反倒过来安慰他,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打量皇上的穿着,那身龙袍已经破损了,好在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也没见血腥味,应该没在打斗中受伤。
姬无朝不会武,已是公知,万幸那个柳怀义也是个不会武的,不然此次他该是凶多吉少了。可如今皇上并未和往常一样哭叫闹着,虽然害怕,却能冷静分析柳怀义的逃跑方向,让他多少有些心疼。
他第一次有为皇上分忧的强烈愿望,反握上了她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接下来的事,交给微臣吧。皇上……不必勉强自己,若是害怕,便莫松开手。以微臣的武功,无人能近皇上半尺。”
为了姬无朝一贯胆小怕事的形象,宋悦理所当然的直接扯住了莫清秋半只胳膊,看似慌得要死:“还是莫爱卿懂朕心……刚才那个柳怀义真是凶,爱卿可得看着四面八方,别又来什么刺客偷袭朕……”
赶来的禁军们,直到见皇上露出这幅德行,才见怪不怪的互相对望一眼。
就说皇上怎么转了性子……敢情是在他们面前强撑着装威严。
正当宋悦发挥演技、将胆小狼狈的狗皇帝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时,玄司北从对面的宫道缓缓走来,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那极其不善的冰寒目光又忽而转到了莫清秋的脸上,深深看着他的眸底深处,嘴角掠起一丝浅笑,高深莫测。
宋悦看着他那身白衣,心中警铃大作。
第37章 邀宠
被宋悦扯住半只胳膊的莫清秋, 很容易便发现了她的异常,原因无他, 皇上那双手突然攥紧了他,目光直直盯着眼前走来的相国大人,似乎还有往他身后藏的冲动。
准确的说, 宋悦是盯着玄司北那身鬼魅般的白衣,眼睛发直。
她联想到了方才殿顶上的一抹白影――如果能在被她瞟见的瞬间消失, 只有武功极高之人才能做到,而玄司北刚好符合条件, 穿着的也正是一身素白!
不会这么巧吧……
宋悦当真往莫清秋身后缩了缩,莫清秋也十分好脾气的用大半个身子挡在她的前面,护住了她, 不卑不亢地转向玄司北:“深宫之地, 相国大人为何在此?”
“刚批完奏折, 从御书房走出, 便见宫中火光四起,得知皇上遇刺,才忙着赶来。”玄司北回答得毫无破绽,只是幽暗的凤眸中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光, 让宋悦总有种被x光穿透的感觉。
他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宋悦心惊肉跳着,回想她刚才做的事――还好她刚才让桃美人给自己做了一套小保健,性别应该不会被怀疑上, 只是后来和柳怀义打架的场景, 或许被他看见了。
至于最后她刻意绕到大树后撕衣服滚泥巴的事儿……她当时都刻意看了看四周, 见没人才敢这么做的,他那时候已经不在宫殿顶上,按照视角来说,没有一定的高度,肯定看不到的。
她暗暗称赞了自己一句机智。
“朕无大碍,只是让那刺客给跑了。”在玄司北的目光下,宋悦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扯了扯莫清秋:“爱卿,朕今晚受的惊吓太多了……扶朕回宫吧。”
她想,最近是该躲一躲玄司北了。这孩子心里的事儿总是不往脸上放,晦暗莫测的目光盯得她心里直打鼓。越是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她就越不敢和他接触。
莫清秋把她扶到了寝宫之中,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没有不耐。临走时,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和朕独处的时候,有什么话,爱卿可以直说。”宋悦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对他轻轻一笑。
这或许是个机会――今天这件事之后,她再表现出对莫清秋的倚重,便不会引人怀疑。忠臣估计只会以为她的信赖来自于莫清秋的此次救驾。
“皇上,”莫清秋的确有疑问,“那颗养颜丹……”
他原本觉得炼丹修仙乃是无稽之谈,皇上耗尽千金买来的珍贵药材,只是浪费。可早朝后皇上给他在额上洒的丹粉,直让他在半个时辰后便消了肿,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分明国库空虚,已经到了向他借银子的地步了,可给起丹药来,却大方得紧。毫不掩饰的关心,让他有些惭愧,有些不解。
惭愧于他逐渐对皇上失去的信心,不解在皇上这些天的所作所为。
两道粗眉有几分男儿气该,略显文弱的一张俊脸――皇上分明还是那个皇上,作风也似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可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同了。
“放心,丹药钱由朕出,没说要从你俸禄里扣。”宋悦十分满意地拍了拍莫清秋的背,为免被他以为是敲诈,“如今朕的银子也差不多快凑齐了,不会再向你借。好了,天色不早,你回去吧。”
她以受到惊吓为由,没让妃子侍寝,等莫清秋离开后,便关紧了殿门。拴上门,回过身去的时候,已经换了副表情。
【宿主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宋悦:终于可以一个人睡大床,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
终于不用防着乱七八糟的人扒她衣服摸她【哔――】了!
这天晚上,灯烛一熄,她手脚舒展开,呈一个大字,霸占了龙床最中心的位置,慢慢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似乎还做了个好梦,梦见大燕在她的治理下开始走向繁荣昌盛,一切井井有条,甚至儿子也已经长大了。
她在梦里摸着玄司北的脑袋,一脸老母亲的慈祥微笑:“乖儿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孙子哎……我看郭家那个三小姐就不错,你要不要考虑……”
可梦中的玄司北似乎没她预料中的那么乖巧,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盯着她,忽然将双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嘴角扯起一抹冰冷莫测的笑。
“喂,我把你当儿子,这不合适……”宋悦冷不丁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就被这个梦给吓醒了。当她睁眼的时候,正是夜深人静的二更,一切都陷入浓重的黑暗中,但借着透过窗户的月光,隐隐能看见一道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
这时,宋悦才猛然惊觉,身上似乎有一道不属于自己的重量――那道影子正伏在她的身上,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如果安静下来,还能感受到扑洒在脸上的淡淡呼吸,他似乎一直盯着她的脸,近距离端详着什么!
此时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她也没忍住多年训练以来的本能反应,抬脚就是一记狠狠的膝撞,不留半点余地:“谁!”
察觉到她呼吸的异样,他似乎知道她醒了,轻轻侧身避过,一手托住她的膝盖,又向她压了过来,刻意往她怀中挤了挤,一道略显中性的声音就此响起:“皇上会武?”
“爱、爱妃?!”
刚想起身查看的宋悦,抓着床单又往床角缩了缩,想推开牛皮糖一样粘在自己身上的玄司北。
难怪美梦秒变噩梦了……他什么时候混进她寝宫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半夜趴在她身上是闹哪样,扮鬼吓人吗?
玄司北轻轻眯起凤眸,理所当然似的往她身边的位置躺了下去,嗓音低沉了一些,更显得磁性而带着魅惑:“皇上这是不待见我么?”
白天还和桃美人如胶似漆,眼中的爱意快要浓得溢出来,晚上听见他的声音,却和见了鬼似的。是他方才把姬无朝吓着了,还是说,他对他的那层喜爱,都是装出来的?
他隐含着淡淡危险气息的话语,落入宋悦耳中,让她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紧绷。
他一定是在殿顶上看到了些什么,开始怀疑她了。以贵妃娘娘的身份,进入她的寝宫轻而易举,再说他轻功也高超,方便夜里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坐在她身上,一定是开始怀疑了。
好在,睡梦中的她也非全然无知无觉,按照梦中的触感,他应该只是摸了摸她的耳根,随后就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没再向下摸。
“没、没事……朕只是刚做了个噩梦,一被吓醒就见到个影子,还以为是鬼呢……”宋悦悄悄地捏紧被子,想慢慢从他身旁挪开,“爱妃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是想皇上了。”玄司北随意捏造了一个看上去就很假的理由,见她有悄悄与他挪开距离的意思,看破不说破,“皇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皇上学过武?”
“当然学过!不仅如此,夫子还教过朕骑射,还有……”宋悦心跳加快了几分,好在是黑暗中,她就算被那道灼灼的目光盯着,也能张口胡言,说歪话题。
“我说的不是这个。”玄司北想到姬无朝对付柳怀义的那身诡异武功,愈发对她好奇起来,“皇上的武功,不是夫子教的……是哪位奇人传授?”
玄司北对武学有着近乎痴迷的兴趣,自小习武,这也是他小小年纪能拥有此等内力的原因。甚至,对她武学来源的好奇,盖过了对姬无朝的那层厌恶。
“奇人?”宋悦心道他果然看见了,想问她那一记扫堂腿哪儿学的?门都没有。她干脆装傻,“爱妃糊涂了吧,朕从小就在皇宫里长大,所学皆为夫子传授,哪里会什么武功?学了几招唬人的把式还差不多。你也听说过,当年朕不懂事,和一个禁军切磋,还被他一掌拍下比武台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冷笑。显然,他根本没信。
玄司北抓过她的一只手,一根指头扣在了她的脉搏,直接探入一丝内力。正想揭穿她,却发现她身上当真只有几近于无的内力,和她所说的相差无几。
宋悦:夭寿了夭寿了……他这是给我把脉?他想干嘛?
【他只是试探你的内力,放松就好。况且在中医学上,男女的脉象根本无差别,光靠把脉是看不出性别的,慌什么。】
宋悦这才完全放松下来,甚至闭着双眸,隐隐勾起了嘴角:“哎,我说爱妃,你这是在干嘛?怀疑朕的说法?”
她完全不虚!
玄司北轻轻阖目。
刚开始发现姬无朝不会武功时,他是在怀疑自己的判断。
可往深里一想,仍然不对。
就算姬无朝真的不会武功,先前使出的招式也不是燕国普通武学,他一定瞒了什么。再看他对自己的第一反应――若当真被催眠,姬无朝的本能反应,绝对不是第一时间偷袭他。
唯有一个可能,姬无朝第一反应是真实的,完全清醒后的反应,是装的。
他不曾被催眠?
玄司北眸中划过一丝暗沉,忽然轻轻开口:“皇上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