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子。
她当然知道江修玺说的妓子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说奶糕是妓子的东西。他说的那么明白了,她也不可能没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只是,她不愿相信。赵小郭呆呆傻傻的模样从脑海里滑过。他怎么可能是……
为了侮辱人,果然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她只当是江修玺无缘无故发脾气而口不择言胡乱说说而已。
她啧了一声。亏她才觉得江修玺最近脾性好了许多,原来竟是她的错觉。
一个人的本性与脾性是不可能突然就转变的。
她把一层一层油纸包打开。里面包着的奶糕还有许多。她估摸着大概是赵小郭他娘又来书院看了他,才给他带来了这么多奶糕。
虽然不饿,但是她有点想念奶糕的味道,吃了两块后才把它们收好。
下午与江修玺算是“吵”了一架之后,江修玺就一直没唤她做事,她也无所谓。她也没自觉到他不叫她她就自己去找事做。
不叫她做事更好,她待在自己房里乐得自在。
一晃就入了夜,她洗漱完毕,早早就上睡觉。
一夜无梦。
然而京城另一头,七王府里,隐没在黑暗中的男人浓眉紧拧,怎么也入不了睡。他平躺在床榻上,肩膀旁边趴着一只黑猫。
黑猫的眼瞳在黑暗里闪着幽光。
陆致睁眼,缓缓从床上起来。他披上外罩,打开门。阿狸跳下来,跟着他出去。夜里空气中有潮湿霜气,沾染在穿行在夜里的陆致的衣袂间。他打开书房,点上灯,室内瞬间被光亮充盈。
浅黄的灯光里,映照出他苍白得无血色的面容。他取出案上堆着的奏折,打开。阿狸跳上他的膝盖,往他胸前拱。他轻轻按下一直往上拱的阿狸。阿狸安生下来,不再往他胸前拱。
飞蛾扑向琉璃灯,在外围扑棱着翅膀。扑扇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无比地巨大,清晰。陆致眉间浮起燥郁之气,他轻使掌风,灯盏外围的飞蛾便悄然落地。
指尖抵上眉心,倦意混合着某种类似于在衰竭的东西跟着指尖抵上眉心。
阿狸怏怏地舔了他一口。
忽然,阿狸咬住了他的手指。
陆致无知无觉,却发现它咬着他的手指却不是为了玩儿,而是在把他往某个方向牵引。他静静地看着它扯他。
不动半分。
直到阿狸呜呜地叫了两声。
几不可闻的叹息在沉寂的室内响起。
陆致起身。
阿狸立即从他膝盖上下来,腾腾腾地朝外面跑,跑到门槛前,脑袋偏向陆致,似在看他有没有跟着它过去。
看见陆致向它走过来后,它的尾巴一摇,继续往外走。
沿着长廊一直走,走到右边的一扇小门前。陆致看着这扇门,久久未动。阿狸挠了挠门板。挠不动,又挠陆致的裤脚。
陆致看了看挠着他裤脚的阿狸,又看了看门。他抬起手,门被推开。
狭小的屋子里一片黑暗,窗台上有淡淡的银白月光爬进来,微微照亮窗台旁边的床。
床上被子叠得整齐地没有一丝褶皱。阿狸喵呜一声跳到床上去,毛茸茸的小头颅搁在了枕头上。
陆致靠近床。
他摸了摸阿狸,阿狸嘴一歪,咬住他,把他往床上一扯。空气中残存的香气即刻侵入鼻端。他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吸气。紧绷着一根弦的大脑似被弹动了一下。他坐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他躺下去,枕边弥漫的香气比空气中更加浓郁。
他极为缓慢地摩挲着枕头,继而从平躺改成侧卧。阿狸窝在他怀里,两只肉垫搭在床铺上。
月光爬出窗台,黑夜逐渐光明。
陆致在胸口暖热的触感中醒来。他双眼空泛,里面的血丝愈加红。
他鼻翼微鼓,残留的气息已经淡到几乎没有了。他“唰!”地从床上起来,带起一阵风。
天还未亮。
他下床,阿狸赖在床上不走。它张开十根利爪,在枕头上刨,刨完又在被子上刨,叠得整齐的被子被它弄得散乱。刨完被子它觉得不尽兴,又开始刨床单。浅青色床单被它刨下床,铺在地上。
“阿狸。”
阿狸听见了,却不过来,仍是刨,仍是刨。陆致耐性全无,拂袖要离开时。阿狸像是发现什么般,尖声叫起来。陆致被它的尖叫阻住要离开的动作。
阿狸咬着一条白色的带子朝他扑过来。
陆致俯身,从它口里拿出长长的带子。他放在掌心端详几番,没有什么特别的。
也不知道这是用作什么的带子。他正欲丢开时,却又闻到了那阵香气,昨夜里,那已经快要完全消散的香气。他抬高带子,鼻尖凑近,香气浓郁。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终于把长带移开,随之握紧它,把它绕成一团,然后塞进怀里,随即离去。
第47章
6“还没有消息?”
“回公主的话, 没有任何消息。”
“你们到底好好找过没有?”
“公主,奴才们不敢有半点懈怠,整日整夜搜查,但仍寻不见他的踪迹。”
“那就继续去找!找不见别回来见本公主!”
“遵命。”
侍卫离开房间后, 陆昀长长叹气。颜迟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也找不着他, 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她原本想既然颜迟已经不在七哥这里了, 她不若回宫里去。然而她一直寻不着颜迟的下落, 要是七哥先找着颜迟了,她也能在颜迟没命之前快些得到消息, 努力保住他的命。
成日让人担惊受怕的, 真是让人不省心。她红唇微瘪,喃喃自语着。
“铃兰,拿棋来。”陆昀道。
“是,公主。”铃兰拿来棋罐, 却有些不敢近身公主。因为她前日发现她的玉牌不见了。她找遍所有可能在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它。她到现在都不敢跟公主坦诚,她怕得很。玉牌不可丢, 丢牌如丢人。所以她很害怕。公主最近心情不好,她想着等公主心情好些了再与她坦诚。
摆好棋盘,公主便让她退下。
陆昀执着白子, 自己下起来。落了几颗棋子后,她神思飘远, 下一棋子久久不落在棋盘上。
那人下棋时总爱将手放在颊边作深思状。不管是输,还是赢,总是看不见多余的情绪。她想着, 约莫是在她面前,他太拘谨。
这可不成,要是他以后在她面前一直这么拘谨,那她还要他做什么。
等找到他,她一定要好好调整一下他对她的态度。
她收回神思,独自下完一盘棋之后,想要到七哥那里探探消息。但是现在七哥应该还没下朝,等他晚些回府她再问。
今日七哥下朝时间比以往要早许多。她还未用午膳,就得知七哥从宫里归了府。她打扮整齐,去了七哥那里。
七哥这几日每时每刻都与阿狸待在一起,每次她去见他,都能看见他身边的阿狸。
不过阿狸这几日恹恹的,仿佛很没有精气,看见她也不张牙舞爪地要抓要咬。此刻阿狸又待在一旁,懒懒地趴着。
但到底对它还有些阴影,即便它现在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她也不敢怎么挨近它。
“七哥,你不要太累了。”沿着眼圈的阴影在苍白的皮肤的对比下,很是明显。
明明前段时日较之前好了很多,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像有很久没睡过觉一样,怎么现在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似乎比之前还要严重许多。朝中之事,大大小小都要交与他管理,他累也是说得通的。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七哥就成了这种眉宇间常见疲惫的倦态。
七哥执着长笔,在书卷上书写,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未几,陆昀轻声咳嗽两下,然后道:“七……七哥,你要抓的那人还没抓到吧?”
七哥闻言,终于看向她,却不问话。
“呃,我在书院念书时,他帮助过我,所以……”七哥虽未言语,但那眼光里的逼迫却使得她不得不作出一番解释。
“书院。”陆致低语着这两个字。
陆昀心中一动。书院。颜迟有没有可能逃回了书院?不会的。他应该不会这么蠢。可是万一呢!她寻思着,她得马上派人去书院查看查看。说不定颜迟就藏在了那里!
阿狸突然不耐烦的抓了抓空气。陆昀瞧见它尖尖的爪子,不禁离它远些。
看样子颜迟应该还未被抓住。她低垂下眼睫,心想等下得赶紧派人去书院查看查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回去,于是她道:“七哥,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七哥颔首。
她立即抬步走出书房。
“喵……”阿狸蹭着陆致。陆致的食指在桌案上轻轻地敲打着。少顷,他从怀里拿出折好的长带,缠在掌心,凝视着它。阿狸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立即凑到带子前,额头贴着带子,不停地蹭。
它的胡须在带子上扫拂着,红红的鼻头杵在他的掌中央,似乎是在嗅着什么。突然,它身体抖动一下,瞳孔剧烈收缩。
“怎么……”陆致拿开带子。
阿狸仰起毛茸茸的脸,眸子亮了起来。
陆致略略一扬眉峰。
――――――
大清早的,颜迟就被外面乒乒乓乓的动静弄醒。这个时辰,江修玺已经去上早课了吧?
所以外面是在干什么?
睡得好好的被吵醒,颜迟虚眯着眼,略微烦躁地下床去。
她打着呵欠,看见阿福撅着屁股,跪在地上。
“咚咚咚!”
震耳膜的咚咚声恼得颜迟想骂人。
“你在干嘛?”她问道。
阿福撅着的屁股动左右移动两下,却没有回应她。仍咚咚咚地锤着。
颜迟本身没睡好,又加上不知怎么的小腹还有些隐隐泛疼,听到这声音,只觉得烦躁无比,她蹲下腰,俯身看阿福。
原来他在扫地,可是为什么要用铲子掇墙?
“你能不能别敲了!”她实在听得耳朵疼。
“哼!”阿福哼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