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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白月光佛系日常 雪花肉 5975 2024-06-30 08:36

  想想就心里复杂得很。

  只他妹妹却还不懂事,又给娇纵着,让人端为她着急。

  郁暖没能管太多,端了茶便小口小口的吞咽起来,吃了三杯左右,情况才好转。

  她垂着头,用郁成朗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哥哥,你别瞎说,我并不曾有孕的,我都......”

  她想了想,还是没说下去。

  即便郁大小姐想要自证清白,这种时候还是不合适。

  郁成朗听完,也没再说什么了。

  因为已有铁甲面带血污的将军,进厅堂跪地,拱手高声报道:“叛贼数百余人,均已剿灭,请陛下示下。”

  皇帝起身,面色平淡,却肯定赞赏道:“不错,赏。”

  乾宁帝并不久留,只派人善后,外头的地上都是血,他却并不耽搁,靴底沾血,沾染上衣角,踏着尸骨和血肉,带着几名重臣,和被押解的崇北侯离开。

  后头侍立的左恭太面色沉静,随着皇帝离去,有些释然。

  十年前,兄长死去,都说是因为兄长污蔑崇北侯,才被天子发落,而兄长是左家的罪人。

  他痛苦难当。

  他们寒门出身,本就不如勋贵有权有势,家中只供得起兄长一人读书,而他年纪稍大,便不得不为家中干活,以供兄长学资。

  可是左谦一点都不难过,因为兄长学到什么,总会手把手教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论寒暑,只要他想学的,兄长总是倾囊相授。

  他尚能回忆起,兄长温厚的大手,还有昏黄灯光下,微黄的枯瘦的脸庞,和宁静坚韧的眼眸。

  无论做什么,兄长总是挺着脊背,笔直如青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污蔑那位崇北侯?

  那是,一整年暗淡漫长的痛苦后。

  在兄长墓前,那是个暴雨夜,天上打着响雷,轰隆隆劈下,扰人清梦。

  左谦忽然想起,兄长生前最不喜打雷,总爱蹙眉烦闷。

  于是孤身一人,冒着瓢泼大雨,奔去墓前与兄长说话,为他挡雨。

  不知何时,墓地多了一人。

  身形修韧的少年贵公子,一身玄色便服,执着一把十二骨油纸伞,黑色靴底踏过泥泞的湿土。

  他颔首,下颌弧度优雅冷淡,对着左让的墓碑道:“你知道,他死前说了甚么?”

  左谦不知他是谁,却觉少年身上,有令他信服的沉肃气质。

  少年顿了顿,微笑道:“臣左让,虽死犹荣。”

  左谦睁大眼,难以置信,

  少年贵公子并没有丝毫遮掩,平淡的,把来龙去脉,坦然告知。

  竟毫不遮掩。

  左谦跪在地上,双腿微微发抖,无力至极。

  俊美的少年却露出一个微笑,俯身问他:“想要报仇么?”

  左谦尚且不若现下这般看遍世事,只睁着通红的眼睛,抛却对于当权者的胆颤恐惧,哽咽着大声质问道:“难道不是,不是您,把兄长杀死的吗?”

  少年颔首,语声理所应当的平静,声音有些青涩的沙哑:“故而,朕会记得他,再一路向前。”

  “此乃,他之荣耀。”

  他审视着左谦,缓缓勾起唇角:“而你,不会让他的死白费。”

  少年的语气很肯定,甚至没有问过他对否。

  他身上,有为皇者的孤傲。

  并非是把众生当作蝼蚁,更没有高人一等的愚蠢骄傲。

  他只是,并不会为必须的牺牲,而怜悯不忍。

  那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和冷漠贵傲。

  左谦的手,紧紧抠进湿润沙土地里,忍不住当着尊贵少年的面,放声长啸,胸腔中的酸痛和无奈,深深翻涌而上,喉咙逐渐腥甜喑哑,却声嘶力竭的要释放自己的痛恨和不甘。

  那几瞬,他脑中空白而窒息,眼前闪现兄长的面容,还有他一切的忠君抱负。

  他终究在雨中,跪在地上,发丝贴在面颊上,凌乱不堪,脱力沙哑道:“臣――愿意、愿意――跟随陛下。”

  少年淡淡赞许道:“不错。”

  少年皇帝替他改变了身份,改变了住地血亲,甚至让他远离了家人,只保留了最最原始的姓氏。

  左姓。

  左家二子,在十多年前的雨夜里,死于兄长坟前。

  好在兄长尚留了一对儿女,有皇帝的暗中关照,左家虽清贫,却不苦。

  至于崇北侯的心腹,做的那些事,其实并没有伤到左家的筋骨,更多的事,也有郁氏一族的参与煽动,才变得明面上那般惨烈。

  他不是没有困惑过,明明很早就有铲除崇北侯的能力,为何一定要留他几年。

  但左谦也明白,皇帝的眼里,包罗万象,容纳万众,并不似他这般狭隘到只剩仇恨和小爱。

  不过,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仿佛有什么烟消云散,又有什么深根发芽,破土而出,坚定的想要长成参天大树。

  外头的血腥味让他战栗,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随陛下,完成哥哥的全部夙愿,像哥哥一样,惨烈的死去,似乎没什么不好。

  毕竟,人的一生,本就短暂而毫无意义。所有的意义,只是于自己而言,何足为外人道。

  皇帝离去时,没有看她。

  郁暖跪在地上,亦没有看他。

  但她却能感觉到,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

  但,他的政事和谋算,真是太多了啊。多到,她这样的姑娘难以想象。

  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害臊。

  胸腔中,却有点清甜的酸涩,像是刚采下的稚果。

  于是低着哭花的脸,并不言语。

  似是想起了甚么,郁暖才偷偷拉了拉郁成朗,小声道:“原静……”

  郁成朗一顿,没搭理她,知道陛下大驾走远,才问道:“怎么了?原姑娘?”

  郁暖淡淡道:“先头我来,只是想代原姐姐,叫你同她一会。”

  她想起,原静喜欢郁成朗,希望自己先替她说项的。

  于是,又想了想,纤白的双手抓着袖口道:“嗯……原姐姐,她,对你……”

  郁成朗立即阻止道:“打住。”

  郁暖有些委屈,看了他一眼。

  郁成朗看着面前娇小甚至有些稚气的小妹妹,拍拍她的头,笑道:“傻姑娘。你自己的事,尚且理不清,还来管哥哥?”

  郁暖一把拍开他,淡淡道:“不要与我提这些。”

  她又认真道:“反正你得去找她。即便拒绝,也不准太干脆,不能让原姐姐伤心。”

  郁成朗没有说,他到底怎么想,只是捏捏郁暖的面颊,结果一手都是黑黄的妆粉,不晓得之前用来作甚的。

  于是郁哥哥黑了脸道:“你赶紧回婆家去。可安生些,莫要胡乱掺和,先把身子养好了,整个长安都随你折腾。”

  郁暖就想,谁想折腾整个长安了?

  她又不是闲得慌。

  她却还是没说话,淡淡觑郁成朗一眼,道:“横竖你记着我的话。”

  郁成朗无奈,只好去找原静。

  郁暖告诉他,原静在最近的那一面院墙旁,第三棵树下等他。

  其实,过去这么久,原静说不得早就走了。

  郁成朗往那头走,心里想着事,果不其然,树下无人。

  现下,那些贵妇贵女,应当都匆匆撤离了,谁还会留在崇北侯府呢?

  可是,当他要转身时,却听见背后有很轻的脚步声。

  迟缓却不虚软,属于一名疲惫的少女。

  他转身,看见原姑娘站在那儿。

  她来时湖蓝色的襦裙,有些褶皱撕裂,裙角被血溅得泛出深褐色,缀了宝石的绣鞋,也染了血,湿润着未干,走起路来有些拖沓。

  原姑娘纤细的手中,还握着一柄,与气质丝毫不相符的长刀,予人凌厉的肃杀之感。

  郁成朗蓦地顿住,叹了口气道:“你――”

  原静慢慢地,将手中沾了血的刀搁在树边,双手垂落。

  她看着他,慢慢露出一个娴静的笑容,唇有些干涩,轻轻道:“成朗哥哥,我等了你好久。”

  郁成朗一时间,说不上话。

  他有些蹙眉,关心道:“原姑娘,你在这儿,多久了?”

  原静仪态端庄,贤淑温雅,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轻轻道:“从阿暖进去之后,我便出来了。”

  郁成朗叹息,看着她白皙面上干涸紧绷的鲜血,心中微动。

  他却还是沉稳道:“你为何不找个地方躲着?”

  原静只是与他对视,只是平静温柔道:“我只怕,若我走了,你便寻不着我了。”

  她是武威大将军的女儿,自小便习武到大,虽不及真正的的武者,却身怀一套刀法拳法。

  尽管这样,遇上这般混乱血腥的突发情况,还是有些无措,甚至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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