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样说,方十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迈开长腿,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垂下那双比寻常人瞳色稍浅一些的眼眸,看着她。
身高上的差别,让薄禾回想起,高中时代的光景。
六年不见,他的个子似乎又变高了。
他们的身高差,竟然比高中时还要大一些。
她倔强地抬起头,毫不客气地盯着他,想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屁话。
“你知道么,你今天来应聘的这家直播网站,老板可是我。”他语气平淡,眉宇间凝聚着一丝故作的忧郁,看得让人特别来气。
“现在知道了。”薄禾答道。
她的脑壳嗡嗡地疼,早知如此,她刚才在洗手台前,就不把话说得那么生硬了。
她早该想到,这个连高中都没有念完的家伙,怎么可能进入竹子tv这种级别的公司的面试环节。除非……他自己就是老板。
方十四的家世背景,薄禾早就知道。
只能说,寒窗苦读十多年,不如生下来就有钱。
“那作为老板,我有件事想提前告诉你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方十四扬了扬下巴,唇畔浮现出一丝恶作剧般的弧度,继而说道,“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正经公司,你接受潜规则不?”
薄禾:“……。”
“晚餐,考虑一下?”他又提起了刚刚在洗手池前的那个话题。
薄禾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介于青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身量,既有宽阔的肩膀,又有好看的细腰,脸上的青稚已经褪去,却尚未彻底融进世故与圆滑,恰好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
薄禾朝他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我接受。”
那模样看起来娇媚而温柔,声音像是甜出了水儿。
就在人事部部长暗叹“这他妈是什么歪风邪气”的时候,薄禾却突然变脸了。
柔柔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棺材板一样僵硬的表情。
她伸出手,从方十四手中抢回了自己的简历。
然后,她冷下了声音,对他说:“我接受的话,我就是狗。”
留下这句话,薄禾头也不回,直接走出了面试厅。
她刚走到公司的前台,距离旋转玻璃门只剩下了十几步的距离,就有人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
不用看都知道,是方十四在叫她。
薄禾不理他,从快步变成了小跑,想快点离开。
却不料,对方腿也长、跑得也快,明明距离不算近,却很快就跑到了她前面,硬生生把她拦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
薄禾看着他,语气疏离地问他。
“想请你吃个晚饭。”
他眸色正经,神色坦荡,好像搭讪这件事不是他做得似的。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薄禾皱了皱眉,不明白他这毫无逻辑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好歹老同学,六年没见了,我有话想对你说,”方十四对她说,“刚刚在面试厅里跟你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什么脾气你也了解,有时候说话办事都没轻没重的,好不容易见到你,太激动了……对不起啊。”
“……。”
她确实了解他的脾气。
高中时,他带着她翻墙逃课,也没提前问她一声。
她恐高,被他抱到栅栏上的时候,就吓哭了。
事后,他也是给她道歉,抱着她不停地哄,而且任打任骂毫无怨言。
但他这个仿佛缺了根弦儿的脑子,就是没有任何长进。
那时,她还有女友滤镜,事后想想还会觉得有些刺激感的浪漫。
但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分手数年,女友滤镜早就被砸碎了之后,扔进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
“有话就说,吃什么饭,”薄禾抱着简历,对他的软话毫不领情,“就站这儿说吧。”
“站这儿不太合适吧,”方十四摸了摸鼻子,试探性地说道,“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哦,给你十个字的机会,”她一边抬起手腕,看着上面的手表,一边对他说,“多了恕不奉陪。”
“诶我说你这个人怎么――”
“八个字。”
“我知道我错了刚才不应该逗你玩儿――”
“六个字。”
“苗苗!”
“四个字。”
“……。”
薄禾侧过头,就看到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睛。
他的眸色很浅,在阳光的晕染下,会透露出一种透明质地的棕色,性感得勾人。
“四个字,想好了就快点说。”
“我喜欢你。”
薄禾:“……???”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学习到底有什么屁用”这个哲学问题,我也在研究,希望这篇文完结的时候,我能研究明白,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二战考研otz欢迎大家和我一起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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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唯物论(二)
如果说,她的心中没有一丝触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可再多的触动,也不足以让薄禾失去理智。
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她拒绝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既然知道了他是这家公司的大老板,她就没有留在这里工作的理由了。
无论因为什么,她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可是,上帝似乎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几个小时之后,薄禾再一次见到了方十四。
要命的是,地点就在她新租的公寓门口。
薄禾拎着两个又大又重的行李箱,气喘吁吁地走到门口,刚打开公寓的防盗门,连拖鞋都没力气换了,直接倚在门板上,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休息。
这时,隔壁的门居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从隔壁出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黑色的长裤包裹在修长匀称的双腿,骨骼分明又白皙的右手攥着迈巴赫的车钥匙,手腕上是一款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再往上看……薄禾就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好看的面孔。
“诶呦,又见面了,”方十四推上了门,修长的食指晃着钥匙圈,笑着对她说,“怎么,要跟我吃晚饭么?”
对于告白被拒绝这件事,方十四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依旧自然地跟她打招呼。
“吃个屁,”薄禾靠着防盗门,坐在行李箱上,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吹了吹自己的刘海,继而负气般地小声嘟囔着,“真想马上就搬家,再也不要见到你。”
“你要搬家啊,”方十四选择性地过滤掉了后面的那句话,然后对她说,“早说嘛,我帮你。”
他蹲下来,和她几乎平视,然后伸出胳膊,将她从行李箱上抱了起来。
他的臂力很足,就算她比高中时沉了十多斤,他的动作和曾经相比,也没有丝毫迟缓。
六月的北京已经很热了,薄禾穿得衣服比较单薄,她的后脊能感受到对方手掌上的温度,像带着一丝细密的电流,直抵她的心脏深处。
酥酥麻麻的,像遗忘在少女时代的怦然心动。
薄禾还没等回过神来骂他“流氓”,就被他稳稳当当地放在了门口的不锈钢鞋架上。
紧接着,他就兴致勃勃地拎起她的行李箱,一手一个,步子很快、动作灵巧,似乎对这些重量毫不在意。
从背后望过去,男友力简直要爆炸了。
薄禾从鞋架上跳下来,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大敞四开的房门,又看了看方十四渐渐走远的背影。
此刻,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慢腾腾地换了拖鞋,然后进了屋,跑到阳台上,打开窗子,将头探了出去。
不一会儿,方十四就拎着那两个行李箱到楼下了。
他抬起头,大概也是看到在四楼的薄禾了。
于是,他将行李箱放在身边,朝她喊道:“我帮你搬家,你就不能陪我吃晚饭吗?做人要讲良心的好不好!”
听到他这样说,薄禾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盘亘着的那股愤懑,顷刻之间破土而出。
――“……我好不容易才拎到四楼的行李,你为什么又给我拎下去了?!!!”
……
此话一出,楼上楼下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太尴尬了。
这尴尬的程度,堪比好心扶老奶奶过马路,结果扶反了,被老奶奶的拐棍狂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