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想到自己对姬洛说此事时,姬洛脸上明明不愿意却没办法拒绝的纠结表情,在看看把此话说的正大光明的韩司恩,皇帝有些心塞,然后他指着门口道:“滚出去吧。”
韩司恩这次很麻溜的滚了,临走还多嘴问了一句,自己查刺杀之事,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
皇帝脑壳疼的挥手让他赶快离开。
韩司恩在出了皇宫,坐上马车往韩国公府走时,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起了,变得冷冷清清。他这次进宫的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打消皇帝心中有关他、姬洛和白文瀚暗地里联系在一起的可能,二就是要想要皇帝让他查这次的刺杀事件。
皇帝的金口玉言既然他的手中,到最后那把悬在空中的剑落到谁头上,最后把那块天捅出了窟窿,那就是他说的算了。
他是不想活,但也没有让人平白无故砍上一刀,还要大度放过这些人的道理。
何况他本来已经还了白书的人情,现在因为这次事件,又欠下了一次救命之恩。上次在江南,白书也在紧要的关头救了他,但是那次他自认为可以躲开,最关键的是白书并没有因为救他而自己受伤。
白书的武功那么好,明明可以避开所有人的攻击,但他为了韩司恩惊慌之下五指抓利刃的场景,这些天一直在韩司恩脑中不断的盘旋。
这让韩司恩有种错觉,如果自己不替白书讨回公道,那这件事会一直困着自己,让自己挣脱不开这个朝代。
这个想法让韩司恩心里很不高兴,他不想欠白书的这份人情,所以必须要偿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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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在回到国公府后,并没有直接回方兰院,而是拖着病孱孱的身体第一次主动去找韩卓。不过不巧的是韩卓此刻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韩司恩想了下,便前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院子里守门的丫头一看是他,本能的想把人拦在门外不让进的,但被韩司恩挑眉那么横了一眼,小丫头脸色一僵,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不敢吱声了。
韩司恩则慢慢腾腾的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此时老夫人的屋子里,韩秀正跪在老夫人脚边默默流泪,韩殊一脸跳脚气愤的模样,韩卓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们两个争吵,眸子深处暗暗沉沉,十分阴冷。
韩司恩的到来,让他们之间的谈话告一段落。
韩司恩进门后,连表面的请安都给省略了,他看着韩卓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刚才进宫见皇上,告诉皇上此次刺杀事件和韩国公府有关。”
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韩卓心中一惊,手一抖,猛然站起身,头晕目眩的晃悠了下,他指着韩司恩,手指颤抖不已:“你……你胡说什么?”
这次刺杀事件是和他有关,但是他自认为没有把柄留下。现在这么蹊跷的事被韩司恩随意安在了国公府头上,又告诉了皇帝,这可是九族掉脑袋的事,韩司恩怎么就敢这么轻易开口呢?实在是该死。
韩司恩笑眯眯的听着韩卓心里话,慢慢道:“如果我不主动胡说,怎么打消韩国公府在皇上心中的疑虑呢?毕竟这府上的嫌疑说起来不算小吧。”
“皇上不会相信你满口胡言的。”韩卓这时也想通了,他自认为自己对皇帝的了解是非常深的,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没有证据的事,他是不会相信的,这也是这些年他在朝堂上的生存之本。
但是,他有些疑惑的是韩司恩为什么会这么做。韩司恩对国公府没感情,他这么说,皇上自然是不信的,这么一来,他不维护了自己最讨厌的国公府吗?
韩司恩明知道这么做的结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韩卓实在是有些糊涂了,毕竟韩司恩不像是一个救国公府的人。
第80章
韩司恩看着韩卓, 嘴角轻抿, 带着一丝笑意, 他顺着韩卓心底的疑惑, 点头道:“皇上信不信是皇上的事,我开不开口那是我自己的事。最关键的是我可是这国公府的世子,未来这国公府总要在我手上发扬光大的, 如果我不提前消除皇上心底的疑虑,这个疙瘩不就是给我自己挖的吗?父亲说是不是?”
韩司恩最后那句话语调上扬, 甚至带了几许温柔的味道, 但是话里的意思却着实不好听,有种对国公府势在必得的感觉。
一旁的韩老夫人的脸色早就因这话黑了下来,她双手紧握, 恶狠狠的看着韩司恩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盼望着你父亲死好当这个国公爷?你这是……”
“祖母不要再说我不孝的事了, 我怎么会不孝顺,这事拿到皇上面前说都可以。”韩司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我可从来没有盼望过父亲死, 倒是父亲说不准时时刻刻在盼望我死的, 毕竟这次刺杀事件国公府的疑点还是很大的。但是转念又想想虎毒不食子,也许是我多想了。”
说道这里, 韩司恩突兀的笑了下, 他眉眼弯弯, 十分愉快的说:“不过父亲不用担心, 皇上已经答应把刺客这件事交给我去查证了, 我定然会为父亲为这国公府洗清所有疑点的。”
韩卓听了这话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甩袖道:“你对我这个父亲有意见, 我知道,但就像是说的那样,我没做过亏心事,就是到了皇上面前也是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韩卓神色又有些复杂,他看着韩司恩道:“你以为现在皇上宠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了?我告诉你,别人也只是在等你倒霉的那天,哪天皇上不想宠着你的一天,朝堂上大臣现在递上去折子里的罪名都会一一落在你头上的,到时候没人会替你说一句公道话的,你的下场也不会好过。”
“难不成我不嚣张,不跋扈,下场就好过了?”今天韩司恩完全是想气韩卓,他看着韩卓,说话间连往日的脸皮都懒得维护了:“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这个家。国法面前无亲人,万一被我查出了什么,皇上面前我是不会留情的。这国公府出三叔一个这样的败类就可以了,如果被查出第二个,这国公府的名头说不定就保不住了,到时为了活命,我肯定请旨降爵的,父亲可不要心疼爵位。”
而后,韩司恩不等韩卓开口,又看向韩殊噼里啪啦的说道:“二叔在这里再好不过,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挑拨离间,但是为了二叔你好,我还是给你提前透露个信儿,好好握着机会。据说祖母和父亲根本没有打算让青雪入宫,宫里的娴妃也是这个意思,我看你要不把这门好亲事给看牢固了,你这个皇子的岳父是做不成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祖母和父亲,或者是娴妃娘娘。”
韩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的紧,他嘴上呵斥着韩司恩胡言乱语,但看向韩卓和老夫人的眼神里明显的流露出了怀疑。
这个时候,跪在地上的韩秀都因为猛然听到这么一个大新闻而不敢哭泣。
韩卓和老夫人相互看一眼,脸色都阴沉沉的。
韩司恩感受着这房内的沉默,然后心情颇好的慢吞吞的离开了。
等韩司恩离开,老夫人看着不成器的韩殊,有些生气的捶着椅子,说:“怎么?被人三言两语就给挑拨住了?他不想这个家好过,难不成你看不出来?”
韩殊脸上有些巴巴的,他小声嘀咕道:“母亲和大哥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就不提了,反正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也改变不了,但如果有人想打五皇子的主意,那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说道这里,韩殊还特意看了一眼韩秀。
韩秀被韩殊这威胁的眼神看的心底一阵火气。老夫人被韩殊气的脸色发白,指着门口让他立刻滚。
韩殊悻悻然的离开了,韩秀看韩卓和老夫人脸色都不好看,抹了抹眼泪,也离开了。
在某些方面,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非常强的。
房内只剩下韩卓和老夫人时,老夫人想起在流放之地受苦的韩平,眼泪便止不住往下落,道:“这个祸害,害了老三不说,现在还想把这个家给害零散了,真是造孽。”
韩卓道:“母亲放心,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们放过他,别人也不会放过他的,就让他在嚣张两天吧,也省的脏了咱们自己的手。”
“他运气倒是好,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也不知道白家的那个小子怎么就那么巧给碰上了。”老夫人听了这话哼唧了声,随后她有些迟疑道:“长公主那边没问题吧?”
这次前去杀韩司恩和姬洛,这些日子一直是长公主那边的人在和他们接触,长公主说不用他们出人,但是他们需配合提供韩司恩的出行路线。
韩卓自然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虽然提供了路线,但从来不派府上的人去。以后就算长公主暴露了,他也相安无事。
而且他知道,真正想要韩司恩命的不是长公主,而是被韩司恩在宫中得罪过的太后。因为除了太后,没有人了解他心底到底是怎么看待韩司恩的。
毕竟当年把韩芸接入宫,和王瑛争宠,就是太后的主意。
只是这点猜测,他没有和老夫人提起过,所以老夫人一直以为想要杀韩司恩的是长公主。
韩卓沉默了下,道:“说到底还是他不懂得收敛,不过是得了皇上几天的信任,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这朝堂之上的官员,有几个不想让他死的?长公主的儿子这辈子废了,不杀了他只怕难消长公主心头只恨,所以我们只需忍耐些时日,有人就会替我们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那就让他去惹事吧。我就不相信,他运气能好这么一辈子。”老夫人道,随即又说:“你二弟耳根子软,性格又执拗。现在青雪丫头刚刚被赐婚,他正在兴头上。给那祸害给这么当面挑拨了下,面子上肯定挂不住,心里也会不舒服,你这边要多劝慰着些。”
韩卓道:“母亲放心,我了解二弟的脾气秉性,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嗯了声,暂时放下了韩殊的心,她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见识短,就算是心里在不满,韩卓只要一冷下脸,他都得憋着。
不过这一晚,韩家睡眠最好的只有韩司恩。韩卓、韩殊、老夫人包括那些小辈,没几个能真正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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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旨让韩司恩查刺客的事件,这道圣旨一出,就在朝堂上引起了各种轰动,许多大臣心里都打秃噜,一边咒骂韩司恩,一边盘算着自己这次会不会撞到韩司恩手里,被他给抄了家,弄掉脑袋连累家人。
不过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现在都学聪明了,有关于韩司恩的事,他们上朝期间不会发表任何意见,以免被皇帝痛骂,当然下了朝,该上的折子是不能少的。
皇帝看到元宝宣布圣旨后,朝堂上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反驳。皇帝心里十分满意自己威严又上升了,于是便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没什么意见,这件事就交给韩司恩了,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要是查到哪位爱卿府上,可要好好的配合。”
文武百官能说什么,都只能认命的同意。
等下了朝,皇帝离开后,官职高的人都走向了韩卓,说了几句那么风凉话。
韩卓只能赔笑,说是皇上厚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韩司恩现在还病着呢,这圣旨皇帝在朝堂上宣布了,只是告诉众人他的想法,韩司恩没有前来接旨,皇帝倒也无所谓,反正最终这圣旨还是要到韩司恩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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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皇上宣旨后,一连十天,朝堂众多朝臣最近的皮一直在紧绷着,就害怕哪天自己府上的门被韩司恩给敲响了。
但是让众人惊异的是,韩司恩在接到圣旨后,都是闭门不出,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这在某些人看来,是一件非常难熬的事。
他们盼着韩司恩出府,又害怕他出府,还有些人总认为韩司恩这是在酝酿什么幺蛾子。
总之心里稍微有些心虚的人,都表现的十分矛盾。
其实韩司恩还真没酝酿什么大招,他这是安静的在国公府休养身体。毕竟肩膀上的伤有那么重,就算是找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这天,云芝在为韩司恩换了肩膀上的药,韩司恩坐在长廊下看天空,白书蹦进来了。
他坐在韩司恩对面,脸色拉的很长,抿着嘴,脸颊气鼓鼓的,一看就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韩司恩看着他,手顿了下,道:“怎么了,有人惹你生气了?”
白书倒也没有隐瞒,直言道:“是白家。”白书和白文瀚对白家没什么感情,但必要的节日,白文瀚作为朝中大臣,还是要前去做做表面样子,不让人轻易抓住把柄的。
这些年他们一直这么相安无事的处着,昨天是白俊的生辰,白家很热闹。白书是不耐烦那些热闹的,便没去,白文瀚独自去了。
谁知这一去就出了事。白俊喝醉酒,看到白文瀚冷冰冰的样子,突然来气了,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子,胡言乱语说白文瀚和白书不孝,然后亲自让人找了棍子,实实在在的把白文瀚打了一顿。
若不是后来白俊被人拉走了,看他那模样说不得要打死白文瀚的。
第81章
白书自幼被白文瀚养大, 对白家对白俊那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他父亲的生辰他不去那是常事了, 不过大概是有点不敢面对长大后的白书,白家对他这种行为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也因此京城都知道白家那点破事, 但是倒是没有传出白文瀚和白书不孝的名声。
这些年将军府和白家一直这么相安无事的处着,各自心中如明镜般。
所以当白文瀚被白俊打了一顿回将军府时, 白书脑子一片空白, 立刻就准备找白家的事。只是他武功虽然好,但还是被白文瀚拦着了。
白文瀚对白俊对他出手,心里震惊有, 但更多的是荒唐和轻蔑。他不知道白俊今天抽什么疯,但他身居将军之位,是皇上器重的臣子。白俊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以用孝道压制他, 让他不能轻易反抗, 但是这事传到皇上耳中, 对白俊的印象恐怕不是很好。
白书的性子白文瀚了解, 如果放任他去白家, 闹腾的动静肯定不小,说不定会见血。那在其他人眼中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白文瀚已经决定在皇上那里怒刷存在感了,自然不会让白书去找事的。
当然, 白书心里实在是气不过, 半夜三更还是去了一趟白家。他还是很听白文瀚的话,并没有对白家任何人出手, 只是一不小心随手把白家的书房给点了。
白家昨夜那是因为走水, 那是闹腾了一夜。
这事白书没有给白文瀚说, 但他知道白文瀚肯定猜出是他做的。他不想这个时候看见白文瀚忧心的样子,又觉得实在没地方去,便前来找韩司恩了。
憋在心里的话,也就对着韩司恩都倒了出来。
说完心里话后,白书心里的压抑轻了很多,他难得怅然的说:“我知道那个家里的人一直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往他们眼前凑。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为难大哥。”那么多人,如果白文瀚当场反抗,那就是明晃晃的不孝,如果不反抗,就是实在在的棍棒落身。
如果换做是他,他才不会任由他父亲这么做的。只是白文瀚身在官场,众目睽睽之下还是需要维护自己的名声的。
韩司恩听了白书的话,眼神微冷,他轻慢道:“也许白大人这些日子心里一直不怎么舒服,看你和你大哥都不是很顺眼,所以找个借口便把人给打了。这样,我和你去白家走一趟,毕竟你哥刚挨完打,白家夜里就走水了。这事稍微被人左右下,风言风语就能泼到你哥的头上。”
白书听了这话,轻皱着秀气的眉峰,森然道:“他们敢?”
“不是他们敢不敢的问题。”韩司恩轻叹道,随后幽幽道:“其实,我是想去问问白大人,怎么平日里都没听过他觉得自己儿子不孝顺的事,这你和你大哥刚刚救了我和三皇子,你大哥在他眼里就不孝顺了?”
韩司恩这话的意思是要去质问,白俊是不是觉得白文瀚不该救自己和姬洛。不管白俊是承认还是否认,这事传到世人和皇上耳中,那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白书听懂了韩司恩的意思,他眼睛微微一亮,随后他挠了下头,道:“可是你的伤?”能找到这样的借口为他哥光明正大的出头,他心里自然高兴,但是他最担心的还是韩司恩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