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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皇嫂金安 槿岱 6806 2024-06-30 08:45

  陆大老爷为他的亲昵和谦让心中发颤,脊背阵阵寒意,忙又退了两步:“阁老客气,阁老先请。”

  内阁这些老狐狸,居然让他先行,光是想就觉得恐怖,他没得罪人的地方吧。

  许阁老对他的避之不急怔了怔,旋即也察觉自己表现是失常,又笑了笑,若无其事先离开。

  陆大老爷见人没说什么走了,也松一口气,缠开许阁老要走的方向,默默出了宫。

  陆大老爷见到万鸿羽的时候,发现礼部的人已经在睿王府准备出殡的事宜,睿王府仍是有锦衣卫把守,但万鸿羽脸色显然比前两天好看了不少。

  “寺卿大人来了。”他看到陆大老爷,主动交谈,来到庭院中间,“军营已传来消息,寻到睿王殿下死因真相,只是今日应该还没公告。明日可能就会有消息了。”

  陆大老爷闻言一惊,怎么一夜间,就有破案了?

  他想问,万鸿羽却又先开了口:“此事涉及军机,陛下有旨,寺卿大人暂不再过问此事。若有别的旨意,陛下会再找寺卿大人。”

  说罢,根本不管陆大老爷还要问什么,拱拱手,直接离开。

  陆大老爷看着逃也似的锦衣卫指使挥,满脑子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说拆伙就拆伙了?!

  陆大老爷傍晚下衙的时候还在恍惚,原本紧张的案子一下就放开了,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连在用晚饭的时候都神不守舍。

  谢初芙发现舅舅神思恍惚,关切了好几回,但陆大老爷都因为万鸿羽口中的军机二字,没有跟外甥女说睿王案也要结案了。

  用过饭不久,让人送信回家说有事耽搁的陆承泽踩着夜色归来,他身边的小厮匆匆来找谢初芙,说他在巷子里捡了个重伤的乞丐,已经请郎中,但她的倒霉表哥把人拖进府后就因为晕血不醒人事。想要她先去瞧一瞧。

  谢初芙有些无语,这人晕血还救人,是多高估自己?!

  ***

  齐王府,赵晏清守了一整日,永湛的高烧才退。

  他详细问清了昨晚的情况,再结合今日对外只声称睿王府失火的消息,有些困惑。

  京城昨晚有戒严,但早上就一切如常了。

  好像锦衣卫没有再追查睿王亲兵逃脱的样子,不正常的叫人心生不安。

  但永湛的话是确定大部份人都离开了,受了重刑的几个选择拖延,估计都葬身火海,其中沈凌这侍卫长是一个。

  赵晏清只能再留意着外头的消息,心中有惋惜。

  始终还是没能让人都活下来。

  左庆之那里,查了一天也没查出头绪,倒是陈家暗中来了人,是收到赵晏清先前发的信。齐王外祖那头特派来问情况的。

  左庆之仿佛见到了救星,跟着陈家来人一同去见赵晏清。

  第28章

  陈家来人被领着到了正院, 从一条笔直的大甬路穿过, 进了院子,隐约就看到一个玄色身影。

  堂屋之中,赵晏清身着玄色银线绣暗纹衣袍,一手端着茶碗, 正坐在紫檀的太师椅中。他身前的四足瑞兽铜香炉有轻烟袅袅,未及半空就飘散无踪。

  那样冷暗的颜色, 让面容温润的他生出与人极疏离的气质。

  陈家来人暗中打量了一眼,有些心惊。

  不过两个月未见, 齐王殿下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但天家威仪,也让他不可能联想更多, 又有先前赵晏清来信陈家中的字字告戒,他只当齐王是这回生了大气。

  不然也没有他暗中来京的事。

  陈家来人匍匐跪在铜炉之后,左庆之也哆嗦着跪下。

  “所来何事。”

  赵晏清凤眸微垂, 打量到陈家来人的时候, 他认不出来这人是谁, 记忆里一片空白。在听到他自称陈仲,且对自己没有陌生感,才判断这是齐王舅舅的心腹之一。

  齐王的记忆还是不全。

  陈仲这才敢抬头,禀明来意:“将军派属下前来, 要属下听传殿下吩咐, 因事关紧要, 才未再书信联系。”

  “先前去信已说得很明白, 让陈家安于蜀中, 没我指令不得再生事。而且,你是将军的属下,并不是我的。”

  陈仲被这冷厉的语气惊得瞳孔微缩,看到赵晏清面上是若有似无的冷笑,忙得磕下头:“殿下,是小的失言。将军不明此意,所以再让小的斗胆前来听从殿下亲令。”

  赵晏清真要被气笑了。

  一口一句小的,一声一个斗胆,听着卑微,合一起却是那么咄咄逼人。

  他直接将手中的茶碗就砸到地上,碎片因力道飞溅,正好划过陈仲左侧脸,血丝就那么跟着渗了出来。

  赵晏清缓缓起身:“听我亲令,你还不够资格。他要听,就让他亲自到我跟前来,滚!”

  随着他一声喝,当即有亲兵涌近来,二话不说把陈仲拖了出去。

  陈仲面容煞白,不敢再有一丝违逆和挣扎,左庆之见赵晏清说翻脸就翻脸,有种小命休矣的恐惧。

  毒是怎么泄露的都没有查到,齐王如今连舅舅的心腹都不给面子,恐怕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果然,左庆之就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吓得直打哆嗦,惶恐地喊了声:“殿下。”

  “结果呢。”

  赵晏清语气淡淡的,倒不见先前的激怒。左庆之咽了咽唾沫,只能如实禀来:“殿下,属下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就是每年给殿下再种下毒的时候,都会有人试药。那个时候,药房除了属下,就还有一个试药人,也只有那个时候毒才可有落到外人手里。”

  “嗯,所以你就是告诉我,试药的人也不在这世上了。你还是不知道这落到外人这个外人是谁?”

  左庆之被问得冷汗直落,重重磕下头去:“殿下!属下真的没有包藏祸心!说句大不敬的话,属下若真要作乱,何必那么麻烦,可能这么些年早就没了殿下您了。”

  “你倒是敢说。”赵晏清闻言冷冷看过去。

  但这话是对的。

  左庆之要做什么,齐王早死了,根本不必要他兄长再废心思。

  可还是有问题的,他重新坐回太师椅中,问道:“我在回京前毒发了一回,然后没了意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前他一直忽略了齐王是死了,自己才附到齐王身上一事,这个死是怎么死的。

  提起这事,左庆之心中越发不安,磕头回道:“殿下先前染了风寒,但解药有一味是和风寒的药相冲的,属下再三提醒过殿下要分开时辰用药。但那天殿下却误算错了时间,这才诱发了毒性,殿下本就体虚,一下未能承受住。”

  误算错时间?

  齐王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然后把自己毒死了?!

  怎么可能。

  “我服药的时候,谁在我身边?”

  左庆之回忆着,摇了摇头:“那日殿下心情并不好,无人在跟前伺候,连永湛都被殿下赶出来了。”因为陈家还是坚持对睿王对动了手,那天永湛跟他担忧地唠叨了半天。

  只是这事后来也没追究,怎么又提起来了。

  左庆之想到什么,惊恐抬头看向赵晏清:“殿下,那天是有人进了屋,让你提前用了解药?”

  赵晏清根本没有这段记忆,要是知道,他就不问了。

  他木着脸:“肯定还是有人要暗害。”齐王不可能自己就吞下了那解药,反倒成了要命的毒|药。

  左庆之就打了个激灵,虽然已经明白齐王身边有内鬼,但这会却觉得不寒而栗。

  “殿、殿下。属下总觉得,那个潜伏的人应该还不是被殿下重用的,不然太子起疑是殿下动的手,就能直接呈上罪证了。”

  他们派出去军营的是死士,联系也没有书信,都是口传。要出事,在口口传信的时候,就能把他们抓住再顺藤摸瓜,睿王就不可能死,他们这连陈家都会被连根拔起。

  所以对方的人其实还没有真正渗透到他们身边。

  赵晏清听到太了二字,呼吸一滞,眼中光芒有几许黯淡。不管太子的人有没有渗透齐王府,但太子绝对知道齐王要杀他的事。

  “我知道了,你去继续假意和太医研究拔毒的办法,然后让太医来动手清毒。”

  他似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揉着眉心吩咐一句,转身往内室去。

  左庆之看着他身影消失,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险些瘫倒爬不起来,后怕地去找了还守在府里的太医。只要主子不要他的命,让他学狗取乐他都愿意!

  在生死面前,左庆之发现自己的骨头软得很。

  赵晏清回到内室,就看到永湛在炕上要爬起来,他抬手制止了,自己不作声到了案后坐下。

  永湛伤的这两天都被留在屋里,还睡了他们王爷炕,实在是心惊胆颤又感动。他们王爷最近越来越喜洁,愿意让给炕他睡,说明他们王爷还是很关心他的。

  赵晏清坐在书案后沉默了会,发现永湛感激的目光。他面无表情看着一脸‘我给您做牛做马的心腹’,淡声说:“过了明天,把炕上的东西全换新的,还有你那晚趴在上面的地毯。”

  一脸感动的永湛表情碎裂,打脸不要那么快。

  次日,赵晏清天蒙蒙亮就起了身。

  身上已恢复力气的永湛哪着爬起来,带伤劳作,伺候他更换朝服。

  今天是赵晏清以齐王身份第一次上朝,今天起,他就到工部兼任。

  当他迈进久违的金銮殿,身姿笔值站到太子身后的时候,所有大臣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有探究、有善意、也有淡淡的,带着局外人看戏的心情。

  这些目光似锋芒,他却巍然不动,面上无悲无喜,向神色温和的太子躬身行一礼。

  “以后四弟要费心了。”

  太子看着他缓缓直起的腰,唇边带笑,目光却毫无温度地落在他面容上。

  赵晏清微微一笑,照入大殿的阳光暖暖映在他侧颜,眼里亦没有情绪,凤眸深杳沉静。他说:“弟弟谨遵太子皇兄之言。”

  在兄弟短暂的交谈中,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帝王临朝。

  太子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跟着百官一同跪下,赵晏清亦缓缓跪下,叩首的时候看到自己冷漠的面容就清晰应在金砖之上。

  齐王上朝第一天,就有惊天消息把大臣们炸得许久不曾回神。

  明宣帝让兵部与万鸿羽当朝说明了睿王身死有异,牵涉逆臣陈王旧党,追封睿王为睿亲王,明日以亲王仪制下葬。

  此事让朝臣哗嘫。

  赵晏清一直担心被查到身上来的事急转而下,不知该庆幸自己运气还是别的,心情复杂的垂眸听着大臣们低声议论和愤慨,余光又扫到太子半隐在袖袍下的双手慢慢攥紧成拳。

  他心里的情绪在这瞬间却化作了平静,脊背越发挺直,却未曾察觉自己袖中的手,也慢慢握成了拳。

  睿王死因有异要暗查一事,仿佛是一个沉重的石头落进湖面,然后激起了大片浪花,最终却又缓缓平静沉没。

  陆大老爷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心情,好像先前查的所有一切都成了笑话,全被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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