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他话刚落,一边的赵晏清却是直接伸手向禁卫要了弓箭,二话不说引箭拉弓。
徐敏眉心狠狠一跳,跟他一同闯宫的士兵们将他团团围住,亦同样是架起了弓。
徐敏冷笑:“齐王殿□□弱,还是不要轻易动刀动枪的,刀剑无眼,这些羽箭亦同样无眼。万一先伤到了殿下和陛下,可就不好了。”
徐敏身边的人都是穿着禁卫服饰,明宣帝眯着眼打量了几人,其中还有一名千户。
毅王要收买锦衣卫,赵晏清和他说,那么也就只有禁卫里有逆党的人了,自然是要将计就计。
禁卫就成了他唯一没有变动的一支卫队,倒是叫他儿子猜中了。
“徐敏,当年陈王险些破了京城,也是你在后面施计吧。那个时候,你才官居四品,在户部极不显眼,倒是朕想重用你,常找你说话。”
明宣帝回想到当年陈王要夺京的事,有些感慨。
这又过了十几年了,徐敏也成为一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翻起陈年旧事,徐敏一点也没有兴趣,冷声说:“陛下想要叙旧事,还是晚些臣再单独和陛下叙吧,现在只等毅王殿下前来,陛下也就可以颐养天年了。”他又不傻,谁知道这是不是明宣帝在拖延时间。
说罢,他一挥手,有两个人就被押着前来。一个身着红色宫裙,一个竟是两鬓发白的太后,弯着腰,步履蹒跚。
一直众容不迫的明宣帝面色变了变,赵晏清亦是瞳孔一缩。
“臣既然要起事,肯定是有万全把握的。”徐敏看着被推出来的初芙与太后,心中无比得意。
明宣帝怒由心起,到底没忍住骂了句老匹夫,赵晏清脸已经黑成锅底。
他们怎么找到初芙与太后的,明明两人都已经安排藏好,而且还有谢擎宇在!初芙被抓了,谢擎宇呢?!
赵晏清手心都出了汗,被拉满的弓弦一点一点松开。
局势转变得太过诡异。
徐敏见到他手中的箭慢慢失去威胁,更是大笑:“齐王殿下是有孝心和爱美人的。”
落在逆党手的初芙此时却是抬头朝他看过去,清秀的面容上是冷静,盈盈眸光穿越庭院,仿佛是在和他诉说什么。
赵晏清与她对视,连额间都渗出了细汗。
在无声的对视中,他手中的弓再度满了玄,徐敏看得面色一变。还没想明白为何齐王突然又变得坚定的时候,甚至在想就该用齐王妃和太后来开局的时候,他听到耳边是一声惨叫。
“赵晏清!”
初芙在这一瞬居然是扑向了徐敏,随后反手就扣住了他的喉咙。
赵晏清亦在她呼唤的那一声中,弓弦轻震,利箭破空直出。
同一时间,金吾卫穿着重甲的冲锋的声音由乾清宫四周响起。
徐敏被芙初扣了喉咙,无法挣扎中被利箭射穿左肩,身边的人都被身手利索的‘太后’击毙在地,他从刚才的耀武扬威成了人砧板上的鱼肉。
初芙扣着人直接就退到赵晏清这一边,化装成太后的谢擎宇亦是摸了脸,跟着妹妹安然退到后头。
千钧一发间,赵晏清知道自己选对了,见到初芙靠过来后,紧张丝豪没有缓解。
“你怎么跟着胡闹!”
他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初芙却是回个无辜的苦笑。
谢擎宇已经朝明宣帝拱手禀报:“陛下,实在是逼不得已才突然生了别的计划。”
明宣帝见到自家娘是人假扮的,提着的心慢慢落下,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这老匹夫还是有发现了不对,居然派人摸到了我们护着太后的西五所,情及之下,唯有微臣变了装和微臣妹妹一同迷惑他。让他放低警戒。”
能到首辅之位,又隐藏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一点警惕也没有。
初芙把疼得直哀嚎的徐敏丢到万鸿羽那,跟着解释道:“皇祖母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这也是下下之策。”
明宣帝和赵晏清算是听明白了。
徐敏拿两人威胁是真,如果今日这是太后即便后面有金吾卫,于他们来说也是一场恶战。
明宣帝是个极孝顺的人,即便最后没办法要放弃太后,那这事平息后也会遭到天下人的指责,再加一个初芙。这可是谢英乾的女儿,女儿最终若是在逼宫中被当棋子放弃,恐怕谢英乾也要反了!
徐敏就是冲着这两点,有信心让明宣帝不敢动,初芙兄妹也是看清楚这两点,狡诈之极!
所有人都听得一阵后怕,这分明是徐敏的鱼死网破,最后不成,这帝位也轮不到明宣帝来座。连明宣帝的几个儿子都失去资格。
他要的就是天下大乱!
明白个中厉害的众人都沉默着,对徐敏更是恨之入骨。
徐敏被擒,他的那些散兵散将更是失去反抗能力,都纷纷被冲进来的金吾卫制服,锦衣卫则还在宫中四处清理分头作乱的逆党。
徐敏似乎是大势已去,他在痛极中却是癫狂地大笑起来:“抓了我又怎么样,瓦剌那边怕是早攻了进来,西北不堪一击,大同你们也要守不住。”
众人神色微变,谢擎宇气得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老匹夫!”
赵晏清在这个时候突然朝明宣帝跪下请旨:“父皇,请准许儿子前往大同,与调遣的士兵汇合。”
调遣的士兵?
徐敏听到这几个字笑声嘎然而止。
他们怎么会想到大同的!
明宣帝看着跪在跟前的儿子,眸光闪动,回想到他首次请旨出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毅然,字字铿锵。
明宣帝低头看了他好一会,片刻才哑声说:“准。”
初芙心中一凛,听到赵晏清大声领命。
原来赵晏清调遣的那批私兵,竟是直接派到了大同。
闯宫的逆党很快都被清肃全部控制起来,明宣帝暂时没要徐敏的命,让太医给他止了血,而毅王亦狼狈的被带到大殿之上。
不用审他,大家都知道最后关头还是毅王传了消息出去,才会叫徐敏知道计划有变,顺势找到了初芙几人。
毅王望着高座的君父,终于明白什么叫大势已去,也不等别人来审,脸色惨白地磕头认罪,把一切经过供述。
原来最后还藏着的人竟是在太医院,他在殿里撞柱一事,透出了些许端倪,虽未能传出只言片语却已足够让徐敏收到消息从而警惕行事。
毅王的执迷不悟叫赵晏清实在心寒。
这种才叫真正失了心智。
处理逆党的事情赵晏清并没再过多的参与,他隐约能猜到,他父皇也并不想让他知道一些东西。
初芙与他回了景和宫,为他收拾行装。
可是等到景和宫之后,她才想起来,这里不是齐王府,也没有赵晏清的行装。这里只有几套由王府拿过来的衣裳。
她站在衣柜前发怔,赵晏清已经从身后抱住她:“初芙,我会平安回来的。”
他知道她担忧什么。
“我知道。”初芙沉默片刻后,手覆到了他手上,“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她出乎意料的没有多说,而是十分坚定的相信他的话。
赵晏清心中温暖,同时又是生愧。
到底是让她跟着牵挂担忧。
初芙握着他的手,突然转身,抱住他脖子就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她热情又急迫,是在宣泄不安和不舍。
赵晏清将她压在到衣柜门上,全心全心地回应她。等到明宣帝再派人召见的时候,初芙正无力躺在被褥中,赵晏清已自己再度好衣裳,坐在床头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就在宫中等我回来。”
初芙闭上眼,轻轻点头。
赵晏清是由锦衣卫护送出城一路往大同去,初芙没有去相送,她觉得根本没必要相送,她只要好好的等他回来就好。
第100章
当朝首辅徐敏为陈王逆党,欲乱朝纲, 当日被擒, 此事震惊朝野。在徐敏入狱第二日, 谢英乾的战报也被送回了京。
应对瓦剌紧急的攻势, 谢英乾当机立断用诱敌深入,再派了精兵无声无息绕到后方, 去烧了对方的粮草和帐营, 断其后路。
而城里是用了火攻,百姓于交战前晚被转移, 瓦剌二王子是被活活烧死在火海里。如此一来,除了稳固的城墙,城里毁大半,只能战后重建。
这一战中, 徐敏派去协助礼部进行会晤的人也招供,是受徐敏指使为瓦剌伏击做掩护。
明宣帝当即让户部拨了银子去救济安抚失去家园的百姓,把重建事宜亦提上日程。
早在前些日子也找在京城散播赛神仙的源头,左庆之被留在京城,跟着太医院一同研制去除药瘾的方子, 准备派发出去。但这药已流入民间有两个月余,按各州府统计上来的人数, 来不及治疗死亡的人数近两万数, 其中士兵就占了八成。
明宣帝看着折子怒得双目通红, 这其实是徐敏打着陈王旧部的称号, 想要谋他赵家的天下, 丧心病狂到根本不顾百姓和兵力损耗。
徐敏的心思明宣帝看得很明白,不过是因为司礼监如今权力越来越大,手执批红之权,将昔日内阁独大的局势改变。往日能把控朝局的首辅受到司礼监的压制,事事都得与宦官商议甚至讨好,觉得这是对他们内阁的打压和侮|辱。
尝过权势带来的滋味,谁会再愿意受人所制肘。
一切都是私心和狂妄。
徐敏罪无可赦,但明宣帝到底是位明君,没让心里的暴戾完全爆发,驳回了诛连九族的折子。徐敏最终被判凌迟,家眷受累皆处于极刑,同党同极刑,一应人等宗族五代内不允许再有人出仕。
一场腥风血雨落下,身为外戚的陈家,陈元正被判流放,陈贵妃降为嫔位。
废太子弑弟之名被正,毅王勾结逆党被贬为庶民,圈禁凤阳。让朝臣诧异的是失德的废太子仍一直留在宫中,明宣帝没有进一步的示下。
逼宫事件后紧跟着的是战乱。
瓦剌二王子惨死于烈火中,瓦剌毁了谈和条约,再度发起战事。西北甘肃一带由谢英乾领军应战,同一时间大同要塞由赵晏清领兵镇守。
战事延续了半年,瓦剌最终因几场大败而再度举起降旗。
半年时间,徐敏逼宫带来的骇人听闻已淡出朝臣的记忆,初芙每每想到那天晚上似乎心脏还会为之剧烈一跳之外,敢没有过多感受。
这日太后亲手炖了天麻鸡汤,初芙扶着老人给明宣帝送去。
明宣帝近些日子因为战事清减了不少,初芙见母子俩相谈甚欢,明宣帝脸上亦少了许多愁虑,便不动声色退到茶房,让母子俩能说些体已话。
张德是有眼色的人,悄悄前来茶房照看一二,怕宫人招呼不周,那丢的就是他的脸面了。
正值临秋,正是桂花飘香。
张德给初芙端了御膳房刚送来的桂花稿,笑吟吟又给她添茶,顺带告诉她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