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小李氏想了个注意,叫忠哥跟魏氏说,拿嫁妆买柴火,村里的柴火也不多贵,几文钱就能买一捆。
忠哥回去说了,当时就叫魏氏打出来,站在院子里插着腰骂小李氏。
村里还没有买柴火的,实在是不像话,柳老头说了几句,魏氏觉得委屈,哭哭啼啼的要回娘家,说这日子没法过。
忠哥正稀罕自家娘子,跟着心疼,好说歹说叫魏氏在家里等着,他上山捡柴,这会子还没出门,因为魏氏早就看透了,柴火捡回来怕是也得叫柳全福拿去烧自己屋里的炕。
这事还有的掰扯,外头的花马连带着高富贵听了会儿,感觉柳爻卿不再,就又哒哒哒走了。
里头还吵吵闹闹的,后头又来了辆马车,车夫面生,站在门口问:“这里可是柳家?卿哥儿家?”
“卿哥儿不在家,在山上。”魏氏正火大,闻言没好气地回头喊了一嗓子。
马车里的人等的不耐烦,下了马车走到门口,听着声音看过去,表情冷冷淡淡地道:“走 ,去山上。”
身上穿着难得的绸缎长袍,外面套着针脚精致的小袄,脚上踩着的靴子瞧着应当也是皮子所制,一看就是个身家不凡的公子。
院里的人心思各异,却还是没能留住人家,马车哒哒哒离开了。
到了山上,高富贵早就熟门熟路的找着柳爻卿,正经的烧着热热的炕的屋子。柳爻卿专门拾掇出来,甭管有人没人,这个屋里的炕都烧着,只要有比较重要的客人,过来就可以上炕暖和,要茶有茶,要点心有点心 ,门口还有苏七他们每天排班轮流守着。
按照柳爻卿的话来说,这就是专门的迎客厅,虽是简单的屋子,却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当场谈生意也是使得的。
“卿哥儿这里的茶口味竟是不同。”高富贵自觉跟柳爻卿熟,就极不见外的拿了冲茶的茶壶看。
“这里头加了点别的东西,味道自然不同。”柳爻卿也不主动问高富贵为什么来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外头哲子哥正跟憨大说什么,今天已经给柳老头烧过炕,憨大干这个活儿还挺上心,有事没事就跑来找哲子哥说话。
“卿哥儿在这吧?”马车停在远处,赵飞腾瞧着哲子哥就直直走过来了,目光灼亮,上上下下分别打量哲子哥和憨大,随即淡漠地移开视线。
半点不感兴趣的模样。
“在里面。”哲子哥说着,也不管憨大,自个儿先进去了。
一进门就能感觉到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哲子哥从柳爻卿身后上炕盘腿坐着,也不说话,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俩人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就能交流了。
“不知何时能吃卿哥儿的喜酒。”高富贵笑着,还想再说茶水的事儿,他瞧着柳爻卿约莫是加了桃儿酿,味道清甜,带着微微的辣,不仔细品根本察觉不出来。
“哪个是卿哥儿,我可是听说了……神仙酿、桃儿酿……”赵飞腾说着掀开挡风的门帘进屋,瞧着炕上的柳爻卿,后头的话就卡了壳。
娘哎,世间哥儿千千万,他赵飞腾就是没见过一万,一千定是见着的,却从未见过眼前哥儿这个模样的,说是真的神仙下风也不为过。
那脸盘,那身段,就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 ,就叫赵飞腾看直了眼。
以前喜欢的哥儿现在想想,竟是比到泥地里似的,跟眼前这位根本没法子比,实在是、实在是恨不得现在就……
“赵公子?”柳爻卿一下就认出这位的身份。
瞧着风流倜傥的,可双眼阴霾,眼中布满红丝,脸盘子瞧着惨白惨白的,看向自个儿的目光毫不掩饰,整个县里能这般作为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便是那声名远扬的赵飞腾赵公子。
早前柳爻卿曾专门去县里打听消息,人是没见到,消息却听了一箩筐。
杜县令捎来信说是这位要来,没成想跟高富贵撵到一块了,正巧叫柳爻卿和他碰了个面对面。
“卿哥儿。”不动声色的扯了扯柳爻卿的衣服,哲子哥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吭哧吭哧地挪到柳爻卿前面,他盘腿坐在炕梢上,挺直胸膛看向赵飞腾,像展翅欲飞的大公鸡。
“你就是卿哥儿?”赵飞腾意识到自己失态,瞬间旁若无人的挤开高富贵,靠着矮桌坐,正巧跟哲子哥面对面,也只能看到柳爻卿露出来的半个肩膀。
饶是如此,也还是好看的紧。
“你来有啥事?”柳爻卿在后面戳了戳哲子哥的腰。
现在赵飞腾还没干什么出格的,柳爻卿也不想凭白得罪这么个人,当初柳全福和柳全运搞出来的事,还不知道赵飞腾知情不知情,此时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哲子哥看着块头不大,却很轻易就能把憨大那样大块头的兵汉子打飞。
“哦,我听闻上谷村有桃儿酿和神仙酿,便来瞧瞧。”赵飞腾一双眼睛就跟钩子似的,恨不得绕过哲子哥去看柳爻卿。
不过他来也真是为了桃儿酿,要是神仙酿有,当然也想要。
现在谁人不知神仙酿,谁人不知桃儿酿,便是寻常稚儿也能念几句顺口的诗句,里头无一不说的是这两种神仙出手酿的酒。
赵家在县里扎根极深,是本地数一数二的旺族,可却一直没能循着机会往外发展发展,尤其是县丞,这么多年也还是县丞的位置,他想往上挪一挪,就得找门路。
无疑,如今无论是神仙酿还是桃儿酿 ,都炙手可热,只要有那么一小罐,那基本就发达了。
可偏偏赵家使尽手段也没能弄到,正巧赵飞腾在县里窝了许多时日,也没能见着和心意的哥儿,便亲自来上谷村看看,只要有 ,他就能拿到,甭管用什么法子。
心里头这么想着,赵飞腾就觉得乐呵,这回还见到如此心仪的哥儿,便是要同那神仙酿和桃儿酿一块带回县里,好好快活快活。
“神仙酿是没有的,桃儿酿不卖哩。”柳爻卿双手搭着哲子哥的肩膀,就跟趴在他背上似的。
哲子哥往后靠了靠,叫柳爻卿舒服一些,冷着脸道:“有也不卖。”
平日里总是温温吞吞的哲子哥,难得这么犀利哩。
“桃儿酿就是有喽?”赵飞腾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欢喜,随即凝眉看向哲子,从容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在这个地界,还没有我得不到的。”
外头车夫也有专门歇息的屋子,一抬头就能看到卸下马车马,这会子正跟高富贵家的花马站在一块儿。那花马一开始仔细地敲了敲身边这头浑身漆黑的高头大马,而后也不知道咋想的,鼻孔喷着气,抬起蹄子就踹人家。
黑马给踹得躲到了一边。
“你想干啥,说吧。”柳爻卿见着哲子哥攥了拳头,赶忙上前抓住,也不跟赵飞腾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
阴谋诡计啥的,不过是见招拆招而已,这么长时间都没对付赵飞腾,柳爻卿就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心底里并不怎么怕县丞的权势,只是不想折腾而已。
这回人来了,柳爻卿就打算当面锣对面鼓的敲一敲。
第56章 七窍生烟
“你不怕我?”赵飞腾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为啥要怕你?”柳爻卿刚说完,自己就明白了,因为几乎所有还没成亲的哥儿都害怕赵飞腾,生怕自己被看上,落得身残的下场。
但是柳爻卿自己是不怕的,他肯定不会被赵飞腾带走,别说哲子哥的能耐 ,就是那些住在山上的兵也不会袖手旁观,村里的人要是想要保住神仙酿和桃儿酿,还有那么些西红柿、土豆等等,也不会叫他白白离开村子。
以前或许还会顾忌赵飞腾那个县丞爹的身份,但现在柳爻卿不说不放在眼里,却没什么好担忧的。
看出赵飞腾脸上的不信,柳爻卿无声地笑了笑,道:“我现在便拿出一罐桃儿酿,送去府城,或是京城,你说咋样?”
还能咋样,当然有的是靠山主动给柳爻卿帮忙。
相对于府城、京城的官员来说,小小的县丞便像是蚂蚁一样,随便都能踩死。
听说京城的官员之多,一块青砖砸下来都能砸到三五个。
桃儿酿在柳爻卿手里,他说了算。赵飞腾便是想使手段,可这里离县里远,县丞的能耐鞭长莫及,更是随便就能有更厉害的靠山,到时候说不定连他县丞爹都能扳倒。
可赵飞腾平时嚣张惯了,从未吃亏不说,见着柳爻卿这样张牙舞爪的,只觉得他像带刺的花儿,挠的他心痒痒,更想带回去好好交流交流。
“咋地?”见着赵飞腾的眼神更加炙热,柳爻卿皱眉,知道讲道理是讲不好了,就后退一步,交给哲子。
早就摩拳擦掌的等着,哲子上去三两下揍的赵飞腾浑身疼不说,从外面还看不出来,脸面扭曲的蹲在地上,心里头的龌龊想法总算是没了。
把人赶到外面,连带着马车也赶下山,哲子哥冷冷的看着赵飞腾,道:“这回卿哥儿看着,下回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手里攥着石头,拳头一握,再伸开,石头便成了粉末。
“有时候就得这么干。”柳爻卿笑眯眯地说着,转身从炕头上的柜子中拿出巴掌大的小陶罐,“这是桃儿酿,比第一批的口味更好。”
算是封口费,高富贵自然知道,他高高兴兴的接着了。
“可那赵公子无法无天惯了,怕是会对旁人下手。”高富贵收了桃儿酿,也是真心为柳爻卿着想。
“我叫兴哥回家说一趟,在赵公子离开村子之前,都不许出门。”柳爻卿也很快有了打算,要是赵公子去柳家做什么,到时候掰扯起来也容易,在村里做了什么,却是不好说。
外头哲子哥帮着找了兴哥,把事儿说了一通。
“还没问你来找我干啥?”柳爻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也想出去布置布置 ,就不准备跟高富贵兜圈子。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高富贵道:“其实我也是为了那桃儿酿。家里人多,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实在没法子,只能过来一趟。”
高家虽然在镇上,但家里人着实不少,这地界就他们家田地最多 ,最富有,不像县里除了县丞赵家,还有其他人家也有许多实力、财力。
了然的点点头,柳爻卿并不反感高富贵这么做,给巴掌大的罐子桃儿酿,可是能拉近不少关系,往后做什么也更容易。
高富贵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他早就把柳爻卿当做自己人,得了小罐桃儿酿见好就收,笑眯眯的离开。
花马哒哒哒拉着马车穿过村子,去往镇上的路,昂首挺胸的,那批叫他踹了的黑马,是给赶走的呢。
柳爻卿回头就来煎饼作坊拿煎饼的帮忙把五个小罐的桃儿酿送去县里,交给杜县令,里头还有一封信,表明要献给皇帝,相信杜县令有自己的法子。
那跑商的知道桃儿酿的价钱,郑重其事的做了保障,只要命还在,就一定给送到。至于昧下这些桃儿酿,跑商的却是不敢的,得罪柳爻卿以后恐怕都买不到煎饼,自己找人烙煎饼还得出人工费,烙出来的也不如这边的好吃,再加上得罪县令,那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只是杜县令看了信,又看看五个小陶罐的桃儿酿,心里头就有些纠结。
杜家家大业大,上头还有在朝中为官,分量很重的大人物,要是留下那么一小罐,就算皇帝知道了,恐怕也不会说什么。
但这也就是想想,杜县令还是找自家门路,用最快的速度把桃儿酿送去,当然也顺便帮柳爻卿刷刷存在感,叫皇帝记住了,往后定然是不容易出事。
一直到晚上,听说赵飞腾还没走,竟是找了户人家要住下,柳爻卿不放心,和哲子哥一块儿下山。
柳老头得了兴哥送来的信儿,就叫正哥和明哥把在外头串门子的柳全福和小李氏等人全都叫回来,大门一关,不让出去。
不过做是这么做了,但心里怎么想的,怕是就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
柳爻卿进门,和哲子哥一块儿进了上房,感觉挺暖和,炕烧得热热的,柳全福正坐在上头,跟一摊烂泥似的,肥胖的身体一点人样子都没有。
“都在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柳爻卿问,“嫂子呢?”
“方才说是不舒坦去茅房了。”忠哥靠着炕坐,他屋里也没少炕,冷的很。
“赵公子住谁家了?”柳老头拿出烟袋锅子,准备卷烟,抬起眼皮看了眼柳爻卿,就问了。
“原本要住三叔家,我叫五叔去请他们家了。”柳爻卿淡淡道。
柳大牛家有个未出嫁的哥儿,这些日子正在相看合适的人家,柳爻卿不想节外生枝。柳五叔身份上是里正,也合适,他们家儿子多,哥儿也正巧送到外村亲戚家玩儿去了,家里都是大大小小的汉子,就是赵飞腾去了,也没啥好折腾的。
一听柳爻卿有法子请赵公子挪地方,柳老头心里就琢磨开了。
再怎么说,也是县丞独子,要是能搭上话,现在还在镇上的柳全运就用不着委屈地当个教书先生了,可上回也正是这个赵公子在家里掀了一场风浪,叫柳爻卿折腾了几回。
心里犹豫着如何开口,柳老头还是想叫柳爻卿帮忙,只是平平常常的搭关系,不提自家哥儿的事,这样兴许也能成。
“卿哥儿,你咋不领咱们家来?你们那房的屋不是空着,拾掇拾掇正好叫人家住下。”柳全福后背靠着墙,懒洋洋地开口 ,“到时候咱们请人家吃个酒,拉拉关系,不比什么都好。”
就知道家里这些人肯定得琢磨。
“大伯,上回你要叫我和钰哥儿往县里说亲,就是这位赵公子,人家可是知情?”柳爻卿说话的时候,仔细看着柳全福的眼睛。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早就没啥。”柳全福摆了摆手说,“人家那是什么门第,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可不是咱们能随便进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