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楼一眼看到茶几上摊开的报纸,以及整装好准备出门的傅荣城。西装领带,一丝不苟。
傅荣卿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喝了半杯搁在一边,瞄见报纸上‘警署’两个大黑字,伸臂把报纸拖过来看。
“爹说了,这几天你最好在家待着,看书写字随你便,就是不能出三景圆的门。”傅荣卿虽说着话,眼目十行,把报纸上边的内容大致看完了。
“爹什么时候说的?”傅荣城专心致志戴上腕表,抽空看他弟一眼,“林小姐不愿来咱们家,所以我去看……”
他话没说完,顿住了。
傅荣卿迟迟没等到下文,好奇抬眼看,见他娘白知秋肃着一张脸过来。
藏青色绣花旗袍,规规矩矩裁到脚踝。入秋了,肩上搭着上好的米色薄披肩,烫过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装饰了两排珍珠夹,里里外外尽显端庄娴雅。
原以为白知秋是来鞭策他哥的,没承想,径直走到他旁边坐下了,一句话不说,身后两个丫鬟也安安静静低着头。
傅荣卿的注意力从报纸上移开,给白知秋倒了一杯水,“喝点儿?”
傅荣城倒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理了理身上的西装褶皱,回头说:“娘,我出去一趟。”
白知秋不急不缓地说:“你坐下。”
“哦。”傅荣城扫一眼沙发,默默挪到他弟身边坐。
两兄弟各怀心事,都有些心不在焉。傅荣卿把报纸叠了两叠,问:“我爹他惹您生气了?”
白知秋细声吩咐身后丫鬟把厨房重新做的饭菜拿来,转头对傅荣卿说:“林家姑娘不愿跟我回三景园,你爹不乐意了,怪我没诚心请人。”
傅荣卿听了连忙拱火道:“这就是我爹的不对,人家不来,和您有什么关系。”
“是吧。”白知秋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子,“我还把镯子送出去了,这东西只传儿媳妇,可林小姐怎么都不要,都这份上了,还要我怎么诚心?”
“您别气,我爹的不是,别把您自己气坏了。”傅荣卿哄小姑娘似的安慰人。
傅荣城说:“娘,你直接把镯子送人家,不是明摆着把人吓跑吗?”
白知秋脸色一黑,佯装的委屈都气没了。傅荣卿拍拍他哥的腿,示意他不会说话就先闭嘴。
“总归是答应你林叔叔好好照顾人家,吃了饭,你去趟祥乐汇,见见林小姐,之后的事再说吧。”白知秋说:“没有强嫁强娶的道理,只要有一个不愿,这婚事就是不行,林小姐委屈,你就不委屈了?”
“见见见,吃了饭就见,您消消气。”傅荣卿伸了个懒腰,往白知秋身边挪,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小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您也不乐意我娶林小姐。”
白知秋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别让你爹听着了!”
一旁的傅荣城听着了,皱了眉,“娘,你怎么能这么想,虽然林小姐在祥乐汇当歌女,但她有别的姑娘没有的坚毅...”
“你别说话,”白知秋白他一眼,“你今天哪也别想去,我就在家守着你。”
“娘...”傅荣城泄了气,看一眼腕表,“荣卿去祥乐汇,我和他一起去,除此之外哪儿也不去,行吗?”
“不行。”
傅荣城用胳膊杵了杵傅荣卿,给了好个 眼神。傅荣卿本想忽略,转念一想,他一个人去见人家姑娘多别扭,于是开口替他哥说好话。
白知秋再不乐意也答应了,陪哥俩吃了饭,避开傅荣城,悄悄跟傅荣卿去了书房。
“昨晚去哪了?”白知秋问。
“芙蓉楼啊。”傅荣卿又在琢磨那张报纸,打了个电话让唐轶来。挂断电话,发现他娘眼巴巴盯着她,明显有话。
“我一会儿真得忙,娘,您有什么话,大胆地说。只要不是刀山火海的事儿,儿子一定效劳!”
“就你嘴贫!”白知秋剜他一眼,压低声儿,说:“我去见林小姐不假,也是诚心诚意想给人带回来,你说她为什么不来?”
傅荣卿接话问:“为什么?”
“她说她有心上人了。”白知秋皱眉,“卿儿,人家明摆了瞧不上你。”
“那挺好。”傅荣卿挑眉,“她心上人谁啊,咱们家能促成一桩婚,也算好事了。”
“我看就是祥乐汇的商老板,她挺关心的。”白知秋回忆起那天的事,简单地说话罢了,那位商老板给林小姐解围,姑娘眼里的光啊,不是情窦初开是什么?
她不会看错的。
“商昀秀?”傅荣卿狐疑:“您说她的心上人是商昀秀?”
“我哪里知道叫什么名字,婚事就这么算了,你爹那边我再去说说。”白知秋转言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少出去鬼混,以后哪家姑娘敢嫁给你?”
“知道了。”
白知秋叹气:“你光嘴上知道,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
“谁说没行动,”傅荣城拉开身前的柜子,摸出一个红丝绒的首饰盒,打开推到他娘面前,“我在回国前定的钻石项链,做工设计都特别符合您的气质,昨儿才到,试试?”
白知秋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不等答话,傅荣卿打开项链的金扣子,绕到他娘身后,“我跟您说,那洋人设计师看了您的相片,都不相信您是我娘,说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嫁人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