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俏正认真摆弄果盘,被他这突然一抱吓了一跳。很快,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裹着体温传过来,她的心跳才渐渐趋于平缓。
手里捏着一块剥得格外干净的砂糖橘,林俏抬手顺势塞到他嘴里。
郑朗宴也毫不客气地吞下,还故意地往前,抿了她的指尖一下,看到少女怒目圆睁瞪着他的样子,他眷恋地蹭了蹭,低沉着声音问她:“我刚刚听林姨嘱咐你,千万不能偷吃来着?”
郑朗宴是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讲的,不过看母女俩的反应,大概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情趣。
林俏把旁边的橘子摆过来一些,又捻了一块,刚准备塞到自己嘴里,却被身后的郑朗宴截胡了。
似乎觉得她的指尖混合的果香比橘瓣更甜,他坏心眼地再次含住她的指尖,甚至用牙齿轻轻咬了咬。
像是有弱电流自指尖蔓延开,林俏的脸登时就红了。
她倏地收回手,又气又恼又害羞地瞪了郑朗宴一下,像是拿他没办法,转回身去。
郑朗宴从旁边的糖果盒里捏了一颗,单手拨开糖纸,抬手塞到林俏嘴里。
甜丝丝的清新果味瞬间蔓延开。林俏气鼓鼓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你知道我妈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吗?”
郑朗宴摇了摇头。
他确实好奇,明显水果是绝对够用的。
“嗯……我姥姥那边有个传统,说是除夕夜如果果盘和糖果被小孩偷吃过,一年都会有好运。所以我小时候去姥姥家,我妈都会嘱咐我去厨房偷一块水果吃。”想到往事,林俏被糖撑得微微鼓起来的脸颊带起了笑意,“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看不出来,我们俏俏从小身负重任啊。”郑朗宴觉得这个传统实在有趣,而且林俏这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像这样俏皮的样子,实在少见。
林俏被他调侃了一下,似乎自己觉得好笑,她挑眉点头:“那是。这么大了还是要当次大任啊。”
郑朗宴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眼眸深了深,忽然半开玩笑地说道:“以后我也这样教给我们的孩子。”
林俏原本刚刚恢复的脸色顿时又烫了起来。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敢看他,被他揽着的体温也让她在意起来。
林俏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郑朗宴今天里面穿了浅灰色的线衣,体温确实有些烫人,林俏小声提醒他:“郑朗宴,你热不热?要不,把外面的线衣脱掉吧。”
郑朗宴却变本加厉地在她脖颈间蹭着,嗓音低沉撩人:“是有点。你帮我脱。”
林俏的脸就更烫了,她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脸颊鲜红欲滴:“郑朗宴,会被看到……”
郑朗宴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忽然喊她:“俏俏。”
林俏像是被拎了后颈的猫,一下子乖顺地停下,侧耳听他讲话。
郑朗宴闭着眼睛轻轻嗅了嗅,忽然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刚刚给你的糖是什么味的?”
林俏一愣。
她以为郑朗宴是闻到水果味想吃了,一面探出手臂准备给他拿一颗,一面嘴唇轻张,回答:“荔……”
话音未落,她的脸颊忽然被扶着偏了一下,下一秒,男人半阖着双目轻轻地吻上来。
他口中的蜜桔的清甜和她口中荔枝的香甜一瞬间交融,带着奇异的甜度和热度。
林俏愣了一下,身体被他环在怀里,此刻脸被他轻轻扶着,只能偏着头软着身体承受着他的吻。
郑朗宴向前探了探,吻得更加动情,却越发温柔。
孔祁大摇大摆地从楼上下来。似乎心情不错,步履也跟着轻盈。
他扬着声音开口喊林俏:“俏……俏。”
沙发上的小两口正以极其亲昵又养眼的姿态拥吻在一起。
林俏听到声音,几乎是立刻挣脱开来。
她瞥一眼孔祁,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猛地把脸埋进臂弯,再也不敢抬。
孔祁已经下到楼梯口,大喇喇地站在两个人面前,现在躲也来不及。
他只好尴尬地讪笑一下,单手插兜,大咧咧地走过来,试着开口解释:“那什么,爸说林姨他们有个传统,除夕夜家里小孩偷吃点果盘预示好运。他说俏俏脸皮薄,让我下来――”
说着,孔祁抬手,隔着段距离扎了块苹果,飞快地塞进嘴里,含糊道:“我也是有任务在身,身不由己啊……”
被孔尚新说“脸皮薄”却光明正大和男人在客厅接吻的林俏,这下是真的无地自容了。
郑朗宴抬手安抚性地抚了抚她的后背,她还躲了躲。
孔祁丢掉签子,几乎是立刻就转身逃离现场。
他抬脚迈上楼梯,刚踩了一阶,很快回过身来,那边林俏刚被郑朗宴扶着抬起头,几乎像是地鼠一样,嗖地又栽回了臂弯里。
孔祁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扶着扶手,故意扬着声音笑道:“不过有个事爸没说错。我脸皮是挺厚的,你们不用在意我,继续,继续啊――”
林俏挖个坑埋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
厨房里,郑母正帮着林知遇择菜。
她看着洗碗池里的水缓缓流下,忽然感慨道:“我觉得俏俏有时候还挺像你的。”
林知遇有些没懂,偏头用疑问的眼神看她。
郑母浅浅笑了下,解释:“对感情的问题上。看着柔弱,实则坚定而强势。”
林知遇愣了一下,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转回身去看着锅里的汤,开口时,声音轻轻浅浅。
“感情这种事,向来就没有道理和范本,也就没有可比性的。”
锅里的汤熬出热气,带着飘散而出的香味。
郑母把洗好的菜放到滤水篮里,看着窗外飘散而下的雪花,苦笑了下。
“我说点事,希望你别介意。”
林知遇静静地听着。
“你刚嫁给孔尚新的时候,其实我也不看好。我从小被家里宠大,长大嫁了人人羡慕的男人,一直也没经历过豪门那些,听了你们的故事,只觉得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这种半路夫妻,多奇怪。”
郑母的眉头渐渐锁了起来,像是在思考,眼神也渐渐失去焦距。
“那时和其他夫人出去,听她们拿我们比,我还无比庆幸,我的人生这样完美。还好不用经历你这些。”
林知遇没有恼,她抬手用隔热布把汤锅端到一旁闷着,抬头和郑母一起看窗外飘散的雪花,没有打断她的话。
郑母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甘还是怅然。
“可是这才不过短短几年,我那令人艳羡的生活逐渐破破败败,一点点显露出它再也瞒不住的问题来。今天我来这边,才发现你们的生活也完全不一样了。我听见俏俏乖巧地喊孔尚新爸爸,看着你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忽然越发觉得以前一直有人伺候的人生真是不像样。活得不是个滋味。”
林知遇把散落出来的头发往耳后掖了掖,她听着客厅里林俏和郑朗宴小声的打闹声,轻轻偏过头来。
“要听我这个二婚的女人的一点建议吗?”
郑母到底还是含蓄又脸皮薄,顿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林知遇了然地笑了笑:“我明白,我也是开玩笑的。”
郑母的手有些讶异地停在当下。
“我和尚新的事,你应该也都听过的。如果当初不是爸他反对,还有我自己过强的自尊心,我们或许都不是现在这样。”林知遇说着,自己低头笑了一下,“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很幸运,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能找回来这些,有俏俏这么乖巧又体贴的女儿,还有了小祁这样勇敢又懂事的儿子。”
“郑太太,”林知遇喊了郑母一声,看着她无所适从的模样,抬手抚了抚她的手,耐心规劝,“每一段感情都无法从始至终一帆风顺。但是说到底,其实又都很简单。我和俏俏的爸爸离婚,是因为不爱;和尚新结婚,是为了爱。俏俏和阿宴这两个孩子,这么些年,我们都阻止过,却从未像我们这样真正分开,也都是因为爱得深。”
“爱……”郑母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带了些怅惘。“爱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
“谁也说不准,”林知遇顺着郑母的话往下,“但是时间可以证明。”
郑母有些怔怔地偏头看林知遇,林知遇弯唇笑了一下,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即使可以假装,但是一个人,再怎么也装不了二十多年。假使他可以,装一辈子,也能成了真的。”
郑母最近被这件事冲昏了头脑,她可以接受郑父曾经不爱她甚至不再爱她了。可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他从没爱过她。
就好像她的整个人生都只是镜花水月,突然有一天梦被唤醒,然后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而已。
无论如何,这样她接受不了。
林知遇看着她,眼中真诚了几分。
“人没有办法彻底遗忘。对阿宴的父亲而言,之前的一切已经结束了,但他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忽然有一个孩子,虽然是闹剧一场,但是牵扯出了当初那些愧疚和不安,所以他难免迷茫了。只是,这不能否认你们这些年的感情。决定权是在你的,问问你们自己的心。”
郑母的眼睛里闪了闪,看着林知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知遇轻轻浅浅地移开了目光。
她用隔热垫端起汤锅,作势要出去:“汤差不多了,我先端出去,等下把最后一道菜炒出来就可以了。”
郑母眼中一热。她赶忙转过身去,借着看菜的名义,让眼泪顺着滴进洗碗池里。
――
晚饭过后,林知遇和孔尚新坐在沙发看春晚,郑母借口不舒服回客房休息了。
孔祁吵吵嚷嚷地端了个盒子,喊了林俏和郑朗宴去放烟花。
林俏被郑朗宴黏着走得靠后,孔祁一个人抱着箱子往出走,刚推开门,孔祁忽然猛地停住脚步。
林俏他们很快跟了上来。
林俏好奇地凑上来,拍了拍孔祁的肩,刚准备说话,一眼看到了站到大门口,脸颊冻得红红的女孩。
女生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戴了一个有些俏皮的白色毛线帽,原本看到孔祁一脸兴奋,在看到跟着他姿态亲昵的林俏的时候很快冷了下来,带着女生吃醋时特有的怒意。
林俏缩了缩脖子,很快有些反应过来。
她一面从后面拉过郑朗宴,催促他接过孔祁手中的盒子,一面故意加大了音量,喊道:“哥,那什么,我们先过去,你有事你先忙哈。”
孔祁原本就一脸为难,此刻又带上了被自己亲妹妹出卖的震惊和苦闷,死死抱着盒子不肯松手。
箱子还是被郑朗宴笑着夺了过去。
开玩笑,憋了那么久,他早就巴不得和林俏独处了好么。
孔祁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妹子喜笑颜开地对着他挥手,还做了一个幼稚无比的加油的姿势。
目送着林俏和郑朗宴离开,孔祁只好把目光放到对面的少女身上,有些苦着脸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少女收回目光,立刻喜笑颜开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又霸道地说道:“不来这里,让你一直躲着我吗?”
孔祁有些头疼地扶额:“李大小姐,我先前真的不知道那个秘书是你,多有冒犯……”
少女很快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道你冒犯了我,你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