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打算回复这些聒噪的记者的话。
男人修长的腿迈开,锃亮的皮鞋微动。
目光对上坐在那边纤瘦的女人,他眼眸里面原本的幽深和宁静一瞬间颤了颤,从身到心,几乎是立刻被蛊惑,情不自禁地前往。
身后的人群再次传来一阵吵嚷。
很快,段毅格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他跑了一路,怎么也没追上前面的郑朗宴。
这会儿累极,单手插着腰,喘了喘,缓过神来,首先抬手指了台上的导演。
“你他妈瞎了啊!谁的人都敢动?!是不是活腻了!”
保安开始进来控场。
记者们看着突然现身的段毅格,激动到话筒一时不知道对着谁,不太敢靠近郑朗宴,有一些只好把话筒对准了段毅格:“段总,听说你和林俏分手,才导致她角色被撤,请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段毅格顿时怒了。
“我他妈解释那么多遍你们聋啊!瞎写什么?!就知道污蔑别人清白!”
郑朗宴像是屏蔽了周围人的吵嚷,只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只指尖的轻颤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林俏瘦了好多。
相比以前的安静乖巧沉默,现在化了妆冷着脸坐着的模样,更像是一朵绽放在山崖的血红色的蔷薇花。
让人无法忽视,可想要靠近,需得用命才能采颉。
他是那个甘之如饴的人。
终于行到前来。
目光与目光交汇,她眼里明明是淡淡清泉,却颠覆了他的所有惊涛骇浪。
有记者看着男人的侧脸,忽然灵光乍现,猛的一拍脑门,催促旁边人:“我想起来了!”
举着相机的人疑惑地抬头看她,她兴奋地抬手指着站在林俏面前的郑朗宴:“他是那个啊,星联一直不露面的背后大股东!我今天上午刚去蹲的他回国的消息,拍到一点脸来着!哎哎,你多拍点正脸!”
“而且我还掌握了可靠消息,他是郑氏地产的独子啊!”
摄影抽空抬眼问她:“哪个郑氏?”
“哎呀,全国上下还有哪个郑氏!就是之前一直活跃在b市,去年开始爬上全国财富榜第一的郑氏啊!”
一刹那,新的轩然大波掀起。
台上。
助理神色慌张地跑上去,凑到导演耳边说了句什么,导演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郑朗宴就这么于喧嚣中抬眸看着林俏。
他又往前一点,似乎想要靠的更近,另一只空着的手也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
直到快要触碰到她纤瘦白净的胳膊。
林俏被人倏地拉了起来。
和他远离。
郝云冷着脸,拉着林俏起来,一脸戒备地看着下面的郑朗宴。
她把林俏护在身后,声音都是冷的,因为看着男人一霎冷下来的眼神,带了些颤意。
“俏俏,我们走!”
林俏纤瘦姣好的身形被裙子包裹,肩胛骨的形状格外明显,像是停驻的蝴蝶,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薄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生出一双翅膀,然后飞走远离他。
段毅格也挤了上来。
他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暗涌,扯着嗓子对着林俏喊:“林姐儿,你先走,这儿交给我和宴哥处理!”
――
郝云揽着林俏往出走,很快有大片记者涌了上来。郝云戒备地回头嚷了几句,旁边立刻围上来四五个高大的西装男,给林俏圈出来一个保护范围。
“林小姐,走这边。郑先生的车在外面。”
外面日头很盛,郝云抬手帮她遮了一下,顺着男人的提示,林俏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停着的加长保姆车。
她犹豫了一瞬,身后的记者紧追不舍,林俏在西装男的拥护下上了车。
里面开了空调,装修得十分舒适豪华,东西也很全。
关上门,帘子拉着,外面一点也看不到里面。
林俏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就看到郝云严肃的神色。
她拉着林俏的手拧着眉:“俏俏,我跟你说,你可别第二次犯傻。”
――
郑朗宴出来的时候,脚步匆匆。
他拧着眉,眼眸漆黑不见底。
身后的记者一直追着他,郑朗宴腿长步子大,像是全然没听到,只目光灼灼地向前走着。
临近保姆车。一颗心紧张得近乎要跳出来。
郑朗宴以眼神询问站在门口的人,对方点点头,肯定了林俏是在车上。
心顿时沉淀下来。
郑朗宴在烈日下眯眼,单手扯松领带,只觉得一瞬间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记者在身后被拦了下来。
郑朗宴停了停,抬手拉开车门。
林俏听到声音,立刻向这边看来。
眼睛大而明,里面清澈犹如未被人沾染的山泉。
郑朗宴眯了眯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口干舌燥的发现,她的目光比这烈日还要晃眼。
许久无言。
林俏就这样坐着,目光沉静地看着郑朗宴。
郑朗宴扶着门框,隐约觉得林俏背后真的生出了翅膀。
她只是没有就这样飞走。她甘愿在此停留。
郑朗宴猛的喘了口气。
整个肌肉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额角带着浅浅的汗。
他下意识地把手里一直捏着的串递了过去。
声音低沉犹如暮鼓,里面的慌张遮掩得很好。
“这个――你吃。”
林俏一怔,没有动。
郝云顿时皱着眉,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郑朗宴。
像是顺着自己的声音才看到手里的东西。
郑朗宴停了一下,很快垂下目光,把串丢进垃圾桶里。
林俏正准备伸出去的手一停,很快紧紧捏在一起。
郝云一时看不下去,以为郑朗宴这是故意侮辱林俏呢,马上不满地瞪大眼睛:“你!”
郑朗宴在那头垂下眸子,忽然有几分懊丧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也显得有几分闷,解释。
“算了……冷掉了。”
林俏胃不好,刚刚这一路他虽然护着没让人碰到,但不知道有没有沾到灰尘和不干净的空气。
郑朗宴高大的身影站在烈日下,眼眸垂着,运筹帷幄许多年,久违的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下飞机没多久,就接到段毅格电话,说林俏发布会结束庆功宴想吃烤串。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可以第一时间见到林俏。
郑朗宴的心根本不会犹豫,立刻就去了。在烧烤架前摆弄半天,好容易烤得像样些,段毅格却忽然接到看着林俏的人的电话和林俏的消息。
知道她受了委屈的一瞬间,郑朗宴只觉得自己一瞬间愤怒得头皮都快炸了,一路狂奔而去,手里的烤串也忘了放。
他脑子里有些混乱。视线控制不住地想向林俏看过去。
可他不能。也不敢。
林俏沉静的目光像是对他的处决,郑朗宴觉得千刀万剐也没什么,可他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因为觉得无趣而离开。
段毅格自身后上来,粗喘几下问他:“宴哥,那这部戏怎么办?直接换导演还是干脆不拍了?”
郑朗宴眉眼间一下肃杀起来。
他背脊挺直,刚准备说话,猛然想到什么,把目光轻轻移向林俏。
犹豫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林俏。他沉着声音开了口。
“这部戏……你还想演吗?”
说完才发现自己声带发紧。
他在想,林俏如果连话都不说,他的心又会有多痛。又该怎么办。
林俏呼吸浅浅的,只想了一下就开了口。
“想。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喜欢我原来的角色。剧本本身很不错。”
郑朗宴听着她软软的声音谈论公事,一个字一个字,只觉得心脏被温柔的攥紧。
他眷恋地看着林俏精致妆容的脸上,随着小口开合时细微的表情。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抬头看过来。
郑朗宴被逼的收回了目光。
他点点头,开始偏头认真交代段毅格处理方案。
说完这些话,他垂着眉眼,视线有些无处安放。